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我这月的特供水果?”政委拨拉着一小兜兜的青红色小果子,再次向跑腿送过来的彭敬业确认。
    彭敬业不慌不忙地点头应是,十分镇定。
    政委摇头好笑,捻起一颗透红的小果子尝尝,与大队长家送来的味道一模一样,别以为他不不知道臭小子刚才干嘛去了,这样子糊弄他以为他不认识山间的野果吗?他不拆穿罢了。
    彭敬业跟他说了用车接人的事,政委挥挥手将他赶回营,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江秋月照常跟知青院的人一起搭乘驴车去知青办上课,本以为又是寻常而诡异的语录朗诵,没想到陈老师突然要抽查背诵。
    点到名的女知青需要站起来把陈老师提到的第几条语录完整背出来,不然就会被领导叫上楼谈话做思想教育。
    江秋月委顿的身子猛然直起,和惊愕的刘爱英对视一眼,直觉他的目的不简单。
    果然,接下来几乎每个有几分姿色的女知青都被叫起来过一次,有的嘴皮子利索,比如那次在火车上遇到戴红袖章随口就喊主席说的女知青,背语录背的十分顺溜,气势更不弱,陈老师拿人没办法,叫过两三次就不让她回答了。
    但大多数人只是记得其中几句而已,频繁被叫起背诵的话难免会遇到不会而磕巴的,结果就是上楼找领导检讨。
    江秋月和刘爱英缩在角落里,没被点过一次名,王晓红兴致勃勃,被叫起来回答一次正确后就没再叫。
    “赵美丽同志,你来回答。”陈老师点出赵美丽的名字,温笑着看向她的方向,目光中暗含鼓励。
    赵美丽脸上一红,盈盈站起身,回答陈老师的提问。
    刘爱英大致已经猜到那些人千方百计叫女知青上楼干什么去了,见赵美丽被盯上,不由抓紧江秋月的手,心急如焚。
    她们平时不对付是不对付,但那都是知青院里的小磕绊,在外面就都是一个队的知青,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拖下坑。
    别的陌生女知青,刘爱英无能无力,赵美丽她不能不管。
    眼看赵美丽接连被抽查提问,很快背诵不出来了,陈老师扶了下眼镜框,让她上楼找主任做检讨。
    江秋月心慌地着急想办法应付这一关,不想刘爱英是个急性子,赵美丽刚一出去,她就举手说她也想回答,老师不能厚此薄彼,光叫好看的女知青有表现机会啊。
    陈老师疑似被噎了一噎,抽搐着笑容让刘爱英站起来回答,本是个很简单的语录,被刘爱英故意背错了,一溜烟就被她跑出教室说去找领导反省错误。
    刘爱英一路跑上三楼,过道里空无一人,她着急万分,先推开了正对着她的那扇门,正好看到惊骇的一幕。
    赵美丽被一头肥猪扑倒在地毯上,衣衫凌乱,泪流满面,她手中死死抓着一个台灯底座不停地捶打着对方的后脑勺,那股狠劲儿加上无声痛哭的恨意,看上去很是凄厉。
    趴在她身上的那只肥猪已经没了动静,头倒在一侧,任她拼命捶打。
    刘爱英被这种场面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回过神后立马进去关门,跑上去踹开肥猪,将人拉出来。
    她看了一眼地上毫无动静的人,制止住赵美丽的疯狂动作,“冷静,赵同志,你冷静下来!”在对方回神捂脸大哭的时候,她上去翻了翻那个肥猪男人,是知青办的秃头主任,人已经死了,后脑勺被敲破陷进去一大块。
    “我杀人了……”赵美丽怔怔站在那儿,一边哽咽一边惊慌失措地喃喃着这句话。
    与此同时,二楼教室中,江秋月见两人迟迟不回,应是出事了,赵美丽遮掩不住的姿色以那些人的龌龊,一旦看上了不会轻易放过,刘爱英上去帮忙又是个烈性子……
    “老师,我想去厕所。”江秋月忽然举手说道。
    陈老师挥手让她自去,叮嘱不要乱走动,下楼上了厕所就回来,江秋月答应的很好,出了门没下楼,转而向楼上走去。
    过道里没有人,但七十年代的房子不会多隔音,其他几个房间的动静站门口隐约能听到,都是一些龌龊羞耻的声音。
    只有正对楼梯的那扇门后传出的像是赵美丽的哭声,江秋月轻轻敲了三下,按照她一贯敲门的习惯,相信另外两人如果真的在里面就会知道门外是她,如果不在,那她不得不铤而走险了。
    房间内的刘爱英正惶恐不安地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咋办,毕竟死了人啊,虽然死的是个畜牲,但是要是被人发现,她们女知青都完了。
    这时候敲门声一响,屋里的两人纷纷僵直在原地,心惊肉跳。
    接连规律的三声敲响,刘爱英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小跑过去打开一条门缝,见果然是江秋月,立马将人扯进来关紧门。
    “怎么回……”事,江秋月小声询问的话顿住,她已经看到了房间的情形,地上头破血流毫无声息的秃头主任,还有旁边狼狈不堪六神无主的赵美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秋月看了眼地上的人一眼,无声询问旁边焦急彷徨的刘爱英,得到她脸色发白的点头确认。
    人确实死的不能再死了。
    江秋月同样胆颤心惊,双手都是哆嗦的,但她不能张皇失措,其他两人都快吓懵了,她好歹在前世新闻上看多了这种命案现场,心理素质多少强一点,能撑一时半刻。
    确认人真的死了,江秋月首先关心的是赵美丽有没有受到伤害,“赵美丽,你人还好吗?”她问的隐晦。
    刘爱英本想说赵美丽吓得魂儿都丢了,哪里有什么好,却听到赵美丽哆哆嗦嗦地小声回,“我,我没让他碰我,他硬要来,臭的要命,呜呜…我就…就捞住一个东西往他头上打,打成这样子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啥变成……”说着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哭的不能自已。
    江秋月过去把她衣裳整理好,检查后发现她除了衣裳被撕扯乱了,没真让畜牲占去便宜才放下心,搂住她轻拍着安抚,脸色沉重。
    必须想办法把事情掩盖过去,不然她们都别想好过,赵美丽甚至会被打成杀人犯,大好年华自此终结。
    “咱们这么办……”
    上课期间,昏昏欲睡的知青们被楼下一声惊惶的尖叫惊醒,课堂上突然骚动起来。
    知青办的秃头主任不小心从三楼窗户上摔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身亡!
    据说刚好摔在一个去厕所解手回来的女知青眼前,把人都吓得晕死过去了。
    第62章
    彭敬业下午开车到知青办接人的时候,发现知青办被派出所的公安民警封锁了,不让进出。
    有所长的关系在,彭敬业片刻后得知知青办出事了,新上任的主任从楼上摔下来当场毙命,疑似意外事故。
    发生了命案,有人往派出所报信,公安民警接手了知青办,封锁出口,开始按照流程办事。
    彭敬业一身军装进去的时候,知道他身份的公安民警没有拦他。
    知青办院里很安静,没有了这几天背书讲课的声音,楼下空地上盖着一张白布,布下面就是摔死的新主任,周围几个民警在查探情况。
    彭敬业走过去打了招呼,都是认识的人,彭敬业想了解情况,他们没什么可瞒的,反正早晚会知道,因为已经闹大了,兰县的县长和书记都在赶来的路上。
    原来当时秃头主任从三楼窗户直挺挺落在地上,后脑勺着地,摔了个稀巴烂,脑浆横流,当即就咽气儿了,吓晕了路过的女知青,还惊到了一楼二楼上课的知青们,毕竟噗通那声落地声可不小。
    出了这么大的事,知青老师们纷纷出来,聚集到人死的地方,先把女知青带走叫醒,眼看新主任脑浆迸裂没活头了,有人跑出去通知了派出所。
    然而当公安民警接到消息赶到,准备查探死因处理死者后续的时候,三楼上又噗通落下两个女知青,均是光裸没穿衣裳,身上青紫遍布,摔到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看到穿军服的民警就大声哭喊呼救。
    众人下意识朝楼上望去,三楼的一个窗户开着,淡黄色的窗帘从里面飘出来一角,有人在上面探头探脑,看到众人的目光后倏地缩回去,但是眼尖的已经看到那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这下子不仅仅是意外事故或者命案了,还有女知青被糟蹋的事,突兀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摆在人们面前,揭开了那层遮羞的黑布。
    落下的女知青是不堪忍受屈辱,看到下面来了公安,自己撞开窗户跳下的,两个一起绝望地从三楼跃下,想着最多不过一死,不死也要让那些人不好过。
    或许楼上那人没有想到,这次找来双飞的两个女知青性子烈,瞅着机会连命都不要了。
    三楼的高度,她们摔在石板地上腿断了,鲜血涓涓地从身下流出,外加身上不着寸缕,满身狼狈,痛哭呼救,看起来极为凄惨。
    女知青都被这一幕吓懵了,跟那两个认识一个大队的赶紧上去用外套盖住两人,让她们先别乱动,惊慌地叫人去卫生站喊医生。
    男知青们从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中回过头,只感觉怒火中烧,气的面红耳赤,那群畜牲!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跟那两位跳楼的女知青同队的男知青大骂一声,冲上楼去,男知青们瞬间骚乱了。一部分跑去找医生,大多数冲上了三楼,一时间乱糟糟的,公安民警无论如何维持秩序都毫无作用。
    男知青被惹怒了,谁都拦不住,派出所来的几个人根本控制不了局面,紧急让人出去找人支援,顺便通知兰县领导班子。
    知青办以往在县城里被大家捧的地位崇高,毕竟哪个干部家里没有几个子女要上山下乡的,总有用到知青办的时候,一个个供着供出了天王老子,谁都不敢轻易得罪,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一把手出来掌控全局,单单派出所管不了。
    男知青们凭着一股怒气一路冲上三楼,见房间就撞门,成功救出了还在备受蹂躏的几个女知青,施暴的几个知青办领导被他们打个半死,鼻青脸肿不成人样,有手狠的直接趁乱废了人命根子。
    刘爱英和赵美丽两个被发现时,是在秃头主任房间的地毯上被绑着,身上地上都是血,活像个杀人现场,吓得进去营救的男知青差点以为两人没救了。
    以赵美丽的说法,陈老师当时让她上楼找秃头主任做检讨,谁知一进屋就被对方要求做那事,她不愿意,划破手腕以死相逼,被捆起来了。
    之后刘爱英上来被秃头主任引诱进屋,想对人使坏,刘爱英跟他扭打在一起,最后同样被绑了个结实,然后秃头主任就掉下去了。
    赵美丽和刘爱英一致咬口说,秃头主任把她们绑起来后,想去拉住窗帘,然后倒霉脚滑撞开窗户摔下去了。
    她们语无伦次地说出的内容基本一样,甚至赵美丽手腕上的口子还在淌着血,刘爱英身上也有扭打缠斗的痕迹。
    即使后来部队的增援到达,公安民警询问二人记笔录的时候,两个人都死死咬着那个说法不变。
    当时在男知青冲上楼后,楼下的女知青们安静的过分,那两个摔断腿正在声泪俱下的女知青的绝望更显得凄厉,围在她们身边帮忙的女知青渐渐也开始悲泣起来,悲伤愤懑的情绪传遍每一个人,一个又一个女知青心理防线崩溃之下跟着呜咽抽泣。
    一时间哭成一片,临时抽调出来支援的部队打开知青办大门,进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一群抱头痛哭、泣不成声的女知青,还有被她们围在一起躺在血泊中的两个人。
    派出所长借调的人,他先出来主持局面,受伤的人要送去县卫生站治伤,其他嚎啕大哭的知青们先关到二楼教室里,三楼打砸揍人的男知青被拉开分别关在三楼房间。
    男知青们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相当于自家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在眼皮子底下竟然被欺负成那样,让他们怎么甘心放过那些人渣!
    但是维持和谐秩序更重要,且犯罪必须由党组织和法律裁决,普通人没有那个行使权力。武力镇压之后,冷静下来的男知青暂时分开监管。
    被打成死狗的几个知青办领导被抬到一个房间,派出所长叫来卫生站医生先给看看,畜牲们还不能死,死了的话那些男知青手上算是沾上了人命,前途尽毁。
    彭敬业到的时候,正是局面刚被控制,派出所长正焦头烂额地安抚知青情绪,等待县长书记到场主持大局之时。
    听了一堆烂事,彭敬业皱紧了眉头,如何都没想到小小的兰县里竟然出了这么一件龌龊混账的事,当时政委给他传信,让他尽快出来看顾点小江知青……
    想到江秋月,彭敬业心中一慌,快速上楼,半路遇上知道他来下楼迎他的派出所长,还未说什么就被彭敬业扯住问女知青关在哪儿。
    派出所长第一次见他表情如此冷肃慑人,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立马往上一指说就在二楼楼梯旁。
    彭敬业一步几个台阶迅速上到二楼,门口把守的两个民警见到他刚要敬礼,被他忽略过去直接推门而入。
    女知青们正在教室中等待后续,或忐忑不安,或泪流不止,或麻木不语,没有任何人说话。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冷眉厉目,气势不凡,女知青纷纷站起,以为来了主事人,不想那人扫视了全场一遍后浓眉紧皱,砰地又把门关上了,如同关上了大家的希望,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哭泣。
    派出所长就跟在后面,见此问他找谁,彭敬业说是个姓江的女知青,派出所长对什么姓江的女知青没印象,这时旁边的公安民警提示说那个被吓昏死过去的女知青就姓江。
    这时楼下大门打开,一辆东风小汽车开进来,县长和书记到了,派出所长让公安民警带彭敬业去找人,他匆匆下楼汇报情况。
    江秋月此时正在小房间内装昏,当时紧急想了个办法打算伪装成意外事故,但是屋里地毯上有血迹,她们来不及处理。
    不想赵美丽对外人冷漠对自己更狠,哭了一场慌乱过后,拔下头上的簪子一下划破手腕,挤出血落在地毯原有血迹的上面掩盖,并跟刘爱英对好了口供。
    江秋月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之后作为目睹意外的‘证人’,她跑下楼去厕所绕一趟,回来的路上,秃头主任从楼上摔下,她尖叫一声晕倒在地,然后有了后面的混乱。
    赵美丽杀了想要欺辱她的人,江秋月发现后下意识选择保下她们两个,而不是报警抓人依法惩处。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前世的多年教育告诉她杀人犯法,凶手要被法律制裁,才是公平公正。但是现今的世道容不下公正,天高皇帝远,在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律法比不上交情关系和人言可畏。
    不然一个小小的知青办主任怎么敢那么猖狂地打着组织学习的幌子,肆意霸占欺凌女知青?因为即使受了欺负,女知青在被引诱威胁之后也不敢轻易说出去,更别说一旦说出了真相,女知青就要面临被所有人唾弃鄙夷的下场,虽然她是其中的受害者,而施害者还不一定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些人渣畜牲,死了都是活该!这是江秋月心中真正的想法。
    她亲眼看到了一场犯罪,还参与其中替人掩饰,这些当时做的时候分外理智冷静,当剩下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回想起来开始心慌不定了。
    一方是正义,一方是罪恶,什么才是正?什么才是恶?她是惩恶扬善还是助纣为虐?哪里说得清……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江秋月默默念着社会主义和谐发展观,眼中的水色渐渐收不住,一滴滴无声地落下来。
    她现在好想那个平静安宁的现代,即使生活紧迫、地沟油泛滥、工作猝死率高等等不好不公平不和谐的存在,如今想来都是那么现世安稳。
    可惜,她永远回不去了,陷在这个混乱动荡的时间节点,随波逐流,那些遵纪守法以身作则的事轮不到她操心,她只想保全自己,努力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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