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火烛已歇,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太过昏暗,看不清谁跟谁。
    朱浩天杀猪般的声音终于爆破开来,“我抓住了!我抓住了采花贼了!”
    侯府的暗卫俱不是等闲之辈,须臾便点燃了火把,将内室照的宛若白昼,与此同时已经迅速分布周遭,就连房顶也没放过。
    随着火光大亮,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这样一幕。
    一墨发玉冠,身着艳红色锦袍的男子正面目诡谲的狰狞着,不过此人相貌异常秀美,五分阴柔,五分刚毅,身段颀长,一双丹凤眼含.春.带雾,唇红齿白,宛若.妖.人。
    而此时,朱浩□□裳不整的从背后抱住了花无艳,他双手交错,两条大长腿也缠住了花无艳的腰肢,整个人挂在了花无艳的身上,二人正厮打着,晃晃荡荡。
    见救兵前来,朱浩天继续嚷嚷,“我抓到了,我抓到他了!他是我的了!”
    朱浩天自然不会傻到一人前来,他身边也有高手相助,这几人都是镇海卫过来的,见自家小王爷这般做派,皆视线移开,不忍直视。
    众人:“…………”
    花无艳鲜少大白天露面,见过他的少之又少,但赵翼对天下事都有所了解,他吩咐了一声,“来人,将贼人制住,将小王爷也………先带出去!”
    赵夔最擅以牙还牙,他未等手底下人动手,直接用了淬了毒的长剑刺向花无艳。
    他动作极快极猛,果决之中带着隐忍了多年的释放。
    赵翼也知道他大哥这些年藏拙的太辛苦了,可……是不是先得审问清楚再做决断?
    整间屋子被暗卫封锁的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就算花无艳可以挣脱朱浩天,他也无法对所有人射出毒针。
    花无艳这辈子采花无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男人堆里’!
    “你这狂妄小儿,快放开俺!”花无艳昏死的前一刻,说了这样一句话。
    赵翼未来得及制止赵夔的动作,他上前一步,探了花无艳的脉搏,再一看他的伤口,直击要害,“大哥,你来真的!”
    赵夔将长剑拔出,花无艳胸口猛然血喷不止,他好整以暇的擦了擦了剑鞘,“我何曾来过假的?行了,收尸吧,连夜将尸首送到刑部,真是晦气,脏了我侯府的地盘。”
    赵翼只好作罢,其实赵夔的做法甚是狡诈,花无艳一死,侯府顶多是为了保住自家姑娘,而动手自.卫。朝廷就算怀疑此事与白莲教脱不了干系,此事也无从查起了。
    赵夔这是在避险,他不愿意让定北侯府摊上这个浑水,要知道白莲教立教已有数百年之久,狡兔三窟,事问哪位君王曾彻底铲除过白莲教?
    这无非是件劳命伤财的事,赵夔不会让定北侯府接下这个烂摊子。
    至于,花无艳因何针对定北侯府,他心里也有了数,只是这件事不可说罢了。
    赵翼见朱浩天还在激昂之中,语气调侃道:“怎么?小王爷打算继续抱着这歹人的尸首?”
    朱浩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如今在京城还没站稳脚跟,屡次被冷落之后,导致他急切的想干出一番大事。今次,他的确抓住了花无艳,即便这人不是被他亲手所杀,但起码也是死在了他………怀里!
    闻言,朱浩天终于松开了花无艳,连连跳出了三步,强调了一句,“不用客气,锄奸惩恶是本小王的职责所在。”
    赵翼:“………来人,解开这贼人衣袍,查看他腹部是否有一道寸许长的弯月刀疤!”
    赵夔不紧不慢的收好长剑,问道:“老二,你怀疑此人身份有假?”
    赵翼如实说出了一件事,“大哥有所不知,真正的花无艳几年前看中了苗疆一擅制毒的姑娘,他的毒针对那女子不起作用,行凶之时被刺过一刀。”
    赵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但见暗卫将花无艳衣襟掀开时,那白皙坚实的腹部,当真有一道醒目的弯月刀疤。
    赵夔侧目看着赵翼,“老二,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伤口正好在腹部?”竟然还知道刀疤有多长?
    此时,赵翼选择不在纠缠这个问题,否则只会让大哥诡计得逞。
    *
    待侯府的暗卫与锦衣卫一同将花无艳的尸首送到刑部之后,已经是五更天了。
    但今日天色不佳,眼看着就要下雨,晨时一阵狂风大作,残暑的热气也渐渐消散。
    赵宁醒来时,春竹和夏雪二人已经在榻前伺候着了,另有赵淑婉身边的四个贴身丫头。
    赵淑婉身为侯府嫡小姐,架子很大,单是近身伺候的下人就有五六个,她院里的婆子丫鬟足有二三十人。
    春竹眸色恍惚,熬了一夜,但精神还算好,只是突然不太敢直视赵宁,“姑娘,您醒了?昨个夜里,三位公子已经将那采花贼给杀了,您和三姑娘都安全了。”
    赵宁这几天睡得很好,她昨天晚上根本就不困,但还是睡着了,此时再看屋内陈设,她有点懵,“这里不是祖母的西暖阁么?”此前,赵宁在老太君身边小憩过,睡的就是这间屋子,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春竹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四公子早有谋划,将您和三姑娘送到了老太君这里。这不,昨个儿夜里,采花贼还当真去了桃园。”
    春竹提及赵慎时,敬畏之意难以掩饰。
    赵宁再看了一眼睡在里侧的赵淑婉,俨然昏睡的天昏地暗,她这三天都不怎么的睡下,估计一时半会也行不来。赵宁便一人起榻了,吩咐道:“都别吵着三姐,让她多睡一会。”
    “是,姑娘。”三三两两的下人纷纷应了一声。
    赵宁洗漱一番,就去给赵老太君请安。
    赵夔是侯府世子爷,代表着定北侯府去了刑部办事,赵翼和赵慎正在堂屋内陪老太君吃早茶,朱浩天和萧家姑娘也在。
    赵家与萧家都有结亲的意思,但赵老太君却发现几个孙儿俱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
    老大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他是世子爷,将来是要袭爵的,他的妻子必定会成为定北侯府日后的主母,一定要选一个贤良淑德,品行端正的女子。
    萧家姑娘是个合适人选。
    萧家姑娘一直坐在赵老太君身侧,存在感颇低,有旁人在场时,她也不说话,直到赵宁来了,她才稍感放松。
    “小五醒了啊,快到祖母这边来坐着,今个儿早上小厨房做了荷叶鸡丝粥,是你喜欢的。”花无艳死在了赵家公子的剑下,赵老太君与有荣焉,她赵家的子嗣,将来必定是要做大事的人。
    赵老太君就喜欢娇柔可人的姑娘家,让赵宁和萧家姑娘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丫鬟很快就另添了一副碗筷。
    赵宁落座之后,忽闪着几下大眼,她刚睡醒,这几日又休息的甚好,水蒙蒙的眸子灵气十足,说话时,眼睛是会笑的,总能轻易吸引住旁人的视线。
    她道:“二哥,四哥,你们辛苦了。大哥怎的不在?”
    赵翼三日都不怎么歇息,见小妹一笑,他眼前顿觉一阵清风拂来,做兄长的,肯定要护着家中妹子,再怎的辛劳也不算什么。
    况且,他们三兄弟两年前在大同对抗鞑子,有一次将近一月没有挨到床榻,实在困狠了,就席地打坐。
    这三天的煎熬,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赵翼面带笑意,“大哥有事在身,小五啊,这几日可吓着了?”他慈爱的像个对待小女儿的老父亲,嗓音极为缓和。
    三位兄长当中,赵宁最喜欢二哥了,他就是一丈日光,只要挨近了他,这世上不好的琐事也悄然消散了。
    小姑娘看着赵翼的眼神太过明显的友善,赵慎只是一眼,就尽数捕捉到她所有的表情,是安心,欢雀,以及纯真的。
    但她在他面前却没有这个样子。
    赵慎手中的竹箸放下,动作雅致,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淡寡到了极点,“祖母,我吃好了,您慢用。”
    老四一直心性寡淡,赵老太君一开始对赵凌抱回来的私生子还不甚喜欢,但这些年过来了,赵凌是将老四捧在心窝上宠着的,老四也从未行差踏错,故此她这个做祖母也不好为难他,“嗯,好,老四啊,你先回去歇着吧,你们父亲过几日也该回来了。”
    眼看着就要变天,京城一凉快,侯爷和侯夫人也不需要继续避暑了。
    赵慎点头,起身后就离开了葵阁。
    赵宁知道赵慎日后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故此对他自然是格外关注,他孤冷如常,但赵宁总觉得四哥今日好像有点古怪。
    用过饭后,小厮过来传话,“老太君,二公子,太子爷和三殿下过来了。”
    花无艳被诛杀的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三日之内,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尤其当数有女儿的官宦人家,所有人都在观望着,也猜测着。
    果然,花无艳终结在了定北侯府。
    开什么玩笑,赵家的三位公子是吃素的么?赵家的姑娘也敢肖想,花无艳这是活的有多腻了啊。
    这似乎是一件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朱浩天换了一身簇新的团花纹绸缎的袍子,但即便如此,几夜没怎么休息的少年,此时也有些精神恍惚,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胸.口还隐隐泛疼呢。
    听闻太子和朱明辰过来了,朱浩天强行打起精神,理了理腰上的玉件,起身去迎接两位堂兄。
    赵宁和萧家姑娘自是要回避一二。
    萧家姑娘脸色不佳,留在了赵老太君的的东稍间歇息,赵宁与她说了一会话,便准备离开。
    *
    外面层云重重,疾风没完没了的肆虐,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赵宁从葵阁出来,领着两个丫鬟急步往梅园走,现在采花贼已伏诛,她也不必去桃园了。
    零星的雨滴从浩瀚无边的天际砸了下来,落在了赵宁的脸上,春竹和夏雪也没有携带雨具,主仆几人的步子都有些急。
    还没走出葵阁多远,一陌生,但又熟悉的男子叫住了她,“表妹!”
    这人是朱明辰。
    赵宁一阵厌烦,她原本还想尽快离开,省得与太子和朱明辰碰面,而且还另外择了一条小径,怎还是避不开?
    风声很大,赵宁占着自己年纪小,难免犯糊涂,就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青砖小径上的青苔开始滑腻,赵宁的步子已然不怎么稳当了。
    “小五表妹。”另一条小径上的人又唤了一声,嗓音中带着和善与关切。
    身后的人离着自己还有一段路,赵宁继续蒙头向前,只要越过一道漏花窗,她就能将自己隐藏了。
    太子与朱明辰是天皇贵胄,她是斗不过的,躲着总成了吧。等到四哥问鼎帝位,一切将尘埃落定。
    冥冥之中,赵宁盼着赵慎早日得势。
    赵宁走的很急,一直盯着脚下的路,当那抹素白撞入眼底时,她已经来不及止步,脚下很滑,赵宁一抬头就栽进了赵慎的胸.膛。
    他的胸膛很硬,铜墙铁壁一般,赵宁微微吃痛。但与此同时,在这个时候闻到薄荷香,她竟无比的心安。
    赵慎非但没有帮她一把,反而任由她撞了上去。
    头顶的雨止住了,赵宁抬起脸来看着他。
    是赵慎单手持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垂眸低低的斥责,“跑什么?也不怕摔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朱浩天:人是我抓的,也是死在我怀里的!求夸奖,求关注!
    一个时辰后。
    朱浩天:人呢?今天没人么?
    数个时辰后。
    朱浩天:.......卒!
    赵夔:很好奇,老二怎么对花无艳那么熟悉......纯粹好奇,真的只是好奇,仅仅是好奇。
    赵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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