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饶束停顿了动作,“我没话要说啦,就问一下你呀,没其他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的意思表达完整。”
    “……”她真是拿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又聪明又强势。
    她放下垃圾桶,转回身来跟他说:“好吧,就,我想说……”
    她又得清清嗓子才能说下去了,“你是不是不会干家务活啊?你家里一定有其他人伺候着你吧。”
    张修放开吸管,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没出声。
    饶束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怎么啦?”
    难道她那两句话有哪里冒犯到他了?还是怎么地?
    “其实不会做家务活也很正常啊,而且你是男生,男生一般都不做家务的,”饶束胡乱补救着,“我以前也很少干家务活的,都是我姐姐们在忙……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你这个是缺点,我……”
    “你在想什么?”张修打断她这一通来势汹涌的解释。
    她低下头,“我以为你生气了……”
    他无声叹气,朝她走近一点,“是不是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那我再跟你说清楚一点?”
    饶束抬起头望他,大眼睛里有茫然也有等待。
    “第一,不要动不动就觉得对不起别人,更不要轻易道歉;”张修感觉自己的耐心真是空前绝后地好。
    “第二,如果你只是面对着我才如此小心翼翼,那我大可以告诉你,我这个人极少生气,一般我生气了也不会让人察觉到,我只会让那些惹我生气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滚出我的世界,”他停顿了两秒,“或者,让他们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略弯下腰,看着她的双眼,问:“这样,够清楚了吗?你懂没?”
    饶束下意识点头,尔后又很实诚地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觉得点头比较好,最后却又坚持实诚地摇头……
    她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混乱不堪,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张修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纠结,没说其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在饶束面前,他已经够主动了,无意识间早已放弃自己的许多原则和考量。
    无论换成谁站在这里,他都绝不会有这般的耐心和温柔。
    即便是鲁森…他以前对鲁森有没有这么耐心?好糟糕,他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张修……”在他恍神的片刻,那个站在原地纠结的人突然抱了上来。
    张修的第一反应是把玻璃杯举高,避免被她撞得果汁四洒。
    而事实上,饶束抱得特别小心翼翼,双手很松很松地环在他腰身,等同于一个空抱的虚无姿势。
    “我问过你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把脑袋轻轻贴在他胸口,声音也很轻很脆。
    张修明显感受到了她这次的变化,没有试探,没有伪装,没有躲避。
    她只是单纯地在问出一个问题。
    桃花眼轻眨,张修无声叹气,准备跟她好好谈谈。
    门铃声响了。
    操。操。操。
    “我去开门。”饶束吸了一下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身去开门。
    张修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两秒,然后收好一切飘摇的情绪,咬着吸管喝完了手里这杯青柠汁。
    2
    酒店侍员送来了晚餐,还有两个冰袋。
    “用这个敷一下就能很快好起来吗?”
    饶束被张修要求躺在沙发上,两手摁着冰袋,压在额角的那个肿块上。
    她毫无技巧,活生生把自己的额头压红了。
    张修看不下去了,让她松手。
    “哦。”饶束乖乖松了手,那个冰袋立刻从她额头上滑下来,砸在她右眼,“嘶……”
    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静静看她,缓缓凌迟她。
    “……不是还有一个冰袋吗?”饶束试图假装自己并没有做蠢事,指着他手里的另一个冰袋,抬抬下巴,说,“就用那个,这个不要了。”
    她这种等着别人来伺候的架势,让张修想笑又想气。
    他拎开那个砸了她眼睛的冰袋,再用白色毛巾裹着另一个冰袋,轻轻敷在她那个小包周围。
    饶束抬眼看着上方那张脸,他侧坐在沙发扶手上,略低着头在帮她敷冰块。
    他低眉敛目的模样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柔和,看起来温良无害。
    而他本身究竟是不是一个温良无害的人,饶束并不在乎。
    这种两相沉默的时刻总是让人无所适从,至少对饶束来说,足够手足无措。
    她开始跟他闲聊:“哎,张修,那过几天以后,离开北京,你回到广州,容姨也会回去吗?”
    他的眸光动了一下,落在她眉目之间。
    “不会。”
    “她是……”饶束咬了咬唇,没问下去,因为她感觉这个对他来说应该是隐私。
    她只是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头顶上那张脸。
    而张修没说话。
    饶束眨眨眼,跳过这个话题,“那到时候你要一个人住?”
    “嗯。”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怎么过下去啊?”
    他笑,“这个时代,不懂烹饪的人难道还会饿死?”
    “应该不至于……”饶束也笑,“你又不穷。”
    两人好一阵没说话,张修把冰袋移了移,新一阵冰凉从饶束的脑门处扩散开来。
    “或许,”他又把手里的冰袋移了个位置,低眸看她,“你会料理食物么?”
    “我啊?”饶束浑然未觉他埋下了怎样的伏笔,只是很诚实很单纯地回答了他:“以前不会,现在会做一些简单的食物。”
    “做出来的能吃么?”
    “……能吧。”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自信。”
    “主要是因为……”她清清嗓子,移开视线,垂着眼睫毛看自己的鼻尖,“因为我只给自己做过饭。自我感觉还是能吃的,但不知道其他人会怎样评价。”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饶束想起了她弟弟饶唯边吃炒土豆边皱着小脸的痛苦模样,嗯……当时那盘糊成一坨的黑色炒土豆,是她用一个小时认真做出来的……
    张修把头再低了一个度,碎发垂在眉前,眸光亮亮,看着她。
    “怎、怎么啦?”饶束以为自己心里想的东西又被他看穿了,顿觉悚然。
    而他却问,“那么或许,你想来帮我料理日常食物吗?”
    “啊?”她惊呆,“什么意思啊?”
    “我聘你来做我的…”张修顿了一下,因为他自己也还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工作。
    饶束帮他说了下去:“私人保姆吗?”
    “……”他睨她一眼,差点冒冷汗。
    “我说得不恰当啊?”她抓抓头发,“那就,家庭保姆?少年保姆??”
    “我建议你闭嘴。”
    饶束笑得双眼弯成月牙状,“喂,是你先提出来的哎,我不觉得我想错了。”
    张修站起身,拿着冰袋去洗手间,“小时候照顾过我的私人保姆,也就只负责接送我上下学、偶尔带我去郊游、参加学校活动或者公益活动,如此简单。”
    饶束专心听着,他在洗手间门口停下,背对着她,接着说:“但据我了解,中国这边私人保姆的工作性质并非如此简单。”
    他刚说完,就听到她笑得特开心,“你要不要这么含蓄呀?”
    他没接话,进了洗手间,门没关,一半身子还能被看见。
    饶束攀着沙发追问:“那所以,你想聘请我当你的什么呀?煮饭少女吗?”
    “除了照顾好你的一日三餐,我还有其他要做的吗?”
    “对了,我得住在你家吗?”她兀自叽叽喳喳,“这一男一女的,正值青春年华,在同一个大房子里……咳咳……”
    她托着腮思考,“但我回去得先考试啊,你家离我学校不太近哎,我好像只能在放暑假之后……”
    张修从洗手间探出另一半身子,擦着手,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直接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饶束咬着下唇,双眼特亮,笑得特有感染力,“我说愿意的话,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收留我吗?”
    他挑眉,看着她,没说话。
    等于默认。
    “那当然愿意啦!”饶束倒回沙发里,听见他说了一句:
    “改天给你合同。”
    “……好。”
    她闭上眼睛,很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了某些东西。
    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爽快又贸然地答应一份如此私人的工作?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十九岁的时候让人觉得她像一个没有家、无处可去的人?
    饶束握着手机发呆,直到听见他用英语跟人通电话,她才从沙发里爬起来,找出睡衣,进了浴室。
    3
    浴缸里的热水放了一半,又被她全部排干,改为放冷水。
    蹲在浴缸面前,饶束摸出手机,删了微信收藏里那条勤工俭学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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