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要答案。”澔伏开口问。
    “你问。”莫千秋声音坦荡。
    “你到底有没有恨我?”
    风从头顶灌落而下,莫千秋的发丝纷乱而起。
    “没有。我只是对你失望而已。”
    澔伏无奈地一笑:“在你心里,离澈君是最完美的。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完美的人?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让你失望,就离开了你……”
    莫千秋轻笑了一声:“当年问仙台一战,我输给了你。我对你说‘我没有做过’。你对我说‘对不起’。你可记得?”
    “……记得……一辈子都忘不掉……”
    莫千秋转过身来,对身后的路小蝉说:“小蝉,如若当年问仙台之战,你是澔伏,你会赢我吗?”
    “会啊!胜负而已,无需放水!”路小蝉扬声道,“但是胜负是胜负!我赢了你,但我会告诉天下我信你!既然天下人要以输赢定是非,那我便赢尽天下人,看他们有谁不信你!”
    澔伏愣了愣,终于释然了。
    在莫千秋的心里,输赢从来都不重要,名声亦然。
    他要的,澔伏始终未曾懂得。
    万里之上的重峦宫震荡了三次,仿佛要从峭壁之上跌落而下,一些门派担忧不已,已经请辞要离开重峦宫。
    渺尘元君抬起头来,眉心蹙起,看着重峦宫中的灵蝶受了惊吓般四散开来。
    “临霜,无望之地恐有大事发生。如果不是魔都邪众要从地裂中出来,就是有人力冲大势之境。你随我前去探查一番!”
    渺尘元君将灵气渗入重峦宫下,感应到了千丝万缕的邪气,以及路小蝉和莫千秋与魔君对战而造成的震荡。
    “是。”夜临霜颔首。
    两人正要御剑,沉桀君和青洚君都赶来。
    “剑宗请留步!我们的师叔法宁真君以及师弟肇澜君都不见了!”沉桀君道。
    “还有莫千秋以及他门下弟子也消失无踪了!重峦宫动荡,西渊地裂之下的魔都蠢蠢欲动,说不定都与他们的失踪有关!”青洚君也跟着说。
    渺尘元君静思了片刻,开口道:“你们西渊选拔掌剑,是谁提出来的?”
    “是师叔法宁真君!我们师兄弟三人不合,他头疼不已!”
    “然后师叔就张罗了这一次的问仙台之战!”
    渺尘元君眯起了眼睛:“事情不对劲。临霜,你随我即刻进入无望之地!”
    “是,师父。”
    “剑宗,如今重峦宫中以你修为最高,众门派也以你马首是瞻,如果你都离开了,这里就真的乱了!”青洚君再次恳求渺尘元君留下。
    渺尘元君侧过脸,原本沉静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问仙台之战,就是你们把各派掌门、精英引诱而来的借口吧?如今我发觉重峦宫下无望之地有异动,你们却阻我前去查看,到底有何阴谋!”
    渺尘元君灵气暴涨,纯灵罡风骤起,将沉桀君与青洚君震了出去。
    “若再不说实话,休怪我等无情!”
    夜临霜将剑鞘倒转,临霜剑露出了剑身,寒气铺天盖地蔓延,冰晶霜花若隐若现。
    青洚君与沉桀君二人立刻出剑,想要克制夜临霜的凝珑剑阵。
    但是夜临霜的修为却高过他二人,霜花飞洒开来,无数剑阵随着霜花降落下来,附着在了他二人的身体发肤之上,渗入体内,剑阵在血液骨骼之中,不得挣脱。
    他们二人应接不暇,好不容易才将夜临霜的剑阵逼出体内,两人合力出剑,挡在了渺尘元君的去路前。
    渺尘元君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淡淡地说了句:“西渊的弟子真是不堪大用。”
    她抬起衣袖,一挥,灵气化作利箭,冲破了这二人的剑阵。
    夜临霜紧随渺尘元君之后,御剑而出,却发现虚空置换,他们去不到重峦宫的出口了。
    “他们果然不想我们离开。”
    渺尘元君忽然抬起手臂,将夜临霜摁向自己的身后,是一道灵气纵横而来,哪怕渺尘元君避开,周身翻起的衣衫却还是被这道灵气给撕扯裂开了。
    “谁!”夜临霜正欲发动剑阵,一道身影骤然而至,就连渺尘元君都没反应过来。
    对方的手猛地扣在临霜剑的剑柄之上,向下一压,将临霜剑压回了剑鞘之中。
    夜临霜忽然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并非偷袭渺尘元君,而是他!
    “前辈——”
    渺尘元君开口,话还未有说完,只见舒无隙单手扣住了夜临霜的肩膀,一个回身,脚尖竟然点在渺尘的肩头,一跃而起起。
    渺尘元君立刻出剑,红色的剑身仿若被霞光裹绕,瞬间整个虚空陷入烈焰炙烤,一道剑阵追索舒无隙而去,从剑阵之中飞出一只凤凰,直逼舒无隙的后心。
    舒无隙手指向后一甩,就在他的后背上,另一道剑阵出现,云气幻化而出,将那只凤凰淹没。
    渺尘迅速变化剑阵,但是舒无隙已经穿过了这片虚空,消失不见了。
    舒无隙刚冲出了虚空,身下便是西渊的万丈地裂,无望之地仿佛张开了嘴,要一跃而起将天地吞没。
    麓蜀飞行而来,舒无隙拎着夜临霜,坐在了麓蜀的背上,向着重峦宫对面的峭壁而去。
    有一人,白衣长衫,在黑暗之中尤为显眼。
    那便是涟月元君。
    当麓蜀降落在他的面前,涟月元君笑了。
    “果然,要把人带出来,就只有前辈你能做到了。”涟月元君低身行礼。
    舒无隙将夜临霜一扔,涟月元君伸手稳稳接住。
    “师叔!怎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夜临霜推了涟月元君一把,涟月元君纹丝不动。
    “无望之地的异动,你是不是知道?师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涟月元君笑而不答,从袖中取出一个九转乾坤宝盒,扔给了舒无隙。
    “这便是控制重峦宫虚空的宝物。路小蝉就在虚空之下,无望之地。我故意设置了重重阻碍,让他不至于直接落入魔都之中。但必然有魔君在寻找他的下落。”
    夜临霜大惊:“路小蝉怎么会去了无望之地?”
    “你替他们打开虚空,让他们从无望之地回来。离开这里,切莫回头。”涟月元君抬手扔出了锁仙绫,“还给你!”
    舒无隙接住锁仙绫,看着涟月元君道:“你不想让他看你牺牲自己,可曾想过他愿与你同生共死?”
    “这是前辈的经验吗?”涟月元君笑了,“前辈从来不管这些闲事的。”
    舒无隙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立刻离去。
    夜临霜却在涟月元君看着舒无隙背影的时候挣脱了他的怀抱,瞬间出剑,剑尖直指涟月元君的眉心。
    “师叔!我知道入魔对你也是煎熬!只要你回来南离境天,我们都会帮你的!”
    “临霜,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涟月元君抿唇一笑。
    世间一切在夜临霜的眼中黯然失色。
    “什么?”
    夜风猎猎,却止不住夜临霜一步一步走向涟月元君。
    第67章 御邪钟
    “你从北溟不远万里来到南离境天拜师求道, 当时我和渺尘的师父朱华上尊问你愿意拜在谁的门下,你选了渺尘。是因为你仰慕她,想与她朝夕相处吗?”涟月元君开口问。
    夜临霜看着对方, 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他专注地看着北溟的极光, 等待着那个引极光入阵之人再度降临。
    淡淡地一笑,夜临霜反问:“师叔, 你可曾记得,一千多年前, 你曾经去过一趟北溟?”
    “记得。”
    “那你见过谁,可还记得?”夜临霜又问。
    “魔君妄刹, 他携魔都邪灵追捕上古灵兽冽的族群。它们想要用冽的骨血炼制魔丹。”
    “是啊, 你引极光入阵,大败妄刹,风姿明朗, 如同北溟不可攀附的冰雪高川。”
    涟月元君顿了顿:“你……你那个时候见过我?”
    “因为我的元身就是灵兽冽。当年我只是三百年的幼兽, 为了修得人形……我弃皮囊,塑骨肉,疼痛了整整一百年……终于有了人的身体。”
    涟月元君看着夜临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隐隐记得当日有一只冽的幼兽,大而明亮的眼睛久久地看着自己。
    灵兽的修为若是深厚, 是可以化作人形的。
    比如上古灵兽长湮, 据说它的人形俊美不可方物。
    但是夜临霜……他没有千万年的修为, 不可能幻化为人形, 只能硬生生分筋错骨,将自己原本的肉身造化为人。
    涟月元君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的心很痛,痛到无以复加。
    夜临霜逆天而为,拥有人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将付出代价,挫骨之痛,日夜折磨。
    “临霜……”
    “我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你,才知道你即将要冲大势之境。我的元身是冽啊,世间至寒的灵兽……”
    夜临霜垂着眼,抬起手来,一片霜花轻轻落在他的手心。
    涟月元君的眉心蹙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拽,将夜临霜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所以你以为,你的至寒灵气如果长期在我的周身,会让我的修为不得精进?渺尘修暮晚剑,擅借日月余温,所以不畏北溟至寒之气,你就拜在她的门下了?”
    夜临霜沉默不答。
    涟月元君叹了一口气,覆在他的耳边道:“你猜猜我现在想要做什么?”
    “师叔……”
    “我想轻薄你。”
    涟月元君一吻落了下来,夜临霜愣在那里,直到他感觉到涟月元君在他的后脑上轻轻一碰,夜临霜便失去了知觉,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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