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南又不是不看漫画不看电影。
    不伸出舌头能叫亲么?
    所以因为不是亲,所以不生气也没关系,不应对也没关系,不拒绝……也没关系……
    可是她有点不敢动了,动好像就成了回应或者是——邀请。
    阮之南睁着眼睛,她半仰着头,望着傅从夜家客厅里的吊灯。
    哦,看起来好多年没换了。
    她满脑子都是“123,木头人”,僵硬的坐在床边,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傅从夜离开了,他偏过头去,拿起了茶几上的可乐,仿佛从她旁边逃走似的站远了几步。
    阮之南看他拿着可乐仰头喝了一口,侧面能看到他喉结滚动,手紧紧捏着罐子。
    傅从夜把可乐一口而尽:“……对不起。”
    他背过身去把可乐罐扔进垃圾桶,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
    他听到阮之南似乎也在转身拿可乐,她也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傅从夜转过头去,她虽然只是喝完可乐用手背蹭了下嘴,但傅从夜觉得……或许也不止因为这个。
    可能他表情太明显。也可能阮之南就觉得他是个敏感又小心眼的人。
    她手一僵,放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从夜看着她。
    阮之南:“我擦嘴这是习惯性动作了——哎哟,而且可乐还拿错了,剩的少的那罐是我的。”
    她又是跟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反应。
    傅从夜有点气恼,回道:“无所谓,亲都亲了。”
    阮之南噎了一下,低头不说话了。
    傅从夜:“……我去吹头发。”
    阮之南低头冲进了厨房,他听到了她打开冰箱的声音,他快走到浴室门口了,听到她汇报:“我再拿一罐可乐了!”
    傅从夜莫名恼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玩意儿:“喝。有本事把冰箱里存的全喝了。”
    他吹头发的时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几次都把头抵在镜子上,在吹风机声音的掩盖下懊恼的自言自语。
    但其实就是脸上抹不开而已,特别是阮之南今晚还要住这儿的情况下。
    唉,他真他妈的像个混蛋啊。
    她也真是不跟伤员计较。
    或者说,他要是想的美一点,可以总结成,她从来不跟他计较。
    阮之南喝第二罐可乐的时候,打了个响嗝,总算是清醒一点了。
    嗯……也没什么啊。
    她、她又没少块肉。
    她……也不觉得讨厌。
    只是她觉得傅从夜似乎态度有点奇怪,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但她等了好一会儿,傅从夜也没出来。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会摔倒了,然后磕到后脑勺昏过去了吧?
    阮之南喊了一声:“你还不出来么?”
    里头没回答。
    阮之南有点害怕了,她站起身来靠近门口:“傅从夜?!”
    她正要敲门的时候,门打开了。
    浴室里乌烟瘴气的,他靠着墙叼着烟,低头刷手机,好像刚刚他人在淋雨玻璃隔门里站着,因为阮之南看到里面地上有个烟头,沐浴露之类的瓶瓶罐罐也倒了一地。
    阮之南瞪眼:“你在屋里发疯了?”
    傅从夜看了一眼那瓶瓶罐罐,睁眼说瞎话:”哦,不小心碰到的,出去吧,别吸二手烟了。“
    阮之南拧着眉头,跟他面对面站着。
    傅从夜没办法,只好把烟拿在手里,侧头朝一边吐了口烟。
    阮之南:“你之前是为了装逼学的吸烟么?”
    傅从夜抬头:“我是那种人么?我叔叔教我的。”
    阮之南看着他,仿佛在等这个故事的细节。
    傅从夜只好道:“去年、不对是前年在西樵那边,我跟老爷子闹得比较厉害就出来了,我叔叔追出来,给了我一根烟,我们俩就一路走到护城河旁边,吸了一路的烟。”
    傅从夜又说:“走吧,出去吧,让排气扇开着,别站在浴室里了。”
    他把烟头扔进洗脸池里,推着阮之南走出去。
    阮之南坐在床上,他也坐在沙发上:“你不睡么?”
    阮之南抱着腿,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睡不着。”
    傅从夜:“看个电影?”
    阮之南:“啊……有什么电影,我不看恐怖片。也不看爱情片。”
    傅从夜走过去,拿起盒子的遥控器点了一下,把影院频道调出来:“我也不看这两类,而且你也别看什么战争片战狼片,热血沸腾的更睡不着了。”
    阮之南:“看电影也不是催眠啊,我想看《快把我哥带走》,之前上映的时候我在住院,一直没看。”
    傅从夜觉得这选择也可以,他们俩这个氛围,看个兄妹情深的电影——至少不尴尬了。
    阮之南:“你看过么?”
    傅从夜:“听说了,没看。我喜欢老电影。”
    阮之南:“那你看么?看就坐,你家没有点零食什么的么?”
    傅从夜确实不怎么吃零食,他在冰箱和厨房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盒牛肉粒:“凑活吃吧。”
    他也坐在了护工床上,但没跟她坐太近。毕竟怕尴尬。
    阮之南抱着牛肉粒,靠墙坐着,拿了个靠垫放在背后,光脚盘腿坐着,电影的片头有点长,傅从夜有点受不住这沉默,虽然音乐想着,他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
    他正想开口问一句,阮之南摊开护工床的小薄被,一半盖在了自己腿上,一半给了他:“你要盖着么?”
    傅从夜没说话,阮之南默认他需要,就也给他盖在了腿上。
    傅从夜也拿了个抱枕,往后坐了坐,跟她一起靠在墙上,阮之南把牛肉粒的盒子放在他们俩之间。客厅里的顶灯关掉,只有厨房的灯和电视亮着,氛围很有家的感觉。
    这电影不太达到傅从夜一般看经典老电影的高标准,他时不时走神,阮之南也吐槽:“这演员拍的时候吃烤肠都要吃吐了吧。”
    阮之南情绪还是在电影里,她又哭又笑又有点揪心,就成了电影里的女孩。
    但傅从夜有点走神,他的情绪在电影外,用余光观察他的时间比电影里还多。
    他觉得自己肯定幻想过。梦里梦外,幻想过跟她一整天共处在一个房间里,也没有那么多话,他就看书,她玩游戏或者闹他,然后一起买菜做饭吃饭,然后晚上出去遛弯,回来洗了澡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一起看电影,聊一聊天。
    如果是冬天就开着壁炉盖着毛毯,如果是夏天就开着空调喝着汽水。
    因为已经说过很多话,有过太多梗,反而之间有种舒适的沉默,舒适的一言不发。
    此时此景就像是他幻想的那样。
    电影结束的时候,阮之南还哭了,她抽着纸,一直在擤鼻涕,傅从夜忍不住伸手摸了她脑袋一下,阮之南捶了一下抱枕:“啊!怎么这就结束了——卧槽我明明知道这是刻意煽情可我为什么还……呜……”
    傅从夜心道:……所以铁血硬汉啊不无血无泪阮之南,却是会看着电影哭出来的人啊。
    阮之南就是那种小时候爱闹腾,打一顿打哭了就能安生睡觉的孩子,她哭了之后立马就有点犯困,揉着眼睛倒下去,抱住抱枕蹬了傅从夜一脚:“你让开,我要睡了。”
    傅从夜:“那我上楼了?”
    阮之南:”嗯,别关门啊。“
    傅从夜把茶几上的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就转身要上楼,但上楼之前,他又有点想跟阮之南说句话。
    或者是想问她一句话。
    那你现在讨厌我么?
    他正要转过身来开口,阮之南忽然叫住了他:“傅星星。”
    傅从夜转过身来,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只露出来脑袋,似乎犹犹豫豫的,但还是开了口:“那你现在讨厌我么?”
    傅从夜:“……啊。”
    阮之南横眉竖眼:“啊是什么意思?你讨厌我了?!”
    傅从夜:“没有。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阮之南:“因为我……我让你藏好情绪,却又总来找你。因为我没有发火,也没有说可以让你亲我……因为我自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傅从夜觉得自己或许对她带来了困扰。
    傅从夜:“你不用因为我而想法产生变化——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为了所谓的‘他对我还挺好’‘他骨折是因为我’之类的瞎想,就改变态度。那样挺不负责的。我不需要你给我个答案。我现在一直在你旁边,是为了履行我之前说的话。”
    阮之南:“什么话?”
    傅从夜:“你要是敢跟别人谈恋爱,我打断你的狗腿。”
    阮之南笑了:“哦。我会保住我的狗腿的。”
    傅从夜垂了一下眼睛,他走上楼梯,到二楼了又有些犹豫,他撑着二楼的玻璃围栏往下看,阮之南也在仰头看着他,仿佛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傅从夜:“……其实我本来想问,你有没有讨厌我的。”
    他猜是没有。但他想要她说出来。
    阮之南摇了摇头:“我不讨厌。否则我早就推你了,伤员我也可以动手的。”
    傅从夜笑了笑:“你果然铁石心肠。”
    阮之南对他抬手:“你果然臭不要脸。”
    傅从夜:“晚安。”
    阮之南:“晚安,啊对了,我明天可能回家里去哦。只是我妈叫我回去,你别多想啊。“
    傅从夜笑:“嗯。那我睡了。“
    阮之南躺下:“那我也睡了,你明天起来叫我,我们出去吃早饭啊。”
    傅从夜点头,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觉得那道没关的门,把他的空间和阮之南的空间连接在一起,他也莫名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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