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同到底拉回了理智,他看了眼黑洞洞的密林,转身便走。
    一行人冒着狂风暴雨回到清远县衙,天已经全黑了。
    守门衙役见是杨腊顾景同等人,忙开门迎接。
    “蔺大人在何处?”
    顾景同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他。
    “就在三堂。”
    风急雨大,蔺伯钦正在关窗,见顾景同一行人冒雨行来,忙走到门外,蹙眉道:“盛风,这么大的雨,门口就放着伞,怎么……李四娘在哪?”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在平时,李四娘怕是第一个冲进屋,捂着她头发嚷嚷起来了。
    杨腊哆哆嗦嗦的站出来,看了眼蔺伯钦,又连忙低下头:“蔺夫人她……说是要查明真相,冒着暴雨去追一名疯妇……在树林里不见了。”
    蔺伯钦愣在当场。
    俊脸绷的死紧,一句话都没说。
    顾景同和他好友多年,知道他只有极其生气的情况下才会这样,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杨腊干脆往地上一跪:“大人,是卑职失职,没有看好蔺夫人……卑职愿受责罚!”
    半晌,蔺伯钦才摆了摆手,眉眼疏淡:“这不怪你。”
    李四娘那个性子,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她。上次孤身去引采花大盗,这次又去追疯老妇……她怕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是在哪片林子?”蔺伯钦问。
    顾景同忙道:“就在坪山后面。”
    “召集人手,走吧。”
    蔺伯钦算是认栽了,即便这个李四娘再不受管教,不受约束,他仍希望她安然无恙。
    这时雨势小了许多。
    火把裹上桐油,根本不会被淋熄。
    一群人穿着蓑衣往坪山去,各自带好标记的丝带和口哨,遇到情况鸣哨集合,天明时分还未找到,再出林子商量对策。
    顾景同知道蔺伯钦肩膀还有伤,便对他道:“佩之,你就不要进去了。”
    蔺伯钦扶了扶斗笠的帽檐,沉声道:“我伤好的差不多了,林子里不知还有什么危险,快些找到她为好。”他怕顾景同误会,又补充一句,“我现在不想再出命案。”随即带上两名衙役,举着火把,另选了一条路进去。
    夏天草木茂盛,越往林子里走,视线就越受阻隔。
    身后两个衙役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有听到李四娘的回应,蔺伯钦一颗心提了起来。毕竟这林子里,曾出过吊睛白额大虫伤人的事,也不知道李四娘会不会运气不佳……
    天气变化无常。
    原本雨势已经渐小,可没过一会儿,雨点又密集的砸了下来。
    两个衙役怎么护火都没有护住,不多时,便一片漆黑。
    “大人,这……看不见了,还要继续往前吗?”
    这林子里下着雨,不见天日,乌漆嘛黑,不小心还会碰到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也不知是蛇是虫,背后总感觉凉飕飕的。
    雨打树叶,唰啦啦作响。
    蔺伯钦甩了甩蓑衣上的水珠,看了眼周围,蹙眉问:“一路过来可做了标记?”
    “做了。”两个衙役异口同声道。
    蔺伯钦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就再找一会儿罢。”
    他走在最前,折了一根树枝拨开齐腰的草丛,两个衙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时不时喊一声“蔺夫人”。
    声音转眼就被雨水冲刷,根本不确定能不能让人听见。
    便在此时,夜幕中传来一声朦胧的呼喊。
    蔺伯钦步履一顿,侧身问身后的两个衙役:“可听见什么声音了?”两个衙役对视一眼,还未回答,忽而又响起一声清晰的“我在这”。
    “李四娘!”
    蔺伯钦蓦然转身,就见黑漆漆的夜色里隐约出现一个模糊人影。
    正文 三二章
    天知道楚姮此时有多高兴。
    她被兜头淋了一晚上的雨,找不着方向,又饿又冷,正无比懊悔自己冲动,就听见了有人叫她“蔺夫人”。
    “蔺夫人”这三个字她第一次听起来如此悦耳。
    楚姮举着一片龟背竹的叶子挡雨,大步走到蔺伯钦身前,见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眼睛被遮住,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薄削的唇。
    显然,从他紧抿的唇来看,他并不像楚姮一样高兴。
    “李四娘。”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咬出的几个字,“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临行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你又是如何信誓旦旦给我保证的?如今你却让数十名衙役冒着暴雨和未知的危险来寻你,浪费人力、物力、时间!你记住,从今以后,我绝不会纵容你任何要求。”
    他一番呵斥,却听李四娘没有作声,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犟嘴。
    蔺伯钦略狐疑的扶高斗笠,却见楚姮仿佛从水里捞出来,湿衣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子,看起来十分柔弱。她可怜兮兮的举着一片龟背竹叶,雨水滴滴答答的流,因为长时间淋雨,一张精致的小脸极其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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