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棠紧紧靠着他,抬头只看见他微抿的薄唇,弧度凛然摄人。
    宫墙那边,一抹修长人影提着宫灯,快步走了过来。
    锦袍玉冠,衣着华美,眉眼深沉冷酷。
    谢映棠心跳蓦地加快。
    是三郎。
    她下意识抓紧了成静的衣袖,有些不安地冲他摇了摇头,似乎想出去。
    她不想连累他。
    成静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脑,无声地安抚她。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谢映舒偏了偏头,忽然往这处走来。
    那一抹幽幽灯光照亮了黑暗一方。
    成静眯了眯桃花眼。
    三郎突然来此处,绝非一时兴致。
    他行事缜密,引谢映棠来的宫人是他多年以来的亲信,绝不可能泄密。
    是谁?
    跟着他,他不可能不察觉。
    那么……跟着谢映棠?
    他的目光渐渐下挪,忽然抬手紧紧捂住谢映棠的唇,身子一转,便将她摁至墙上。
    她蓦地睁大眼睛,说不了话,就这样微惊地看着他。
    他眸光深而沉,慢慢凑到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若未料错,你身边有人跟踪。”
    谢映棠悚然一惊。
    右手指甲不由得陷入掌心。
    谁敢跟踪她?
    成静又道:“现在,我去将你阿兄引走,你有把握护好自己么?”
    她眨了眨眼睛,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却有些不太放心,他不知她身边会有什么人不知不觉地潜伏着,那人又会不会危害到她,便又道:“若有危险,你便往东跑,那里人多,无人敢动你。”
    她点头。
    他怜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哄道:“也不必害怕,那人应是你谢族人,不敢动你。”
    她又点头,眸子湿亮,眷恋不舍地看着他。
    她想说,他不必这样担心她,她不能时时刻刻都求他护着,既然敢做,便要敢承受危险。
    她不怕。
    她只是不舍。
    今夜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似乎看出她的不舍,成静低低叹了一声,只道:“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便放开她,抬脚朝外面走去。
    谢映棠偏头看了他一眼,一咬牙往反方向悄悄跑去。
    她每次进宫都有宫人牵引,且走的都是繁华之路,不认识这段荒僻之地,只能漫无目的地跑。
    她跑地气喘吁吁,也不知自己到了哪处,却看见面前一池湖水,在月光的倒映下泛着莹白的光。
    她停下来,想起成静的话,又沿着湖畔往东走。
    往东,便可慢慢找到人。
    四周一片寂静。
    她迎着冷风慢慢走,远处便隐隐可见宫灯的粲然光芒,显得那处繁华异常。
    她眉头往下一压,心底压着的巨石终于被拿开。
    她慢慢往那处走去。
    才走几步,谢映棠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许净安站在不远处,也在往那个方向走,似乎没看见她。
    谢映棠明明记得,她随长姊回寝宫时,许净安也随她一道去了。
    她不欲搭理许净安,频频与长姊说笑,许净安便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安静地出奇。
    为什么在这里?
    谢映棠眸子微眯,目光扫过她的裙摆,瞳孔骤然一缩。
    裙摆上沾了苍耳。
    她一路走过来,只有之前那处杂草丛生,野生苍耳长在草丛里,若不小心便会沾上衣裳上。
    是她?!
    谢映棠眼中蓦地腾起火来,眉梢冷冷一扬,快步走了过去。
    许净安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待看见是她时,眼中掠过一丝惊慌。
    谢映棠唇边冷笑更甚,“是你向我阿兄告密?”
    许净安茫然道:“妹妹说什么,我听不懂……”
    “装,继续装。”谢映棠冷笑道:“你有胆子告状,竟怕被我识破不成?表姊这么多年深藏不露,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竟是在人后偷偷摸摸的小人?”
    许净安咬唇,含泪道:“棠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凡事也得有个证据……我都不知你做了什么,如何去告你的状?莫不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话音未落,谢映棠蓦地抬手,狠狠掴向她右颊。
    啪!
    这一耳光凌厉至极,许净安只觉右耳嗡嗡一响,随即整个右颊都蔓延起火烧一般的痛感。
    她疼得眼泪夺眶而出,不可置信地捂住脸,“你敢打我?”
    “我是翁主,为何不敢?”谢映棠笑了笑,轻轻揉了揉打疼了的手心,“倒是你,脸皮这般之厚,让我手疼了,怎么办?我再教训你几下?”
    她抬手又要打,许净安捂着脸猛地后退,摇头道:“你……我一心拿你当妹妹,你怎么可以打人!若让舅舅与外祖母知晓……”
    谢映棠眼神一寸寸寒下去,“你还装?”
    若不是许净安,她又怎会这么快与成静分别?
    她想他想得快疯了。
    那么多个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她都熬过来了。
    如今,她刚刚燃起的热情,被眼前这个贱|人浇灭得一干二净。
    谢映棠忽然快步上前,许净安尖叫一声,抬手要推她,谢映棠毫不犹豫地抬手,对着她又是狠狠一扇。
    许净安想还手又不敢,索性便咬牙忍着,泪眼盈盈,不住地挣扎推攘。
    谢映棠当然知晓她一贯的作风,许净安此人,一贯喜欢装可怜,就等着她出手打人,届时再回族中告她一状,她如今深陷囹圄,再加上这般打人,必然被重罚。vx公号:books186
    谢映棠冷笑一声,手上之力越发大了,狠狠将许净安推倒在地。
    她挽起袖子,就借着这处无人,居高临下地睥着许净安。
    许净安没由来得背脊发凉,那抹杀人般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乎要将她一寸寸千刀万剐。
    她双手往后撑着地,一点一点往后挪。
    谢映棠笑意嘲讽,“怎么?你落井下石如此干脆,现在竟是怕了?”
    许净安含泪摇头道:“棠儿,你冷静冷静,这是在宫里……”
    她简直疯了!
    若惊扰宫中某个贵人,失仪之罪谁担得起?
    谢映棠一把扯住她的衣裳,“宫里怎么了?我看此地刚好,适合打人,适合报仇。”她笑吟吟道:“有本事,你叫救命?我顶多又被罚跪一顿,你又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想想?”
    谢映棠贵为翁主,当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只是她许净安,自小失去双亲,寄人篱下,且公主皇后皆在宫中,定会拿她出来挡刀。
    许净安脸色蓦地惨白。
    她深吸几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
    没事,没事,谢映棠顶多发泄一顿。
    她不敢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只要她挨过去了……
    等她回府,定要好好哭诉一顿,看谢映棠如何辩解!
    许净安忽然有了一丝底气,正要说话,谢映棠忽然一把将她拽起来,往河边拖去。
    许净安大惊,拼命地挣扎,可任她怎么扳,都弄不开谢映棠的手。
    “你疯了!”
    谢映棠冷笑道:“我没疯。”
    虽说没疯,她眼神却透着一股狠辣之意,许净安彻底慌了,身子还在被她往那处拖拽,忙哭求道:“棠儿,表妹!我错了!你饶了我吧,这里是皇宫啊……”
    “棠儿,你冷静冷静……”
    “求求你,别把我推下去……”
    那河如此之深,一旦掉下去无人救,她会没命的!
    谢映棠冷笑道:“我今日定不可能放过你。”
    她说着,已经来到湖边。
    夜风甚大,吹得她衣袂发丝纷飞,表情却极为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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