然而这两年,日子看起来越过越好,人却彻底变得一无所有。
    浑浑噩噩的站在病房外,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良久,医生从里面出来表示尹言已经平稳下来,他才转头看向不远处还没离开的穆辞宿。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因为点钱,就什么都不管了?”尹言哥哥下意识询问穆辞宿。
    穆辞宿转头打量,却发现尹言的哥哥顶多也就二十岁,撑死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却已经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
    至于他的问题,乍一听只想骂他,可仔细想想,每一个字都是心酸和无奈。
    是啊!能怎么办呢?毕竟弱小从来都不是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没法反抗更不是原罪,只是悲哀。
    穆辞宿伸手摸了摸尹言哥哥的头,认真地回答他,“我没有瞧不起你。”
    “像这种案子,决定打官司,是为了讨回公道。可后退一步,是为了生存。你做得很好。最起码你们俩现在都活着。”人在求生的时候,哪怕真的跪下来当狗,也并不应该被轻视。
    “你是这么想的吗?”尹言哥哥抬头看着穆辞宿,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些。而当初知道这些事儿的人,听说他决定和解后,都爆骂他是靠着弟弟发家致富的钱串子。
    可他能怎么办呢?父母留下的抚恤金少之又少。弟弟的病却不能再拖。三伏的天,他身上冷得发颤,签在调解书上的每一笔,都和挖他心口的肉没有区别。
    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复。穆辞宿叹气,留下一张名片放在他的手心里。“好好照顾弟弟,以后碰见麻烦可以来找我。”
    尹言哥哥木讷的低头,看着名片上的字。
    燕京法律援助中心,穆辞宿。
    所以可以相信他吗?盯着名片,尹言哥哥沉默了一会,突然扬声喊了一句,“穆律师,如果,如果我能还掉当初的补偿金,我弟弟能不能……”
    “你签了调解书!”旁边一样没走的于家的律师敏感察觉事情不对,忙开口阻拦。
    可尹言哥哥却完全不管,他追上穆辞宿又一次问了方才的问题,“如果我偿还所有的补偿金,身无分文,我们还能打这场官司吗?”
    穆辞宿点头,“可以。按照《华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一条当事人对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调解书,提出证据证明调解违反自愿原则或者调解协议的内容违反法律的,可以申请再审。经人民法院审查属实的,应当再审。”
    “可追诉失效已经过了!”那律师还试图阻拦。
    穆辞宿却笑了,“如果尹言说得并无夸张,按照他受到的伤害来判断,至少轻伤是一定有的。根据刑法规定,如果是构成故意伤害罪致人轻伤的,法定最高刑为三年有期徒刑,刑事责任的追究时效应为五年。至于重伤,则是二十年!”
    “尹宁你可想好了!”没想到穆辞宿能一针见血的揭穿他的文字游戏,于家那位律师终于变了脸色。
    至于尹宁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从口袋里把钱包拿了出来,然后在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穆辞宿的手里。
    是当初的调解书。这些年,尹宁时刻把它放在身上,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这份屈辱。而现在,他想把这个交给穆辞宿。
    “穆律师,关于我弟弟两年被校园暴力的案子,我们申请重审。”这句话说完,尹宁如释重负。
    半个小时后,穆辞宿和尹宁签订了后续条约,正是成为尹言一案的辩护律师。之后他又去看了尹言一次,见尹言好好地睡着,他才离开医院。
    在医院大门口,穆辞宿又看到在车边等着他的于家律师。
    “别觉得自己赢了。”连续两次被穆辞宿摆了一道,这律师已经没有办法在继续保持表面的风淡云轻。
    然而穆辞宿却并没有半分成功的喜悦,只是平静的告诉他,“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赢了。因为对于被害者来说,永远没有赢这个字。”
    迟到的公平的确是公平,但却并不能偿还已经造成的伤害。至于律师,赢了官司,只是守住了公理和底线,并非是什么耀武扬威的谈资。
    说完,穆辞宿转头就走。而于家的律师则是靠在车门上狠狠的抽了口烟,眼里乌云密布。
    他失算了,穆辞宿看着年轻可实际上却是个硬茬子。
    而眼下,距离乔西一案开庭,只剩下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穆辞宿:法庭见。
    第13章 一审开庭
    穆辞宿是卡着开庭当天的早晨回去的。因为增加了新的证据和证词,并且得到了尹言和陆萧两家的并案申请,所以他多留在燕京一晚来整理庭审需要的材料,准备在开庭后提交。
    不过即便时间有些匆忙,但穆辞宿并不紧张,而且安排得井井有条。这个案子是他上一世最大的遗憾,以至于在得到打脸系统之后,穆辞宿不知道在打脸系统的模拟法庭里模拟了多少遍开庭后的情况。因此,就算于家有本事把全华国最牛的律师大佬请来,穆辞宿也一样能在庭审的时候吊打!
    早晨八点,当穆辞宿到法院大门口的时候,乔西一家已经准备好了。至于陆萧一家,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尹言的身体还不能上庭,因此穆辞宿并没有让他过来。
    “害怕吗?如果担心可以不用出庭。”走到乔西身边,穆辞宿低头看着面前最近又清减了不少的小姑娘。
    然而这一次,乔西却主动抬头朝着穆辞宿笑了,“不,有穆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好姑娘。”穆辞宿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再一次和她交代开庭的注意事项。
    “庭审期间一定要保持冷静。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包括对方律师的质问,不想回答都可以保持沉默。放轻松,一切有我。”
    “嗯。”乔西点头,主动跟在穆辞宿身后。
    她已经无所畏惧。
    九点,书记员准时到达,并且开始做开庭前的准备。多半是因为之前被穆辞宿摆过一道,失去留学资格的缘故,这一次开庭于美倩一家竟然都来了。
    “保持冷静。”担心乔西失态,穆辞宿拍了拍她的肩膀。
    “……”乔西勉强点点头,可施暴者就在面前,她的脸色还是惨白了几分。
    很快,法官和陪审员入庭。穆辞宿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有点惊讶。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三名陪审员里有两名是女性。而法官本身也是女性。
    一般来说,涉及儿童以及女性问题的案子,女性会有天生的认同感和共情感,当然了,作为陪审和法官,她们依然会遵循法度规则来裁定,但是从感情方面来说,会有一些偏颇。
    因此对于女性或者儿童一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优势。如果放在m国,这种情况被告或者觉得自己权益受到损害的原告是可以要求重新开庭的。但是在华国却不用。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组合对于穆辞宿一方仍然是有利有弊,因为被告于美倩也同样是孩子。剩下的,就要看他和于那个律师,谁能在庭审过程中拿到更高的感情路了。
    正式开庭。
    由于之前做过证据交换,所以诉讼请求、理由、已经出示证据过程都被一语带过。与此同时,庭审的重点也来了——被告律师会针对原告提出的事实和理由做出反驳,并且出示自己的证据。
    于家的律师反驳的第一点,就是乔西到底有没有遭受过校园暴力。
    他的第一个证人就是乔西的班主任老师。
    “您教这个班级多久了?”于家律师显然有备而来,询问的语气也是胸有成竹。至于乔西的班主任也没有什么胆怯,看起来十分坦荡。
    “已经一年了,从他们进入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带他们。”
    “您是每天都能看见这些学生是吗?”
    “是的。”
    “那您的这些学生信任你吗?”
    “当然信任我。”
    看似三个没有什么用的问题,可这是庭审,作为被告律师他不可能做无用功。果不其然,下一秒,重点就来了。
    “那您在任教期间有没有看到于美倩他们欺负乔西?”
    “没有,我从未见过。”
    “所以您确定乔西从来没有遭受过校园暴力对吗?”
    “对!”
    班主任言之凿凿,可乔西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这分明是胡说八道!于美倩他们的确没有当着班主任的面做什么,可自己身上的伤是实打实的,经常被迫旷课也现实有的,为什么老师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可不到他们申述的环节,她只能按捺。
    至于于家那位律师,也并不在意乔西的反应。他接着询问班主任,“我看过您之前提供的证词,说是在原告自杀当天,原告律师曾经给您打过电话对吗?”
    “对。大概是下午三点多快到四点的时候,他突然说乔西要自杀,但是乔西当时不在学校,所以我就给转到了宿管那边。”
    “可您的证词说,原告当天上午是亲口和您请假的?”
    “是。”
    “确定原告当时没有被胁迫?”
    “没有”
    “我问完了。”于家律师表示自己的询问结束。
    而这一段看似没有用处的询问,却让法官和陪审员都产生了疑问。朝夕相处的老师都不知道乔西要自杀,为什么远在千里外的穆辞宿能够未仆先知。
    但穆辞宿却十分冷静,毕竟这样的问话技巧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麻烦。
    在请示法官之后,他站起来,询问了老师第一个问题,“我想问您,在校期间,我的当事人是否有想你求助过?”
    老师点头“有,但那不是……”打闹玩笑?她想辩解,却被穆辞宿生把后半句话打断。
    “就是有求助的,而且是因为遭受暴力而求助对吧!”
    “对……”班主任讷讷点头,觉得穆辞宿这个问题有点微妙。
    “所以你并没有重视对吗?”
    “不是没重视,是因为都是……”
    “都是打闹?”穆辞宿准确接上。“您觉得我的当事人被歧视完全是因为自身家庭原因导致的敏感,而并非是被欺辱。”
    老师:“对。就是这样。”
    “那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并不纠结在老师说话的对错上,穆辞宿直接开启了新的问询,“我有调查过,您之前一直代毕业班。毕业班老师的工资和高一是不能比的。而且您似乎曾经有望入选年级组长,是什么原因导致您下放回到高一?”
    “是因为个人选择……”
    “难道不是因为过错?一年前,高三二班一个男孩自杀,导致你失去晋升资格,不得不引咎退到高一。”
    自杀?穆辞宿这段话让陪审团包括法官都懵住了。至于乔西更是惊讶非常,因为她在班主任手里待了一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这是我最近找到的证据。”穆辞宿将一个文件夹交给书记官,“我找到了当初高三二班的学生,他们和我说,这个男孩最后一句遗言是‘我不要上学了’。”
    “当然了,孩子不是死在学校,学校似乎没有责任,可看看这句遗言,作为班主任的你却给不出任何说法。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失职?”
    于家律师心里一突,立刻举手站起来试图打断穆辞宿的询问,“法官阁下,我认为这些问题和本案无关。”
    穆辞宿:“有关!这两起案子看似没有关联,实则息息相关,因为上一个男孩自杀的事情正巧验证了证人作为老师并不负责,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说出来的证词怎么可以完全相信并且采用?”
    法官:“反对无效。”
    很好!盯着班主任的眼睛,穆辞宿接着把后面的话说完,“如果换成正常人,经过一次流血事件,后面的工作里定然会十分小心。可你却有恃无恐,因为你和校长之间的关系。对不起,我能问问您是怎么被招聘进来的吗?”
    “当然是正常应聘。”班主任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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