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张小雄直接用手臂抹掉眼泪,接过水杯。
    “谢谢三哥。”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每一次逃避,都会给你未来的人生添一笔债,最后你会被债压死,寸步难行。”
    张小雄叹了口气,他已经觉得是这样了。
    曾经他的人生多风光。
    原本他只是一个木工,后来做家具生意,赚了很多钱,房子,车子,老婆,儿子,一下子都有了。
    后来染上了毒品,钱没了,妻离子散,所有的一切都像流水一样,怎么流进来,又怎么倒着流回去。
    他风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来巴结他,他落魄了,那些巴结过他的人都当他是狗屎,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队里这帮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还把他当人看。
    如果不是靳枫帮他戒毒,让他留在消防队,他可能早就死了一千次了。
    从头再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犯过错的人,即使什么也不做,一旦出了什么事,也会莫名其妙被人怀疑。
    张小雄想起来就绝望,也很气愤。
    “三哥,我是去买过鞭炮,但我真的没纵火。”
    “那山火发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
    “我……三哥……我……”张小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靳枫让张小雄先回去,他在办公室里,忙到十点来钟,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是鹿鸣,他大脑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敞亮,危险。
    铃声停止之前,他接了电话,“怎么还没睡?”
    “我都还没吃晚饭,怎么睡?”
    “你先随便找点吃的填肚子,我马上回家。”
    靳枫把桌上的东西胡乱整了一下,关掉电脑,快步往外走。
    ——
    回到小森林,靳枫直奔厨房。
    鹿鸣正在厨房内忙碌,灶台上一片狼藉,锅炉里热气腾腾。
    她右手拿着勺,不断在锅里搅动。
    “你在煮什么?”靳枫探头往里看,闻到一股酒味。
    锅里面的不知道是汤还是水,上面漂浮着一些圆圆的球状物体,大小各异,形状不一。
    “酒酿圆子鸡蛋羹,”名字太拗口,她念得有些费力,“为什么我加了那么多东西进去,还是那么稀?”
    “你没加生粉收水。”
    “生粉是什么?”她站着身体,很疑惑地看着他。
    靳枫伸出去拿生粉的手缩了回来,盯着她看了两秒,回答:“生粉就是,你们女人化妆的时候,打底用的粉。”
    “那个我有啊,我去拿。”她放下勺子,转身就跑。
    鹿鸣跑到门口,觉着不对劲,吃的东西里面怎么可能放化妆品?!
    她折回来,走到他旁边,他正往羹里面加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一边搅动。
    “怎么不去拿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以前只听说过贾宝玉吃胭脂,原来小森林里面有人吃粉底。”
    他放下手中的勺,回头看向她,“贾宝玉是谁?”
    “我前男友,”她背靠着门,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大舅二舅三舅他们妹的混账儿子。”
    “……”他嘴角一弯,那不就是他吗?
    酒酿圆子鸡蛋羹终于上桌。
    鹿鸣看着自己第一次煮的酒酿园子鸡蛋羹,不得不承认,她煮得那是相当的糟糕。
    歪瓜裂枣的圆子,就跟天打雷劈了一样。
    她真担心,这些煮熟的圆子会突然觉醒,联合起来把她暴打一顿,怪她把它们捏得太难看了。
    既没有看相,还难以下咽。
    她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却被靳枫吃得一口都不剩,他那表情,要不是她尝过一口,她会误以为她是被埋没的新一代食神。
    她这个假食神,折腾了一晚,最后吃的是他煮的面圪塔。
    那么大一锅,她吃的一口都不剩。
    靳枫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她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饿了半辈子的饿死鬼一样。
    鹿鸣刚吃完面,周笛打来电话。
    “honey,温哥华下雪了,你要多穿衣服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哥华下雪,关她什么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直接说你想后面的话。”鹿鸣倚在厨房门口,拿着手机讲电话。
    靳枫站在灶台前,双手撑着灶台边缘,眉头紧皱,似是在研究,怎么收拾这幅鬼子进村扫荡过的狼藉。
    “你说对了,我是奸,有人是盗,都给你遇上,你怎么那么幸运啊?不会是因为受了神山昆仑的庇护吧?”
    鹿鸣站直身体,追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温哥华的公寓失窃了,周笛今天去她的公寓拿照片,发现暗室有人闯入过的痕迹,及时报了警。
    “现在能确认,其他东西都没丢,只丢了《呦呦鹿鸣》那张照片,电脑上的备份也不见了。”
    “什么?”鹿鸣声音陡然抬高,“我随身带的那张也被偷了。”
    “那这张照片就没有了?”电话里,周笛声音微怒,“照片获奖,你不让展出,美国自然博物馆那边展出照片没多久就撤了,他们电子档都没有留。”
    鹿鸣手握拳,看着灶台前的背影发呆。
    想到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就这么没有了,她心痛不已。
    背对着她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她,似是想起什么,嘴角抽动两下,却什么也没说,又转回身,继续洗碗。
    “没了就没了,再拍其他的,你一定能拍到更好的作品。”周笛生性乐观,反过来安慰她:
    “火中的雪豹,被烧毁的森林,还有那些森林消防员,green mars《绿色战神》,这个主题就非常棒。”
    “那是拿命换来的。”鹿鸣都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天气预报说,玉仑河马上会下雪,我在想,你要不再多留两天,拍拍雪中的雪豹?反正有钟宇修这个挡箭牌,你迟点回温哥华惊不着你北京的鹿太后。”
    “我已经买了票,明天的。”
    “那就没戏了。”周笛声音低下去,转眼又高上来,“对了,你拍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看他身形,怎么那么像《呦呦鹿鸣》里面的男人转过身来的样子?”
    鹿鸣按住电话,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转身离开厨房,上楼回房间。
    不出她所料,她一说出在玉仑河遇见了靳枫,电话里立刻传来周笛的尖叫声。
    尖叫之后,就是一顿数落,不满她现在才跟她说。
    “所以,你们上床了没有?”周笛的八卦才能,不输于她的口才。
    “没有。”
    鹿鸣现在能确定,沙漠篝火营会那晚,她和靳枫肯定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因为她多么矜持,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君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知道。
    电话里,周笛清了清嗓子,拉开了又一轮宣讲她周氏爱情观的序幕。
    “鹿小姐,你放眼看看,能让你一丝不挂的男人有几个?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男人有本事做到了。”
    “……”鹿鸣想了想,还真就这么一个。
    “爱情是什么?爱情不过一个一字。找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让你心甘情愿一丝不挂,一生一世。”
    “嗯,有点道理。”鹿鸣忍住不笑。
    周笛说话有时候口无遮拦,没羞没躁,但也经常出口就是金句。
    “但那是理想,现实很骨感,大部分爱情都是,三心二意,四分五裂,七上八下,然后八九不离十,凑合着过吧。”
    “你最近是不是在研究股票?怎么全都是数字?”
    “老娘还没说完,打断我干嘛?”周笛把话题扯回来,“能谈得了恋爱的两个人,通常都是一个臭不要脸,一个假装矜持,假装矜持的这个不能太过,臭不要脸也是有尊严的。”
    “我跟他都不是。”
    鹿鸣觉得,八年前的他们可能是这种组合,但现在,两个人都变了。
    “说说看,你们是什么特别人类?”
    “他以前像风,说来就来,但现在,像一座山,不轻易动。”
    鹿鸣想起峡谷桃花底下的那个吻,如果不是她情绪波动,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他是山,山就在那里,你是鹿,用你的四条腿走过去不就是了?”
    “你有四条腿吗?”
    “在床上,男人女人不都是用爬的吗?”周笛在电话里放声大笑。
    “……”鹿鸣感觉脸火辣辣的,探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两边脸已经红透,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周笛大概又被劈腿了,无心去约会,在电话里噼里啪啦,给她传授了很多经验,怎么暗示,怎么挑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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