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救时九纹龙能撑一口气泡在海水里半夜挣命,可是有人救起送到医馆后,就开始连续高烧昏迷不醒,如果不是芬嫂母女手里有宋天耀送来的安家费,在黑市上高价买了两支盘尼西林帮九纹龙退烧,恐怕高烧也能把九纹龙烧傻。
    捡回一条命的九纹龙,被医馆师傅正骨包扎,他肩膀严重骨裂,胸骨轻度骨裂,背后刀口这些都是正骨师傅手中的小伤,唯独右脚脚踝被汗巾青用铁鞭抽的极重,骨头几乎是粉碎性骨折,正骨师傅即便帮他正骨打好夹板,也不敢保证骨头还能再长的如同原来一样严丝合缝。
    九纹龙对救了自己又给自己一口饭吃的师爷辉和芬嫂母女,自然心怀感激,肩膀,背后的伤好转之后,恰逢芬嫂开了吴记杂货店,九纹龙自告奋勇要帮芬嫂夜间照看店面,毕竟九龙地区龙蛇混杂,杂货店晚上很容易有贼来偷,他住在杂货店内打地铺,就算是单手单脚也能应付普通小毛贼,让芬嫂去楼上与她女儿吴秀儿同住,杂货店夜间安全交给他。
    他是孤身一人,又无处可去,受伤这么久,十四号也没有人找过他,重回十四号的心思也就淡了,只想着等自己伤好报答过师爷辉与芬嫂母女,就去找那个叫汗巾青的扑街复仇,再去十四号把那些不找自己见死不救的扑街以及丢自己下海的差佬痛揍一顿。
    芬嫂见他可怜,也没有地方住,就在杂货店后间置了张单人床,算是收留九纹龙晚上住在店内。
    也正是九纹龙住在店内开始,让师爷辉极度看这个扑街不爽。
    “宋秘书讲啦,你已经伤好大半,今早开始,陪我去收菜然后过海送去港岛兵营!”师爷辉见到九纹龙打着哈欠开门,自己马上迈步先冲进杂货店,先仔细检查通往二楼的木门锁具,发现门锁完好,这才放心的回过头,装作打量店内货物的样子开口说道。
    九纹龙低头看看自己还拄着单拐的脚,他对宋秘书这三个字已经快耳朵听出茧子,无论是芬嫂还是年纪小小的吴秀儿,或者面前的师爷辉,开口闭口就是宋秘书的话,他只是好奇宋秘书都没见过自己,怎么知道自己脚伤好了大半,明明这只脚现在只能轻轻点地,离开拐杖连稍稍走快一点点都不可能:“宋秘书?他都未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伤好了大半?”
    师爷辉愣了一下,宋天耀当然不知道,是他自己对宋天耀说的,不过此时师爷辉嘴硬的说道:“当然我提起你身体壮的好像头牛,所以宋秘书就猜到你可能好了大半。”
    “我同你去可以,辉哥,但是我现在装卸不了货车,脚上无力,你还未告诉我边个打你,我帮你报仇。”对师爷辉最近经常故意找自己话语间的毛病,九纹龙完全不当回事,在他看来,师爷辉都已经救了自己一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要说挑自己几句话,就算是骂自己几句也无所谓,而且师爷辉也只是嘴上说些让自己不知所谓的风凉话,该对自己照顾时,比如打水换衣服换药这些事时,全都没有抱怨,甚至每天都帮自己买些肉菜改善伙食。
    听到九纹龙没有推辞,师爷辉满意的点点头:“不用你装卸,菜农会把菜自己运上车,你就坐在货车上,看到如果有乡下阿婆再同我吵嘴时,阿婆的儿子或者孙子想要揍我,你负责出面吓吓他们。”
    “不是吧,你连乡下阿婆都现在香港连卖菜都要打架咩?”九纹龙用手抹了下眼角的眼屎,想说师爷辉连乡下阿婆都吵架,可是话说一半就压下:“好吧,辉哥,不过我练武之人,不打阿婆这种老人,只有对方有男人对你出手时,我才会帮你。”
    “走啦,出门上车。”师爷辉招呼着九纹龙朝门外走去。
    九纹龙却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先走到店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门口,朝二楼喊道:“芬嫂,辉哥让我帮手去送菜,等我回来再帮你同秀儿去钓鳝”
    “嘭!”听到九纹龙还特意跑去楼梯口通知芬嫂母女,师爷辉飞起一脚踢在九纹龙的屁股上:“走啦!扑街!钓鳝鱼钓鳝鱼!芬嫂不懂自己买呀!你钓一斤鳝鱼,中午要吃半锅米,一人吃五人饭!再这样下去,金山也让你吃垮!”
    九纹龙揉揉屁股,不以为意的笑笑,跟着师爷辉朝店外走去,嘴里还说道:“就是吃的多才想去钓鳝鱼嘛,说起吃,辉哥,送菜时早餐有没有的吃?”
    “吃屎啦!正吃货!”
    宋天耀醒来还未睁开眼,手臂就下意识想要去揽昨晚睡在自己身边的孟菀青,结果却扑了个空,睁开眼后发现身边是空的,宋天耀从床上坐起身,撩起窗帘朝外望了一眼,天光大亮,再看看床边的闹钟,刚刚七点二十分。
    鼻子嗅到早餐的香味,宋天耀起身下床,穿好叠放在床边的睡衣走出卧室,发现孟菀青衣衫整齐手脚俐落的正在厨房里忙碌,宋天耀打着哈欠走到厨房门口,发现孟菀青准备的早餐很丰盛,一小锅粥在煤气上熬煮着,旁边的灶孔上还蒸着一个笼屉,而此时孟菀青正围了条蓝底碎花的围裙在面板上包着云吞。
    “看来昨晚对我讨饶是你撒谎,不然哪有精力这么早起床去买食材?累不累?”宋天耀走到水喉旁冲洗着双手,开口问道。
    孟菀青扭回头望向宋天耀,看到对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自己扭头看他时,宋天耀还故意眨了下眼,把昨晚讨饶几个字咬的很重。孟菀青转回身继续包着云吞,嘴里说道:“洗漱完等你再回来,早餐就好了。”
    宋天耀擦干双手挽起衣袖,走到孟菀青身旁与她并肩,拿起案板上的一片云吞面皮,放入馅料,动作熟练的包好一粒云吞摆到案板上:“卖相还不错吧?我又不是富家大少爷出身,当初住在木屋区时,父母出门做工,家中一日三餐都是我来负责做,早餐我当然也会做。”
    “我在你身边时,不用你来做。”孟菀青在旁边望着宋天耀摆到她眼前的云吞,微笑着说道:“这种事是女人应该做的。”
    “两个人一起做早餐,一起吃早餐不是更好?”宋天耀问道:“干嘛早餐做这么多?”
    孟菀青把身体稍稍朝宋天耀的方向靠了靠,与他轻轻挨靠在一起,这已经差不多是她不多能表示亲昵的动作,看着宋天耀与自己一起做早餐,眼底都藏着雀跃,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些欢喜:“这些是留给你看书看到深夜,肚子饿时煮来做宵夜吃的,等下我把这些放在临窗通风的地方,不然明早就该放坏掉。云吞的底汤汤料我也准备好,煮的时候记得放进去。”
    等两个人包完剩下的云吞之后,这才一起坐到餐厅桌前,开始品尝孟菀青特意早早起床去市场买来食材熬煮的鱼云鸡肉粥和蜜腊叉烧包,孟菀青厨艺很好这件事,宋天耀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当初哄她去酒店的路上,与对方聊烹饪,宋天耀对自己的厨艺之前还颇有信心,可是等尝过孟菀青的早餐之后,觉得孟菀青之前那句话说的很对,做饭这种事,的确是女人应该做的。
    送坚持要让自己做和尚,五天才来看自己一次的孟菀青搭电车离开,宋天耀自己这才朝香港大学图书馆走去,之前他准备找地方充电时,特意在闲聊时问过香港大学毕业的褚孝忠,褚孝忠告诉他香港大学的图书馆对外开放,即便非香港大学学生,也能进去看书。
    可是等宋天耀迈步进了这座据称藏书三十多万册的图书馆大门后,还没来得及感慨香港大学开放图书馆向社会普及文化的善举,就被一个刚佩带好工作牌的青年亲切的拦住:“同学,你的学生证呢?借阅图书需要先持证去服务台登记。”
    “这里不是公开对外开放的吗?”宋天耀皱皱眉:“我不是香港大学的学生。”
    “香港大学图书馆是不对非本校成员开放的,出口在你门后,先生。”听到宋天耀说不是香港大学学生之后,青年脸上的亲切马上消失不见,并且抬手指了一下宋天耀身后的大门,礼貌却冷淡的开口说道。
    “我朋友说,香港大学图书馆对外开放。”宋天耀继续问道。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自负的开口解释道:“那是你的朋友记错了,开放的不是香港大学图书馆,是香港大学中院图书馆,先生,这里大部分都是英文书籍和专业资料文献,中院图书馆的藏书才全都是中文。”
    原来是褚孝忠没有说清楚,宋天耀转身朝图书馆门外走去,走出两步又转身回到青年面前,伸手把对方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扶正,打量着上面的名字,嘴里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杜振贤同学,是什么让你觉得,你会说英文,看得懂英文书籍,就可以高人一等的?你父母如果没有这座大学的学历,是不是你也不准他们进来图书馆看看你?或者看一眼翻一翻他们看不懂但是你却能看懂的书?英国人把你这种大学生都教成了他们希望的样子,你会只记得香港有三种阶层,英国人,英国人认可的高等华人,中国人,你处于第二种。你刚刚因为我的身份而迅速变脸的样子,的确已经很像英国所谓的上流绅士,再见。”
    第一九八章 不如归去
    宋天耀并没有因为对方不让自己进入图书馆看书,就与面前这个叫杜振贤的兼职图书馆管理员争吵,对方拦住自己是因为校方规定,对方身为图书馆管理员自然要按照规定执行,这不置可否。宋天耀只是很不习惯他得知自己并不是香港大学学生之后迅速浮现的自负以及骤然更改的语气。
    当然,宋天耀也没有因为进不去图书馆这种小事就抬出褚二少太平绅士的头衔吓人,不然随便扯个谎,只说太平绅士褚二少让自己这个秘书来香港大学图书馆查看图书馆藏书情况,准备捐赠给香港大学一批书籍,校方估计会高高兴兴把自己迎进去。
    留下不知道听没听懂自己那番话的杜振贤发怔,宋天耀从香港大学图书馆出来,步行走到中院的图书馆,中院图书馆比起刚才香港大学图书馆论气派差了很多,这里虽然也有多名图书馆管理员维持秩序,让借阅者保持安静,但是的确来者不拒,不需要提供学生证,只要借阅图书者不破坏图书,或者把图书私自带离图书馆,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享受阅读乐趣。
    而就在宋天耀看书做笔记,开始计划自己的新生活时,被他在谋算章家时随手用来搅浑水面的十四号,正面临着四分五裂的局面。
    十四号香主陈仲英与清帮闻人李裁法同一夜被杀,而且当晚十四号虽然表面与清帮联手,背后却突然派人抢了李裁法的吗啡工厂,这让李裁法的几名手下马上认定是十四号的人暗杀了李裁法,十四号方面也不知道自己一方的香主陈仲英是被什么人杀掉,想来想去,也只有清帮嫌疑最大。
    于是两个都处于群龙无首状态的外来社团,开始在香港字头围观的情况下刀兵相见。
    双方连续交手数次,互相砸店面,烧铺位,手段层出不穷,但是在战斗力上,李裁法的清帮手下比起十四号这些战场上逃下来的国民党溃兵差了不止一筹,十四号内外八堂精锐全体出动,配合之前齐玮文,陈仲英布置的十二金钗,九龙十八虎这些外来助力,不足一月,李裁法手下几名骨干或是被警方驱逐出境赶去台湾,或者被江湖人查出藏身地点,杀人灭口。
    本来十四号还一直担心病重的杜月笙会在李裁法被杀后,出面主持局面对十四号宣战,可是直到清帮这些所谓门徒都打到不敢应战,李裁法原来的生意都落到十四号手中,杜月笙乃至他真正的心腹,都没有出面表过态。
    倒是偏偏十四号所有人甚至香港本地各个字头都已经认定十四号这次是大获全胜时,杜月笙的心腹保镖,外号花园阿根的顾嘉棠却特意在几位本地字头老字辈大佬的陪同下,约见了十四号在这次对清帮开战时表现最出色的黄德鸿一面,话语间的意思很简单,李裁法咎由自取,但是清帮其他人不过是受李裁法挑唆,既然十四号已经收了李裁法的生意,那些清帮中人请十四号念在都是江湖同道的面上,双方罢战,各自收兵。
    顾嘉棠身为杜月笙的保镖,看到清帮门人被李裁法搞到七零八落,能被杜月笙派来见十四号的人请求停手,已经算是杜月笙给足十四号面子,这种事十四号的人还是看的清楚。
    可是杜月笙让顾嘉棠约见黄德鸿的时机,却让有心人忍不住叫一声老辣。
    陈仲英被杀时,十四号众人无暇思虑谁来继任陈仲英的位置,一心只想复仇开战,但是等清帮被打到还手无力时,内部矛盾已然开始浮现,虽然葛肇煌仍然被尊称为老山主,可是葛肇煌一来中风需要静养,没有精力打理十四号。二来随着他去台湾求援被国民党抛弃之后,雄心不复,早就是陈仲英替他执掌十四号。
    至于葛志雄,陈仲英死后,葛志雄倒是马上就被捧到台面上,打清帮时,内外八堂就已经对十四号帮众宣布是由少山主主持大局,但是真正帮内元老都知道葛志雄胆色有余,能力不足,葛志雄十七岁时在广州,就已经在闹市因为抢女人而开枪杀人,杀人的狠辣手段不逊其父,但是说到主持十四号,只懂唱歌跳舞沟女杀人的葛志雄,不要说比不过雄才大略的陈仲英,恐怕就连齐玮文一个女人都比不过。
    所以十四号在与清帮交手后期时,帮内就已经隐然分成三足鼎立的势头。
    第一股势力自然是葛志雄以及随葛家来香港的心腹死忠,力主让葛志雄子承父业,主持大局。
    第二股势力则是支持十四号元老,陈仲英担任香主时,排名第二的内八堂坐堂左相尤春华顶替空缺出来的香主位置,继续暂时替老山主打理十四号。
    第三人则是三方势力中底层帮众呼声最高的,是陈仲英的心腹爱将,此次对战清帮中负责一应正面厮杀,带手下连续除掉清帮多个知名人物的外八堂插花大总管黄德鸿,帮众组织抽调有条不紊,临危不乱,颇有大将风度,每次开战必然一马当先。俨然与当初十四号刚到香港时,身先士卒为十四号打下块落脚之地地的陈仲英一模一样。只是黄德鸿虽然因为出力搏杀,在一帮底层兄弟中颇有声望,但是辈分资历却差很多,实力最强,地位最差。
    三方势力本来之间角力只是在桌下进行,表面上大家仍然面色如常,称兄道弟,但是杜月笙让顾嘉棠约见黄德鸿,恰好是与葛肇煌与尤春华约谈,让他看顾好葛志雄在同一日。
    顾嘉棠约黄德鸿见面后,当着很多本地字头做和事佬的陪客,用带着上海土白腔调叫出的一句德鸿兄弟,几乎补全了黄德鸿本来欠缺的江湖地位。
    葛志雄也好,尤春华也好,甚至是黄德鸿自己,都知道这是杜月笙故意挑拨生事,可是他们见多识广能看的懂,十四号底层那些四肢发达只懂卖命的成员却不懂,那些人都只看到连上海滩大亨杜月笙都要对黄德鸿示弱认输,顾嘉棠这种杜月笙的贴身保镖都要讨好一样对黄德鸿称兄道弟,谁还敢说黄德鸿的辈分不够,资历不高?让葛志雄与尤春华去试试看,看顾嘉棠会不会叫他们一声兄弟?
    矛盾愈发激化,先是三方下面的兄弟不断争论口角,在上面人的放任下,又发展成拳脚相加,虽然没有动刀彻底撕破脸,但是见面后三方也都横眉冷对,各行各事,十四号几乎已经是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而处于风暴之中的齐玮文,则成了三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齐玮文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心思谋算,威望资历不弱男人,就算她不想卷入,可是她手上有着三方都垂涎的势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旺角十二金钗,九龙十八虎,全都是齐玮文在陈仲英授意下,选出嫡传弟子陈燕妮,师爷谭一手筹划的,这两个由不同字头的男女结拜,互相借势联盟的组织,在这次对阵清帮的表现葛志雄,尤春华,黄德鸿都看在眼内,师爷谭安排九龙十八虎的结拜兄弟帮忙刮出李裁法的手下,黑仔杰,沙皮狗等几个与师爷谭关系好的结拜兄弟更是亲自带上百人为十四号助阵。
    陈燕妮在旺角十二金钗里的结拜姐妹,大多数是警队探长或者江湖大佬的女人,随便在床上说说情话撒撒娇,就让警方出手查封了李裁法的生意,把李裁法很多手下驱逐出境。
    而陈燕妮,师爷谭这两个组织的发起者,全都出自齐玮文的门下,是齐玮文的嫡传弟子,自然是齐玮文站到哪一方,旺角十二金钗,九龙十八虎的势力就会支持哪一方。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齐玮文被十四号内争夺大权的事情搞到很是心烦,今日早上起床后,自己早早出了门沿着街上散步,免得又被三方的人依次堵在家里,三方拉拢她一个女人,没有让齐玮文感觉到众星捧月,只感觉到葛尤黄三人目光短浅,口无遮拦。
    葛志雄,堂堂十四号太子,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居然狂妄的开口对她说,只要她齐玮文同意,他可以不计两人年龄迎娶自己,这样自己支持他就是名正言顺,夫妻联手。
    这种不过大脑的话都能讲出口,怎么执掌十四号?他也配说这种话?陈仲英因为自觉配不上她齐玮文,到死都不敢对她有哪怕一点非分之想,葛志雄一个纨绔子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尤春华,开口闭口无非是葛志雄如今年幼纨绔,黄德鸿帮内辈分不足,正是需要他这种老成持重又资历辈分都符合的人来打理十四号,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种话恨不得直接刻到那张脸上。
    黄德鸿,虽然言语间仍然称自己是师姑,礼数也没有差了半点,但是开口说起其他两人,必然先提杜月笙安排顾嘉棠见他称兄道弟的事,仿佛十四号只有他一个人够资格被杜月笙认可,明明知道顾嘉棠那番话是挑拨离间的毒药,却又甘之如饴的吃下去连声叫好,让齐玮文之前还念在他是陈仲英的弟子,偏向他的心思马上就淡了。
    齐玮文在获悉陈仲英死讯时,想过自己应该替陈仲英支撑十四号大局,可是等清帮被料理干净之后她才发现,往日站在陈仲英身后,与自己站到台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她想扛过这副重担,可是帮会里的其他男人却根本没有想过给她机会,仿佛之前她齐玮文只是靠着陈仲英的信任才坐到如今位置。
    “抗战都打完了,国民党也都已经再也用不到洪发山,中国更不需要洪门反清复明,你也走了,十四号让他们去争抢散了也好,就当为你殉葬。”齐玮文低头衔了一支细长的寿百年女士薄荷味香烟在嘴里点燃,忆起陈仲英的突然离世,有些心灰意冷的想道。
    她仰起头想要吐一口闷气,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九龙城寨外的街边,此时街边唐楼四层的一处窗台处,摆放着一盆剑兰,此时在窗台上绽放,如同一个优雅女子,静静的立在窗前,欣赏着街上行人与风景。
    看到那株随风轻轻摇曳的兰花,齐玮文又想起那个明明算计了清帮与十四号,却偏偏因为自己愿者上钩而没办法追究的宋天耀,想起当日他离开时那句话,请自己再去嗅一次兰花。
    齐玮文怔怔的望着那株建兰,嘴里喃喃念着卅年回首,当知江湖易老,不如洗尽铅华,从容归去。
    街上行人穿梭如织,她却只感觉到孤独,如同此时她上方那株孤独的兰花。
    洗尽铅华,从容归去,只是自己该归向何处。
    “宋师爷说了,愿意帮忙修缮龙津义学和安老院的街坊,每人都有工钱,家里房屋破损漏雨的,宋师爷也都可以帮忙出钱修补!钱是不义之财,但是却可做义举,全都花掉它,一分不剩!”一声苍老的叫喊声打断了齐玮文的思索,她转过头,当初夜间来见宋成蹊时,宋成蹊屈身帮忙系鞋带的跛脚老人此时正红光满面的站在街边,对街坊们底气十足的叫喊。
    第一九九章 生意
    “阿耀,你要的英文报纸,让我帮忙去大书馆借来的英文期刊,仲有早餐。”看到宋天耀又走进图书馆,中院图书馆管理员康利修从服务台里面把来图书馆的路上就买好的各式英文报纸,以及前一天宋天耀委托他帮忙去香港大学图书馆借来的英文期刊和早餐拎了出来。
    宋天耀把两元钱放到服务台上,先接过早餐纸包牛奶与菠萝包,朝康利修说道:“多谢修哥。”
    然后就咬着面包站在服务台前翻动着英文报纸,康利修则开始进行每天早晨都要重复的图书馆打扫,手里拿着抹布擦拭书柜,嘴里唠叨着:“阿耀,你每日来图书馆看书,都已经快两个月,你不用做工的?年纪轻轻,不要读成书呆子,你又懂英文,笔记也记的漂亮,就算不是大学生,去大公司应聘做职员也一定可以的,大不了你用我的借书证,把书借回家晚上抽时间读,赚钱两不误嘛。”
    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与宋天耀混的很熟,这个青年差不多是他在中院图书馆担任管理员三年来见到的最爱的人,每天自带笔记本,钢笔,甚至是墨水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比很多大学生上课还要专心。
    这处图书馆是慈善家冯平山捐赠给香港大学的,当初捐赠时冯平山的唯一要求就是这座图书馆必须无偿向公众开放。可是开放这么久,很少有社会上的普通人来图书馆看书,大家都为生活忙碌奔波,偶尔有些人得闲,也只是来这里翻阅下,散文之类,像宋天耀这种只读枯燥的经济史料和专业类文献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
    宋天耀风雨无阻每日来图书馆阅览室,康利修同他认识久了之后,在闲暇时开始帮他查些书籍,宋天耀又会做人,每隔三五日,等傍晚图书馆闭馆康利修收工时,叫上他一起找个小酒馆点些廉价卤味对酌两杯。
    现在康利修更是已经习惯宋天耀请他帮忙买报纸,借大书馆指香港大学图书馆的资料书,甚至是带早餐,他今年二十二岁就快毕业,宋天耀十八岁,又都喜欢看书,也算是年纪相仿,趣味相投的朋友,所以他才敢开口劝宋天耀先去找工作糊口,不要把自己读成书呆子。
    “就快啦,今日最后整理一下笔记,明日就不再来烦你,已经找到事情做。”宋天耀把最后一口菠萝面包塞进嘴里,然后喝了口牛奶,眼睛仍然盯着报纸上的新闻,嘴里回应道。
    康利修正擦拭书柜的动作一下就顿住,看向宋天耀:“真的假的?你整日在这里看书,连工都不去见,哪里找到事情做。”
    宋天耀拍拍服务台上的这些英文报纸期刊:“在这上面,读到的。”
    “读昏头了你,讲大话咩。”看到宋天耀拍那些报纸期刊,康利修只当对方开玩笑,转身继续开始忙碌。
    宋天耀吃完之后拿着笔记本,捧着报纸杂志走到阅览室内,这次,他没有再看报纸,而是翻开自己厚厚的笔记本,开始阅读这段时间自己了解并记录下来的世界商业形势。
    他来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新兴行业准备做生意,香港目前原有行业,被各大华族或者英美公司把持,虽然只要他认真做也能赚到钱,凭他的头脑也能搏下不少富贵甚至地位,可是充其量算是跟在那些大华商后面喝些肥汤而已,在一个行业如果没有话事权,那他不如继续跟在褚家身后,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是新兴行业也不是随便拍拍脑袋就能搞出来的,尤其是现在禁运期间,香港各个行业可以说都在遭遇双重打击,日本经济在美国扶持下迅速崛起,吞占本来由香港占据的市场份额,即便香港因为外来人口涌入,工人人工比日本廉价,但是单单禁运令期间,原材料价格暴涨这一项,就已经让香港各个出口行业无力去与日本打最普通的价格战争夺市场份额。
    原材料上涨和日货发力倾销双重打击之下,香港各个行业老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产品在欧洲,中东的市场份额被日本公司抢走。
    就连现在香港做航运的船东,旗下大部分排水量够打的货船也都是被日本公司租去做运输。
    在香港目前这种市场环境下,如果还去做现有行业生意,无异于赤着上身进入本就已经厮杀的血红一片的香港商业市场和中国人自己抢饭吃,自己人打自己人,就算杀红眼拼出头,也必然要在把持行业的大华商面前低头,乖乖按照对方早就定制好的规矩来,稍有出格,对方就能轻松带同行业者赶绝自己。
    这才是宋天耀来图书馆看各种经济书籍,期刊的原因,想做一行香港暂时没有其他人做过的行业,只靠思想超前是没用的,必须要知道在这一时期它是不是有市场,能不能卖出去。
    宋天耀这段时间基本上把自己脑海里能想到的各种香港还未有的生意都罗列了出来,但是在禁运令面前,基本上都谈不上完美,尤其很多低价原材料必须背靠大陆才能利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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