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宋岩插科打诨,让乏味的道学探讨起来都妙趣横生。
    宋巅策马狂奔了一圈,再次舔脸打马近前,隔着车板,能隐约听见二弟眉风色舞的优雅讲说闲谈,偶尔配合着她含蓄隽秀的笑声,他再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驿站,住宿的房间安排的特别符合宋巅心意,吃过饭后,几人各自回房。
    林皎看着不请自来的男人,心态平和,她也不知道自己凭仗的什么,反正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果然,宋巅从进来就开始处理积压的公文,及至三更,床上的林皎已经睡熟,嘴边一抹笑意,还是不老实的很,被子已经被她踢到脚边,单薄的寝衣松垮,勾勒着胸前隆起,手指葱白纤细,双腿笔直轻搭,越看越舍不得,在漳州就该把你囚起来,日日只对着我一人,委实不该,心软放了你。
    林皎第二日醒时,屋中已经没人,瞄了眼大亮的天气,她昨日睡的也太沉了,不知道耽没耽误行程,穿好衣服下楼,见宋巅坐于楼下,前面摆着碗面条,正皱着眉吃。
    “其他人呢?”
    “雪太大,让他们去探路。”宋巅伸手把他的垫子和隔壁的摞到一起,示意让她坐。
    林皎眼神微缩,她能感觉出他的变化,但,如师傅之言,男人善变多情,她没有信心,能一直让他如此。
    心境改变之后,人也同样像被洗礼,还是昨日那件素衣,却觉得哪哪都看不够,只是扫到那只白嫩的小手时,黑眸一暗,蕴藏着未及宣泄的强大欲望。
    林皎坐下,执起筷子文雅的动口,驿站简陋,没什么珍贵的,几碟子熏腊肝肚肉,另有几碗白米饭,算是极好的。
    刚吃了几口,手腕一抖,银筷子吧嗒掉到桌子上,宋巅抬眼看她。
    林皎回想一番,昨日没干什么重活儿呀,怎么酸涩的厉害,这时,宋岩领着人回来,脱了氅,对着宋巅道,“暂时要被困在这儿了,等到雪停。”
    林皎从窗户看了眼天色,还有得下呢。
    随后三日,大雪封山,驿站的大门有天被封,最后还是跳窗挖的一条路,随后进来一行人,其中就有宋岩的那位旧友,曾秧。
    两人一见面就开始互相挤兑,林皎在一侧听着好笑,而宋巅早已出去安排事宜。
    “这位是?”曾秧看向他一侧的林皎。
    “这位是丹阳郡主。”宋岩退后一步道。
    曾秧弃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瞬正经起来,虽然心中纳闷,从没听说过这位,但也有可能是他孤陋寡闻,同样冬日里手持折扇,一派风流,却多了股风尘轻浮之感,他品阶低,自然要行礼,林皎只是轻微点头,她可记得这位的嘴碎,权当不认识。
    “郡主定是觉得无聊,正巧随行来位妹妹,可陪着逗会闷子。”朝后伸手,从厢房里出来位女子,身披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手中捂着个鎏金手炉,福身一礼后,笑意温婉道,“郡主安好,小女名唤曾悦,年已十八,屋内煮了山中皑雪的茶汤,还请一品。”
    林皎与观中姊妹皆相处融洽,有的调皮,有的吵闹,有的胆小,有的暴躁,却都是真真实实的,不像面前的这位,犹如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嘴角的弧度,吐出的话语,甚至于每一步,都似精心丈量过,每日每日的重复表演。
    第39章 叁拾玖章
    厢房中, 淡淡的一股子梅花香气弥漫, 伴着陈香的煮茶味儿,格外的安宁静谧,四人围坐在炉前,曾秧从家乡带的小金橘, 剥开整个塞进嘴里,咂吧下嘴,又要伸手拿, 被宋岩一巴掌拍开, “暴殄天物。”
    说罢,宋岩拿起小刀横竖切开,抖手去了籽,放入壶中烹煮,后拿起滤勺左右晃动, 等着橘子的汁水完全散去, 才捞出来弃了,等烧沸时,提起倒入茶盏中。
    曾悦让一侧的丫鬟拿了蜜饯来,装入碟中,又从蜜糖罐里舀了一勺子, 均匀的洒在上头,叉上竹签,便可食用。
    林皎不可避免的再次陷入矛盾之中,人与人有所不同, 为何有人生来便享有一切奢靡,有人就失了运道,需吃糠咽菜,冻死野外,她起身走至窗前,天边乌黑沉沉,叹息道,“至少还要三日。”
    宋岩站在她身后,听着有些纳闷,怎么,她还会看天象?
    “郡主说什么?”他是明知故问,想看她的笑话。
    林皎回身,眼神悲悯,对着他道,“我去找侯爷,先失陪。”
    曾家两兄妹不解,看着这位寡言郡主冲她们歉意一笑,而后出了屋子,两人齐齐看向宋岩。
    宋岩回味着刚才一瞬间的失神,手中折扇哒哒敲击,真是有趣。
    林皎出门,正巧宋岩领着几个侍卫进来,边走边还询问附近村庄的状况,每年冬季都是最为难熬的时候,大雪过后便是严寒,尤其山峰聚多,几乎每年都会发生雪崩,乃至整个村子被覆盖。
    同样,今年她们所处的涂州是最严重的地带,附近三个村子遭受了雪塌,宋巅手下并没有带多少人手,只能先处理积雪,驿站的消息已经传递不出去,只能等待宫中派人来救援。
    林皎看着忙碌的宋巅,这几天头一次和颜悦色,但也忧心忡忡,“这雪估计还要下上三天,可有什么准备?”
    宋巅后来又去过几次道观,让人修缮,又定时上山送些米面,抗寒的衣物,赤杨道长虽每次见他仍旧高深冷脸,但观中的小姑娘们却都很喜爱他了,经常夸奖她,说她是学的最好最快的,估计还真有她师傅的真传。
    “听说你,学问很好?”
    宋巅朝前走了一步,二人中间距离缩近,林皎看着一张逐渐放大的俊脸,下意识的退后。
    “听说你,经常在梦里喊爷?”
    宋巅再次走近,逼着她后背抵上下楼的栏杆。
    “这是奖励。”
    说罢,宋巅伸手扣住她后脑,含住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唇瓣,恣意碰撞,些许有牙齿磕碰的声音,渐渐被靡情的水声覆盖,稍微离得近,就会看见男女的舌尖交缠,难解难分。
    二人丝毫不避讳的在楼梯处就卿卿我我,直叫人看的面红耳赤,宋岩随后出门,自然也亲眼目睹了,远远的看不清神色,耳朵却能清晰的听见唾液缠绵的声响,如他在十几岁的那个梦里一样,压着个玲珑女体疯狂征服。
    林皎在他靠近时,就做好防备,可惜,她哪里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可恨她刚一心软,他就趁虚而入,众目睽睽之下,还要什么脸面,白牙一咬,耳侧传来他低喘声,“等我回来。”
    宋巅舔去舌尖的铁锈味,回头看向拐角离去的身影,眸光危险如狼,扫视了一眼大厅,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正看着外头发愁,没人注意。
    舍不下的复又看了眼满是怒火的小女人,转身下楼梯,很快,周遭的侍卫跟随,簇拥着没了影子。
    林皎没法子对着他大喊大叫,那张脸厚的快要比得上城墙,只能跺跺脚,自己回屋子生闷气。
    同样闷气的,还有宋岩,自打他回去,脑子里时不时的就浮现起阴暗处的那女人,被吻的通红泛着水光的嘴唇,娇软温喘的倚在栏杆上,文静的看着前方。
    浓黑夜里,宋岩第二次做了春梦,且是与着林皎。
    梦中依旧是宋巅霸道的扣住她脑袋强吻,只不过这次的感官被无比的放大,连最细微的,因着呼吸不畅而急速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尤其是唇齿之间的啃咬嬉戏,分开时她唇瓣被扯住又弹回原地的颤动和震撼,一切酣畅悱恻,只不过,难以解释的是,他变成了那个被她紧紧用后背抵住的,栏杆。
    顺子今日已经不下十次的偷偷摸摸的看着他傻笑,从清晨起看见那条潮湿的亵裤开始,简直够了,宋岩掸了掸袍子,对着他道,“顺子,楼下需要个清雪的,你去吧。”
    顺子脑筋一转,“恩,行,别耽搁了曾姑娘的绣花鞋落地。”
    说到曾姑娘三个字时,还特意的很大声。
    那表情真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打趣我?”
    顺子非但没被他的气势吓到,反而十分高兴并着欣慰,可算能有个姑娘能压的住他家少爷了,回京后,他保证去灵岩寺上香祈福,保佑他们俩快快成亲,别让他再跟着东奔西跑的了,最好是能有个心小的丫鬟从了他,这样的生活太美好。
    宋岩自从春梦过后,调整心态,大哥已然表态的这般明显,再贴上去,是会挨揍的,更何况,大丈夫何患无妻,他还是拥抱淳朴的大自然吧。
    在顺子刚美滋滋的躺下准备做个美梦,顺便娶个媳妇的时候,噩耗降临,他家少爷背着个行囊拉着他,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一高一矮漫步于鹅毛大雪中。
    第三日,雪停,天气却骤间严寒,滴水结冰,一大早是曾秧发现他不在的,敲门询问林皎,林皎也是一头雾水,找了一圈,并无所获,曾秧还算了解他,说,“恐怕是趁着侯爷不在,特意偷跑的,这位兄弟最向往的就是自由潇洒,果真是贵族子弟的风采。”
    曾秧还在感叹,林皎却皱眉,这种鬼天气,谁说的上遇不遇险,一切都是未知。
    “曾大人在驿站等候侯爷,若是侯爷回来,你就按实说即可,我马上派人出去寻找。”
    林皎作出决定,他不仅是宋巅的弟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如若是她多心多事,权当冬日一游了。
    曾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位还算貌美的郡主,竟然是个大小通吃的主儿,再一瞬,才衡量了利弊,危险确实存在,不妥不妥,“郡主留在驿站吧,我带人去寻。”
    林皎摇头,“曾大人带的大多都是家中的小厮吧。”
    后半句没说,但曾秧却明了,郡主身边竟是些上过战场的将士,他身边的家丁小厮怎么比得?
    林皎回去换上狐皮的褙子和长裤,带足了水和粮食,掏出宋巅给的令牌,吩咐侍卫即刻出发。
    有值夜的马夫看见宋岩二人往榔城方向去了,听说是奔着一座冰雕的观音像,林皎上了马车还在腹诽,这人真是闲的流油。
    宋巅只给她留了一队侍卫,且是老实听话的,侍卫长名唤张震,此时停下马,隔着帘子对着林皎恭敬道,“郡主,前方道路封锁,不让通行。”
    “你去问问为何?”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
    张震打马上前,问了锁路的官府中人,言说榔城中有一条河流,有的百姓害怕附近的雪山崩塌,所以举家带口的穿冰而过,昨日捞出几具尸体,今日才封路,不再让人靠近。
    又问他是否有个书生模样的,还带着个小厮经过,那人顿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两个人来时浑身都是冰碴子,以为是雪山里的熊瞎子呢,后来抖搂片刻,露出本来面目,说是附近的书生,前来观赏冰雕的,他就放了进去。
    林皎一听他没事,同张震说,她们返程。
    突然,有百姓声音从街上奔跑而来,边还凄厉的喊叫,“大山塌了,快跑,快跑。”
    轰隆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狂翻而来,雪虐风饕,张开血盆大口,吞咽原本矗立的街道店铺,瞬间淹没,仅仅几息,林皎眼珠迅速收缩,身体颤抖震粟。
    岌岌到了她们跟前,一瞬的心惊肉跳后,就是哀嚎惨叫,有些人跑了出来,相反,就会有些人被深埋,还不待林皎反应过来,这些百姓们已经惊慌失措的往官道上继续跑,准备去下个县城。
    林皎跳下马车,让侍卫们拦住人,大声说,“各位乡亲们听我说,暂时不会再塌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把还活着的人挖出来,谁知道布局和方位?”
    众人站在平地上,有的仅穿着单衣,冻的瑟瑟发抖,张震拿了件毯子给他披上,大着声音喊,“这位是丹阳郡主,你们的家人朋友也一定都在里头,谁知道哪有兵器的铺子?”
    持续沉默中,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林皎略一想,便释然了,人都是自私的,尤其面临生死。
    示意把人放了,又把马车里的粮食和水壶都给了他们,张震指着来时的方向,让去驿站通知一声。
    总共就十二个侍卫,虽然个个身强体壮,却难敌四手空拳,封锁的正巧是木板,便都拆解了挖起来,随着面积加大,还是一无所获,林皎有些泄气,筋疲力尽的回头看着一大堆雪中间留着的狭窄通道,这完全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得有个能大量储存积雪的地方。
    对了,结冰的河流。
    第40章 第肆拾章
    对了, 结冰的河流。
    难的是, 没人知道位置,前方张震挖出街道左侧的店铺,搜寻了一圈,没发现有人, 找了附近前后堂屋,皆没什么收获。
    时间虚过,店铺已经打开三个, 找到了些工具, 有些房屋压塌的太厉害,还找到几个尸体,被掩埋的时候让雪冻住了口鼻,张震没让林皎看见,直接埋了。
    她们分东西两队, 林皎跟着张震刚走进一间铺子, 穿堂的大门倏的承受不住,哗啦砸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暴雪一压而下,林皎下意识的蜷缩,张震迅速用木板搭在二人背上, 等着安静了,再次站起来开道。
    林皎耳朵灵敏,一片白茫茫中,听见有窸窣的挪动声, 拍了拍蛮干的张震,说,“外面有声音,而且像是很多东西。”
    张震听不出,“不会是惹了冬眠的熊吧?”
    后边的侍卫也随之点头,这种情况不无可能,绝对不会是官兵,或者说,是人,那就只能是动物。
    几个侍卫都没怀疑这位郡主是不是瞎说,因为刚才,他们都被吓得破了胆,唯有郡主还冷静让百姓们留下告诉方位,反应迅速且有决断,这同他们上战场厮杀不同,上了战场,全凭个人本事,若是你学艺不精,被敌人斩杀,也算是尽力而为,而面对天灾时,是一种完全不可抗力,它没工夫提前通知你,也不管你有权或是有势,只管都吞了去省事。
    张震撬开一个比较狭窄的屋子,几人矮身躲进去,祈求待会儿看不到她们。
    声音越来愈大,且有铁器刨挖的钝声,张震奇怪,让林皎躲着别动,他出去看看,很快,便面无表情的回来,对着林皎说,“郡主,刚才那几个乡亲又回来了,正在外头除雪。”
    林皎张大嘴错愕了半天,一场虚惊,吸了两口冷气,搓搓手扶着案桌站起来,拍了拍腿腕上的雪,直起腰出门,果真是刚才那几个要跑的人,看着他们熟门熟路的拿东西,又告诉方向,这群人,很是可爱嘛。
    临街的商铺中大多都跑了出来,越往后,越难进,“郡主,只能挖个隧道,若是有人叫喊,再往旁边挖,雪还没冻严实,容易埋进去。”
    林皎看着大致的方位,“咱们尽量把积雪推倒河中间,这些墙面结实,里头能有活人,若是后头的草房,估计就不成了,先紧着这头。”
    顺子一路跟着宋岩,浑身僵硬的进了客栈,直到一大碗飘着油花儿的骨头汤放在他跟前时,才眨巴眼睛,双手托着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烫的脾胃肾都揪到一处,怨恨的看了眼依旧风雅但遭了风霜雨打的少爷,“少爷不是看好了那个曾小姐吗,跑什么?她又不能稀罕的来追你。”
    宋岩手中没扇子,依旧风流无比的虚空敲着,嘴里发出哒哒声,“佛曰,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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