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又强大……
    “就好像红色的火焰一样。”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自己手掌,感怀般得这么说道。
    但阿道夫说得没错,像现在这样收留着红彤彤先生不是长久之计,仔细想想,她确实没有义务也没有情分。最近,帕翠莎已经陆续辞退了家里的仆佣,威兹曼家已经到了不得不节衣缩食的地步。
    这天傍晚,江九幺如过去的两周一样,在晚饭过后从厨房偷拿了些面包和香肠去了费迪南德的书房,男人毫无意外地卧在沙发上浅眠,手脚仍被她拿绳子捆着。
    她不止一次怀疑,这个男人的活动范围是不是只需要一张沙发。
    在放下餐盘后,她趴在沙发边上等他醒过来,他似乎在做梦,眉头紧蹙,呼吸急促,看来这一定是个噩梦。
    或许是那个荒无人烟的平野,或许是那个大火过后的焦原,或许是那个满目苍夷的废墟。
    梦里他总是独自一人望着那片悲惨的景色,而她则在他身后默默望着他孤独的背影,虽然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事实上,江九幺在与男人相遇后不止一次做过那个梦,如果第一次是巧合,那之后的无数次说明了这绝非偶然,包括他没有任何缘由地出现在她身边。
    来吧,她终于可以仰天长啸——
    这个世界终于有了点非日常的元素!
    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除非明天有人告诉她,元首昨晚出门遛弯的时候被外星人绑走了。
    “先生!醒醒!醒醒!”
    她摇了摇男人,那个不愉快的噩梦没什么好值得逗留的。
    红发男人睁开了眼睛,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微侧过头看到了银发的少女,她还保持着摇晃自己的姿势,在与他对视后笑得晃荡起一口白牙。
    “你醒啦。”
    “……嗯。”
    他从鼻子轻哼了一声,虽然被吵醒后是不算愉快的心情,但他对眼前这个异国女性很没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心里就隐约有了这样过的感觉。
    似乎是曾经认识的人里有跟她性格相似的人。
    “先生,这是今晚的晚餐,另外……”江九幺想了下措辞,然后继续说道,“你有想过伤好之后怎么办吗?”
    “……”
    男人沉默不语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说出后面的话语。
    江九幺正色道:“我已经托人问过了日本大使馆的地址,另外食物和药品也能帮你准备好,所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当然,就我本人而言,我想问的是……”
    “嘭!!!”
    忽然的枪击声打断了江九幺的后半段话,似乎是从楼下大厅传来的,而之后是各种尖叫谩骂和哭声混杂在一起。
    “我去看下什么情况!先生你先在这里呆着!”
    江九幺这么交代完后立刻冲出了书房,楼下乱做一团,几个女佣紧紧地抱在一起尖叫,沃纳夫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前,帕翠莎在一旁捂嘴流泪,米克婶婶惊吓之余已经昏了过去,匆忙赶来的守卫手执电棍及□□正试图靠近。
    她心下有了不详的预感,匆忙下楼后看到了让众人慌作一团的景象,那是威兹曼家的司机莫里斯,他正一手扼住十二岁的少年提姆,另一手拿枪顶在他的太阳穴上,那个平日里总是温厚向她问候的男人此刻变得面目狰狞,眼底是满满的愤怒与疯狂,就好像当时他第一次听完希特勒演讲后与费迪南德发生争执的那一天。
    “夫人!我告诉过您!犹太人是全人类的敌人,是人类文明的破坏者,是德国这个伟大国家的败类!在元首的净化下!这些蛀虫终将被彻底消灭!”
    “我明白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好吗?”帕翠莎试图安抚莫里斯,
    “不!你不明白!直到如今你还让这些家伙留在威兹曼家!你根本没有遵从元首的想法!”
    莫里斯大喊着再次将枪砰砰敲打在提姆的头上,他已经受够了,一次又一次地对威兹曼家失望,从威廉·格勒纳提出取缔冲锋队的那时起,他就该明白威兹曼家对元首不可能有忠诚可言。
    “我会帮你们做出抉择的!”
    提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从小在威兹曼家长大的他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恶意,而此刻冰凉的枪口正抵在他的头上,只需要轻轻摁下扳机,他的脑袋就会被打得稀巴烂。
    “救、救命!!”
    “不要!!莫里斯叔叔!”
    阿道夫挣脱开女佣的拉扯,他激动地冲上去想要阻止莫里斯迫害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
    “提姆是我的朋友!请你不要做出这种事!”
    “不!雅利安人与犹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这声大喊回荡在大厅久久不散……
    莫里斯在嘶声竭力后扯住了提姆的脑袋,他弯曲了食指,立刻就要扣响扳机,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从二楼跳下一个人影。
    他只觉得有什么从背后晃过,握着枪的手腕就被狠狠扭转了过来,食指下意识地扣响了扳机,一颗子弹擦过那人的头发射向了天花板的顶灯。
    提姆在听到枪声后彻底崩溃了,哇得一声跪倒在地,一直等听到了莫里斯痛苦的叫喊,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子弹崩了脑袋。
    “……你、你是什么人?!”
    莫里斯努力向后看去,只看见一个红发的亚裔男人,他从来没有在威兹曼家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吵死了。”
    男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烦躁地咂舌一声,再一用力就让莫里斯更加痛苦地叫出声,而在手筋都快被拧断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松开了握着枪的手。
    守卫见莫里斯的□□落后立刻一拥而上将他制伏在地。
    阿道夫立刻跑上前扶起死里逃生的提姆,不停轻声安慰他:“没事了,提姆,已经没事了。”
    诺诺和醒过来的米克婶婶拥抱在一起,哭泣着感谢上帝保佑。
    至此,危急解除。
    看着眼前的一片慌乱,男人吐了口气,他揉着后颈转身,刚巧对上了江九幺,他停下步子上下打量她几乎定格的动作。
    “你很喜欢举花瓶吗?”
    江九幺回了神,她放下刚才就差冲过去给莫里斯爆头的花瓶,转而不可思议地看向双手双脚已经没有束缚的男人。
    “……你根本没有被绑住?”
    男人沉默了半秒,他看看地上的麻绳,又抬头看看一脸震惊的少女,然后俯身将麻绳捡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套回到手上。
    “……好了,你还是脱了吧。”
    江九幺悲痛地拍了把额头,但很快又笑出了声。
    “那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
    男人朝她挑了下一边的眉毛示意他有在听。
    “先生,你愿意留在威兹曼家吗?”
    江九幺这么说着,向红发男人伸手递出了诚挚的邀请。
    第42章 <42 二战挽歌(六)
    经过莫里斯的事件之后,红彤彤先生的存在自然被威兹曼家的人知晓了,外人的忽然出现远比发狂的莫里斯拿枪指着个下仆更让守卫值得戒备,而且他刚才在救人时表现的身手不容小觑。
    江九幺很难以“他是凭空出现在我床上的”这种话去解释,在面对帕翠莎与沃纳夫人的质疑时,她只得做出圣母状在胸前双手相交。
    好了,她要准备编故事了。
    “你们不知道我在放学路上看到他时,他是那么无助,那么可怜,那么需要帮助。幸好此前我自学过稍许日语,所以我越发坚信,这一定是主的旨意,才将他带到我面前。”
    她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做出悲天悯人的样子。
    克罗蒂雅柔弱少女的形象非常具有欺骗性,所有人都被这位善良的可人儿感动了,而在听到红彤彤先生可能是在饥寒交迫中被冻坏了脑子导致了失忆后看着他的目光也变的怜悯了起来。
    深知克罗蒂雅个性的阿道夫一脸懵逼地听着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编出的悲惨故事,连他都觉得不收留红彤彤先生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至于他们口中的主人公——
    他此刻正越发烦躁地接受所有的注目,他们眼神从一开始的戒备变为了现在的双目含泪,而被他出手救下的小男孩一直激动地扯着他的衣角。
    他敢肯定此刻仍在哭哭啼啼说着德语的少女一定在瞎扯些什么,尤其是刚才她还在擦拭眼泪的空隙间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睛。
    男人转开视线,他在躁郁之余下意识摸了口袋,但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让他不满地轻哼出声。
    他想,他现在急需一支烟……不,至少一包。
    江九幺用了凄美动人的故事打动了帕翠莎,在费迪南德不在的日子里,身为威兹曼家女主人的她完全有权利留下一个人。
    女管家沃纳夫人不好反驳主人的意思,但她授意了旁人去调查男人的身份,德国与日本两国交好,如果男人确实不是什么在逃犯,那留在威兹曼家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他一个人敌得过一屋子的守卫。
    于是在一片大和谐中,红彤彤先生就成功入住了威兹曼家。
    此时,江九幺正跟阿道夫围坐在一起,他们正沟通该为红彤彤先生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总不能一直这么一口一个先生的称呼他。
    无数个名字在江九幺的脑海是划过,而被枪毙掉托尼老师跟彼得老师这么平易近人的名字后,郁闷极了的她灵光一闪并为自己拍案叫绝。
    “叫里昂(leon)怎么样?感觉跟你气质很配!”
    “无所谓。”他并没有纠结自己的名称,某种程度上只是代号而已。
    “哟西!就这么决定了!”
    阿道夫捧起脸看着异常兴奋的自家亲姐,虽然听不懂他们在用日语沟通些什么,但他可以看出他们终于协商成功。
    克罗蒂雅姐姐表现得就像第一次买宠物回家的小女孩一样激动,不过——
    leon,狮子。
    确实很符合红彤彤先生的气质。
    阿道夫笑了下,然后用着刚学会一些的日语七零八落地向红彤……不,应该是向里昂先生说道。
    “还请多多指教,里昂先生。”
    “啊……”
    看,他得到了回应。
    在拥有了新名字后,里昂先生就在威兹曼家住了下来,帕翠莎特意为他准备了二楼的房间,以备在突发事件时可以应急。
    事实上,在莫里斯事件,她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当然,她还给了里昂先生的开条件的机会,毕竟没有人愿意打白工。
    在江九幺的翻译下,红发男人只提出了食物跟住处的需求,她粗暴地理解了下,那就是包吃包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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