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回事?”王大头嘴巴大张。
    “咋了?”老勇也凑近细看。
    只见鼠群已将缝隙挖掘出来一个约六十公分左右宽窄的石道,按说鼠群现已消失,必定是已经打通了整块石壁方能有出路,可此刻用灯一照,十几米的通道尽头,竟然还是石头?虽然整个通道狭窄不堪,但在探照灯光下仍能一眼到底,尽头分明还是石壁且并无其它缝隙或出口,那刚才进入里面的那绵绵不绝的鼠群,现在是去哪儿了?飞了不成?
    见鬼了吧?王大头揉了揉眼,确定里面连除了石渣沫子和几粒黑黑的老鼠屎,啥玩意都没有。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在阴家的地界,看到啥都不出奇。”老勇眯眼一笑,转而开始取下身上的大包,一边打开一边解释,“你看到的石壁应该是个障眼法,阴家的结界普通人看不到也过不去,不过,我们大巫说过,阴家的结界要破很难,但想进去倒也不是没法子,十八种蛇血混为一坛埋入斑竹林底三天三夜,抹在身上能将人身上的热气血气统统封住,进入时再屏住气息就行...”
    老勇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酒坛样的东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他屋里找到了一坛,嘿嘿,大家省着点用。”他把小坛放在地上,开始准备打开封盖。
    一阵阴冷气息靠近,老勇抬头,叶航走近,在他身旁缓缓蹲下。
    “你放心,阿航。”老勇无视他溃烂到模糊的脸和一身的血腥,只道,“就咱们几个保证也能搅得阴家天翻地覆,相信我,咱们一定能救出阿离姑娘,你也一定会没事。”
    叶航垂目,罩帽内腐烂的面容隐隐抽动,“多谢....”
    “好兄弟不说这些。”老勇拍拍他的肩膀,抬头招呼王大头两人,“别耽误时间,来,大家快把蛇血抹上,咱们也进阴家老巢走一遭去!”
    “好!我先来!”王大头只觉热血沸腾,伸手就准备去接蛇血。
    就在这时,老勇忽觉后颈一凉,叶航冰冷指骨已搭上他的颈处穴位,
    “阿航?”老勇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抱...歉.....”叶航转头不去看他,指骨轻轻按下。
    老勇只觉后颈一痛一麻,瞬间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半蹲的王大头也被偷袭放倒,雷玲儿“嗖”的一下收回指间的银针,将向后倒下的王大头险险接住,扶靠在石壁的一侧。
    “蓬!”的一声,老勇辛辛苦苦找来的蛇血小坛被叶航一掌击碎!
    血水四溅,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在这狭窄矿道间弥漫开来。
    “带..他们...回去...”叶航起身,带血黑袍一动便是一股腥风。
    “是。”雷玲儿恭敬道,然后抬头,含泪问,“真的要拔吗?”
    “拔了...才能救阿离。”随着时间的流逝,脑中渐渐混沌,周遭一切都像是在跌宕中,别人说话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出,连声音都慢了下来,胸口处时而烈焰焚烧,时而又像被塞进万年冰雪,这样的他,就算找到了阴家也救不出阿离。
    解开罩帽的叶航走到雷玲儿面前,俯下身子,“拔。”
    雷玲儿望着深刺在他头顶大穴的血锥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
    “三蛇蛊毒性霸道,这血锥可压制你体内的蛊毒,若七天内找到心脏再将蛇蛊引出,有血咒护体你不会有事,一旦将它拔掉,毒性会立即发作,短时内可助你筋骨腐烂重组,精血爆涨,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但你会五音尽灭,五色齐消,失心丧智,最后爆体而亡..”
    苗寨的密洞里,盘膝而坐的寨姥对刚刚清醒便挣扎着要离开的叶航说出上面的话。
    “你的命数被改过,我算不出你此后的命道,但你若被蛊毒所噬,终是逃不过一个死字,蛇蛊爆体时毒性之可怕,方圆几里之内难有生灵,只怕倒时山摇地动,死伤难免惨巨,是以我只能派玲儿送你一路,却不能让寨里的孩儿们陪你去送死,你可要想好了。”
    那时,半跪于寨姥面前的叶航还未毒发,除了面色苍白,依旧俊美无匹,他只默了一瞬便俯身向寨姥行礼,平静答道,“好。”
    借着蛊毒的力量他得以如常人般行动,催动血锥他可以得到瞬间的功力,若要与整个阴家抗衡,他必须拔掉血锥,变成一个人形凶器。
    但只要能救出阿离,这些又有何憾?
    此生已心无别念,只求万死换得一眼相见。
    那时,站在寨姥身后的雷玲儿望着因身边没有了那个深衣苍寒的少女,人仿佛就再不能活着的叶航,不知怎的,只觉得天大地大,为何有情人总有艰难?心中一酸,突然就落下泪来。
    .......
    “哧—!”一声,血锥出颅。
    叶航仰头,口中喷出一股腥黏血水,随即喉咙处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雷玲儿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将昏迷的老勇和王大头护在身后。
    狭窄空间内响起一阵密集的骨骼轻错的声音,叶航抬眼,血色双瞳冷冷朝雷玲儿所站那处扫了一眼后,“咻”的一下,突然就消失在了那通往阴家结界的裂口处。
    他早已没有生息,非人非鬼亦非妖非兽,结界于他无半点阻力。
    雷玲儿扑过去,只来得及瞧见通道尽头石壁被穿过后残留下的犹如水波般的漫动。
    颤动停止后,石壁恢复了原样,依然粗粝冷硬。
    ——————————————————————————————————————————
    结界后面是下坠的深渊,叶航凌空下跃,半空中身体每一处都在撕裂,他的皮,他的肌,他的骨。
    牙骨爆裂,尖锐獠牙穿展而出,感觉在无限放大,岩水轰鸣着滴落在钟乳上,地苔“秫秫”挣扎着要钻出石缝,山鼠跑动尾巴轻扫仿佛可以掀起风暴雷鸣......
    轻巧落地时,意识已濒临溃散,血瞳往四周一扫,他张大咀,发出一声凄厉尖锐,摄人心魄的呼啸。
    这声音如同千妖并啸,绵长回传,穿过无边浓墨,千途百径地往幽深莫测的最深处传去。
    然后,他咧嘴一笑,朝已发现敌情,正向他这处迅疾奔来的几点暗影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大家了,几处情节有改动,所以写得慢了.....求留言,求花花,这是我写下去的动力么么哒。
    ☆、夺舍
    厉啸声遥遥传来,地脉深处幽暗气息被隐隐震动,缭绕薄雾中,由下而上蜿蜒连绵的点点灯火突然暗闪不定,示警鼓声接连响起,直达最顶的阴森古室——九重天宫。
    后殿石屋内,盘膝而坐的黑袍老妇闻声睁目,见血池四周幡旗无风自动,古旧香炉中那只线香还余小半,星火几已熄灭,灭处略有发黑且香灰未掉,仅剩一点渺渺青烟还在旋绕——
    “黑香压头为有灾”,或恶事临门,或有宿怨未结,难逆转。
    老妇浑浊老眼内闪过一丝惊疑,回想起当年的功亏一篑,她正在结印的一双枯槁老手不由得微微抖动了一下,血池上,大红皮鼓不再发声,光滑诡异的鼓皮连微弱的波动都已消失,血水中,清瘦少女几乎已无任何气息。
    殿外隐有喧哗声传来,老妇眉头一皱不再等待,双掌一翻向上起式,“哗啦——”一声,浸泡在血池中的少女被无形之力举起,身子悬空平移至老妇面前的一雪白蒲团上方,奇怪的是,少女瘦削的身上并未带起半点腥臭血水,单薄黑衫依旧洁净如斯,略带水气的乌发和秀眉衬着寒玉一般的脸,显出一种非人间的清兮婉兮。
    老妇手掌微挪,五指翻动,施力将少女缓缓托放于蒲团之上,摆出盘膝静坐的姿势。
    探到少女体内魂魄已被阵法催损得几无声息,老妇目露狂喜,贴在少女眉心处的枯槁老掌忍不住向下抚落在那静美无双的面颊上,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指细细抚摸着掌下嫩如花蕊的肌肤,爱不释手,流连难舍。
    “阿离..我知你还能听见...”她慢慢咧开干瘪发黑的嘴。发出夜枭怪啼般刺耳的笑声,
    “他们...都以为我在拿你炼丹..”
    “全都...想错了...”
    腐朽了几百年的身躯,即便吃了长生丹也不能恢复到曾经的绝色容貌,只能拖着这苍老残破的躯壳岁岁年年的游荡人间,这又有什么用?
    三百年前,她要的只是长生。
    三百年后——她要的是不死,还有不老。
    是人就会老,就得死,谁也逃不过。
    这世上,修佛不能肉身不死,修道最后也还得升天,阴家多有养身益寿之法,甚至还有借命续命之术,但最后,还是得死。
    逆天行事,死了也没有轮回,阴家人最怕就是死。
    而她,除了怕死,还怕老。
    对于一个曾经艳冠群芳的貌美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见到自己一夜老去更为可怕?为了阻止自己迅速老去,她曾费尽了心血用各种秘术去葆养颜容,可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无论多少美貌女子的皮肉和骨血都救不了她,这具躯壳已腐朽破烂到极致,再难以支撑,能救她的,只有阿离。
    是以,她要的不光是阿离永生不死的命——
    还有这秀绝人寰的美。
    目光渐变为深寒惨绿,老妇仰头深吸,整个人倏地贴近面前的少女,额贴额,鼻对鼻,口中浓烈的腐朽之气直喷在眼前静谧清丽的面容上。
    干枯五指朝天合拢扭曲结印,幽森古室里突然玄风四起,四周香烛突地一盛,光芒把少女秀美脸容映得更加寒白,泛起了一种令人疼惜的柔婉,老妇目光愈加贪婪,黑色衣袍一阵翻飞,忍不住咧咀桀桀而笑
    “..阿离...出来吧....”
    “让....祖母...进去......!”
    ......
    有敌来犯!
    大殿外,传讯纸符接连爆燃,显出来犯者不但速度极快,且已击破了老宅外围数个暗道机关,阴蓟双眉一轩,压下眼底惊愕,立即抬手朝纷纷向殿外奔出的族人做出分派手势。
    影符还未回传,他并不知道来者何人且人数又有几何,但阴家百年氏族自有一套应对之法,各房虽震怒于居然有人敢冒犯阴家,却也极有默契,在他不停地手势指派下分别领命,一一掠出九重天。
    弹指间,大殿外除了阴蓟外已无他人,只见他眼神微闪,忽脚尖点地,身形一晃间已飞身而起悄然落在了殿顶之上,举目看去,深藏后殿的阴森石屋上空黑雾竟旋绕着往石屋内流动,他不由眯起阴冷双眼——
    离子时还有半柱香,时辰未到,这老家伙竟已准备开始了?
    这时空中传来几声轻咕,阴蓟抬眼一扫,伸手自暗黑雾气中抓住报讯影符,灵动白鸽瞬间变为纸符落入他掌心,“来的只有一人?”收完讯,他忍不住笑了,这天下,竟然还有敢独闯阴家的人?
    真是不知死活。
    阴家高手已尽数出动,就算来的是蛊苗寨姥,今天也出不了这阴家暗界。
    他弹指,用一种天下苍生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将指间的影符碾为细粉,随即不再细想,纵身自殿顶之巅向后殿石屋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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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矿洞内,娇俏的小姑娘被刚刚醒转的两个大男人责骂得直掉眼泪。
    被奇臭嗅丸呛醒的王大头拼命揉着鼻子,“啊...嚏...!...你怎么能暗算我!”
    被扶起的老勇头颈还有些微痛,他尽量将鼻端那股恶心至极的味道忽略,朝雷玲儿摇头,“丫头,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雷玲儿抽泣,“...叶大哥....叫..叫我这么做的...寨姥也吩咐了只能送他找到阴家......”
    老勇叹气,“阿航是抱着必死之意进去的,我们虽力有不逮,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一同进去了,掠阵也好善后也罢总是能为他做些什么,我来时老巫圤过鸡眼卦,说卦象九死一生,那又怎样?九死也还有一线生机呢,你们蛊苗一族精于圤卦,应该知道卦象并不是绝对,凡有一丝意外都有可能变化,说不准咱几个就是那意外是不?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怎样对吧?”
    “我不管是不是九死一生,总之我不能让老大自己一个人进去!”王大头两眼通红,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句。
    雷玲儿被他一吼眼泪掉得更多,张嘴想说话,却又被老勇打断,“人生在世总有些事要当做必做,若是能抢在阿航爆体前救出阿离姑娘和找到心脏,也许阿航也能没事呢?正可破邪,阿离姑娘有大功德,她一定有办法。”
    雷玲儿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我知道啊,所以,所以叶大哥进了结界,我就赶紧拿药丸把你们唤醒了呀!”
    “可现在蛇血都没了!!”王大头看着地上那已渗入地下只剩一片深色血渍的暗影处,急得简直想撞墙,老勇却两眼一亮,“丫头,你还有办法的是不?”
    王大头也反应过来,惊喜不已地朝雷玲儿看去,“真的?”见雷玲儿咬唇不语,他急道:“姑奶奶你赶紧让我们进去吧!当爸达!入赘!什么都行!以后你说了算!”
    雷玲儿忍俊不住哧地破涕而笑,粉靥绯红的低斥一句,“死鬼,谁稀罕!”
    然后她咬唇,从袋中取出三条微微蠕动着的,泛着银光的蚕一样的蛊虫托在掌心,低声道,“阿哥偷偷弄裂腹伤把阿姥引开,我就趁机从蛊房里面取走了这银蚕母蛊,刚好咱们一人一条,含在嘴里就能进去了!”
    .......
    从几百米的绳索上滑落到深涧底处后,王大头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吐出口中一直翻腾蠕动的银蚕还给雷玲儿,缓了好一会才把那种恶心感压下,因不知情况如何几人都不敢亮灯,站稳后只觉得四周一片阴冷,脚下似有许多枯枝,一踩下就咔沓作响,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似的,向前一挪又好像踢到了什么,不像岩石,倒像是烂了许久的树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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