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 郁离皱起眉:“怎么鞋都不穿。”
    谢翡愣了下,才发现自己光着脚, 地板的寒气顺着足底往上窜,他忍不住缩了缩脚趾。
    郁离飕地别过眼,“别指望我会抱你。”
    谢翡:“……”
    回到楼上,谢翡仍有些激动,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却从没见过像灯塔水母这样实用的能力,岂不就像武侠小说里所描述的,天山童姥那招叫什么来着……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
    “陆外婆运气也太好了,那陆先生是不是也有灯塔水母血脉?”
    “血脉不觉醒,和普通人就没两样。”郁离脱下大衣挂好,直接往床沿一坐,“而且半妖分化难免会出现一些负面状态。”
    “比如呢?”谢翡也抽了张凳子,岔开腿扶着椅背反坐。
    “分化会消耗血脉中蕴含的原始妖力,第一次她或许能活到六七十,第二次可能只有四五十,第三次多半要英年早逝了。”郁离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优越感:“毕竟只是半妖罢了,而且……”
    “怎么?”
    “算了,现在也不能确定,等她分化完成你就知道了。”
    “那要多久?”
    “二十四小时?”
    郁离也不是很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陆胜男没有生命危险,他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以眼神询问谢翡要不要。
    “哥,今天都零下了,你怎么还喝冰水?”
    “我喜欢冰。”
    谢翡支着下巴随意地说:“我发现你真的不怕冷诶,跟湘姐和阿福哥正好相反,不过他们的原形都属于热带地区的动物,所以……”
    郁离拧瓶盖的动作一滞。
    “你真的是北极动、咳,生活在北极圈的上古神兽吗?”谢翡很有求生欲地改了口。
    郁离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肩膀,听谢翡提了上古神兽四个字,也就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于是情绪稳定地警告:“不该问的别问。”
    谢翡今天情绪起伏太大,这会儿见到郁离又确认了陆胜男没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也壮着胆子问起平时不敢问的话题:“哥,你为什么对自己的原形瞒得特别严实,阿福哥很直接就说了,湘姐那是因为自卑——”
    “呵,我会自卑?”
    谢翡默了默:“我是想说,难道你真要瞒我一辈子吗?”
    “放肆!”郁离当即就准备表演生气,见谢翡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转念想到对方刚才低落又无助的样子,心就有些软了,原本的坚持也莫名有了一丝松动,“我……”
    谢翡精神一振,眼睛唰地发光,宛如1000瓦的投光灯。
    “我赐予你一、不,三次机会好了。”郁离扬着下巴,难得大度地说:“如果你猜不中,以后也不许再问、更不准套我的话!”
    谢翡没料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脱口而出:“九尾狐!”
    他虽然答得快,却是经过思考的,九尾狐不但是传说中有名的上古神兽之一,应该和北极狐也算同源血脉?
    但很可惜,出师不利。
    “嘁,骚狐狸。”郁离眼珠微斜,目露嫌弃。
    谢翡拧眉苦思,想到郁离自恋又矜骄的性子,或许是某种禽类?北极也有不少禽类啊,这也能算同源血脉吧?而禽类中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凤凰,郁离又总是火气旺盛的样子,便迟疑地问:“朱雀?”
    “我在你眼里像火鸡吗?”
    “……”
    又浪费掉一次机会,谢翡不敢再贸然回答,他绞尽脑汁思索,可所知的上古神兽实在有限。
    白虎?北极没有虎……虎鲸总不能算吧。
    玄武?有蛇可以排除,否则就凭玄武主北方,他第一次就会猜它。
    青龙?倒是有可能,毕竟洞府主人也是条龙,但谢翡总觉得不太像,他决定再试探一回:“哥,你能给点儿提示吗?”
    “我就知道你会得寸进尺。”郁离冷睨了谢翡一眼,却并未拒绝:“我就再给你一点点提示,全看你的悟性了。”
    谢翡忙不迭点头。
    “强悍、威猛、尊贵、智慧、祥瑞……”说是一点点提示,但紧接下来,郁离几乎将所有溢美之词都用到了自己身上,“总之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谢翡木然地听郁离作下总结,很想直接弃权。
    他的思维已彻底被带偏,这还不如不提示呢,完全就是在误导!
    “麒麟?”谢翡勉强给出个答案。
    郁离眼睛一弯,缓缓勾起唇角,就在谢翡以为自己蒙中了时,对方却将空掉的矿泉水瓶放在他头顶,得意洋洋地说:“你果然窥不破我的神秘。”
    “……”
    谢翡面无表情地拿下矿泉水瓶,默默起身,期间没有和郁离发生任何交流,径直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郁离就狠狠皱了下眉——不对劲!莫非连猜三次都不中,谢翡恼羞成怒了?
    简直岂有此理!
    郁离独自站了会儿,越想越气,决定去找谢翡理论。
    刚走到门口,他就见谢翡从隔壁出来了,于是闪身跳回屋内,急急忙忙扑上床,抓起一本书假装从容地翻开。
    谢翡进门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叫了声“哥”。
    郁离懒洋洋抬眼,拿乔地不吭声。
    谢翡并不介意,背着手走到床边,递出个纸袋:“送给你。”
    郁离一怔,愣愣接过,从纸袋中取出条红色毛线围巾。
    “虽然哥不怕冷,但我想了想,圣诞节还是送围巾比较有意义。”谢翡笑眯眯说。
    恰在此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谢翡含笑的祝福——
    “郁离哥哥,圣诞快乐。”
    这晚有人酣然好梦,有人却夜不成寐。
    陆熙平和赵医生始轮流守在陆胜男房门外,而郁离则照镜子照到了凌晨。
    虽说收下礼物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很惊喜,但自谢翡离开后,他便一蹦而起,抱着围巾冲进浴室,足足自我欣赏了两个小时,连睡觉都戴着,第二天仍没有摘下来。
    下楼时,他见餐桌旁已经坐着好几个人——自打庭院的餐厅整改后,客栈里几位知根知底的常驻人口平时就来小楼用餐了,不过现在却少了陆熙平和谢翡。
    郁离趾高气昂地坐在主位上,刚拿起勺子就听阿福说:“老大,你也收到老板送的礼物了吗?”
    郁离特意戴着围巾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轻描淡写地显摆一下,可他敏锐地注意到阿福说了个“也”字,于是半眯起眼:“什么意思,难道你有?”
    “我昨天中午就收到了!”阿福尚未察觉得到危险,喜滋滋地凑过脑袋,给出自认最完美的侧颜角度:“我的新耳钉,超酷!”
    “嘎吱——”
    耳朵里听见一声诡异的响动,阿福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就见郁离已经冷着脸看向他身旁的人:“你也有?”
    湘妃可不像阿福那么蠢,她已嗅到了一丝不妥,只含糊地说:“老板就是顺带送了……”
    “送的什么?”郁离却不肯放过她,偏要追根究底。
    “香、香水。”
    异响再次传来,这回还要更刺耳一点。
    郁离慢慢收回视线,锁定住最后一个人:“还有你……”
    燕来再迟钝也发觉不对了,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是收到了,只是一套工具书。”其实是挺难买到且实用性很高的工具书,但为了人身安全,他又昧着良心补充:“普普通通的工具书。”
    “普普通通?”郁离目光森寒,化作冰刀雪剑:“你竟然还敢嫌弃!”
    燕来忽感眼前一花,颊边快速擦过了什么,带着极寒的锋锐之气,“咚”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是一把勺子,一把被郁离捏变形的勺子。
    燕来冷汗直下,下意识捂住脸,但他心里清楚,脸上连一道擦痕都没有。
    三人饱含惊惧地垂下头,谁都不敢看郁离,明明屋子里就十来度,他们却各个汗流浃背,总觉得空气就跟要烧着了似的,鼻尖仿佛能嗅到硝烟味,耳中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响。
    至于引火点,当然来自于主位。
    只听椅子摩擦地面的噪音,主位上的人离开了,伴随着震天的关门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被席卷一空。
    湘妃几人微抬起头,面面相觑,又同时垮下肩膀,瘫坐在椅子上。
    门外的人并没有走太远,郁离无意识盯着一丛违背自然原理、在冬天依旧开得旺盛的绣球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我就这么好糊弄?”
    半晌,他冷笑一声,抬手就想将围巾扯下来,可掌心传来细软柔滑的触感又让他怎么都下不了手,反而改用指腹轻轻摩挲。
    隔了会儿,郁离负气地放下手,自言自语:“我就这么好糊弄。”
    “哥,你这么快吃完早饭了?”
    听见声音,郁离缓缓抬头,见谢翡拎着水桶进了院子。
    “你戴上了啊?挺好看,很帅!”谢翡对目前的形势一无所觉,放下水桶后还挺兴奋地绕着郁离转了一圈。
    然而面前的人却默不作声,连眼神都欠奉。
    “怎么了?”谢翡察觉到郁离在不高兴,有点摸不着头脑,“是不太喜欢吗?我第一次织围脖,可能织得不好。”
    郁离神色微动,“你自己织的?”
    “是啊,羊毛是找村里人买的,毛线都是我自己做的。”
    郁离斜睨他:“我怎么不知道。”
    “要给你惊喜,当然得背着你。”谢翡有点担心地说:“你别怪银粟,它是被我哄骗了,如果哥觉得这条不好看,那我重新再织?”
    “不必了。”郁离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围巾,佯作不经意地问:“那其他人的礼物也是你自己做的?”
    “我哪儿有那么多精力,当然是买的啊。”
    听到谢翡给出的完美回答,郁离嘴角微扬,又立刻绷直,硬邦邦地说:“你闭上眼睛。”
    “干嘛?”
    郁离没耐心解释,直接抬手盖住对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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