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次离开,薛典也是放心的。
    起初薛典听说了养真的打算,自然也不理解,养真便如告诉赵曦知般把真相告知了薛典。
    薛典虽知道赵芳敬素来疼顾她,但毕竟赵芳敬曾跟乔白是同僚,如今居然要娶乔白的女儿,这对薛典而言也有些无法接受。
    加上薛典也因为谢氏的死而暗怀悲痛,因此养真这般提出,又也薛典立刻也答应了。
    赵曦知来之前,薛典正询问养真身体情形如何,毕竟她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且一连数日的急行,恐怕她吃不消。
    养真的确是疲累之极,虽然赵曦知暗中命人交代好生照料着她,并不需要她步行,可是连日里乘车,车马颠簸,加上“背井离乡”,又离开了她最不想离开的人……实在是身心俱疲。
    可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路,咬牙也要撑下去。
    赵曦知在门上轻轻一敲,又怕给人瞧见自己来了这里,便不等她答应便推门而入。
    里头养真送了薛典出门,本正想躺倒休息一下,才解开了外衫的一颗纽子,耳畔听到一声响动,门就给推开了。
    养真还以为是薛典去而复返,忙掩起衣襟回头,谁知却见是赵曦知。
    四目相对,赵曦知注意到她摁着肩头纽子的手,一愣之下才咳嗽了声道:“你是要歇息了?”
    养真若无其事地将纽子重又扣好,问道:“殿下这会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赵曦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一路上可还习惯么?”
    见养真并没有骂自己,赵曦知也镇定下来,便打量了一圈屋子,问道:“累了吧?你要是跟在我身边,假扮我的小侍从或者别的,岂不是比现在好很多?”
    养真道:“殿□□边人多眼杂,保不准有人认出我来。何况还有小公爷跟着殿下,我若接近殿下,小公爷立刻就会知道。”
    赵曦知却忘了这个:“说的也是。不过你打扮的这个样子,连我都有些不大敢认,别人恐怕也没有这样眼尖的,何况……就算晋臣看出来又怎么样?他的心意跟我一样,也不至于就出卖了你。”
    原来养真身着小太监的服色,因为她的肤色过于白皙,在薛典的指引下,脸上故意用些黑粉抹了一层,弄的灰突突的并不打眼,只有细看才能认出那过于秀丽的五官。
    养真忖度说道:“我只是觉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将来事发后也把小公爷牵连在内。”
    赵曦知心头凛然:“这话有理。”点头说了这句,突然觉着有点不对:“等等,你怕把晋臣牵连在内所以不叫他知道,怎么难道不怕把我牵连在内?”
    养真笑道:“殿下是凤子龙孙,自然是不怕的。”
    赵曦知白了她一眼:“我发现你想利用我的时候,嘴是最甜的。”话虽如此,嘴角却带了一抹笑意。
    养真看着赵曦知笑吟吟的样子,却有些不习惯。
    虽然已经假扮男装,也明知道赵曦知心中只有桑落,倒是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养真便道:“殿下还有事吗?若是无事不如请回,也不用过来看我,叫人瞧见了反而不好。”
    赵曦知哼道:“你毕竟是我偷偷带出城的,我自然要对你负责,看看你本是我的好意,你可别不识好歹……”
    养真听他牢骚,便又笑道:“多谢殿下为我甘冒奇险,不过现在我有些乏累了,加上入夜,不如改天再说话?”
    赵曦知觉着这两句还算中听,当下道:“谁让你自讨苦吃呢?若是跟着我,自然不必像是现在这样累。”扔下这句,却到底听话的转身出门去了。
    养真恭送他离开,这才将门掩起,想了想又从里头闩了起来,这才重又回到榻上。
    这次她连外衫也来不及脱下,才趴到床上神智已经昏沉,很快地竟睡了过去。
    且说赵曦知回到自己院中,正程晋臣到处找不见他,见他回来才忙道:“殿下去哪里了?”
    赵曦知道:“我……觉着闷出去走了走,怎么了?”
    程晋臣满面惊惶:“我才听说了一个骇人的消息。”因见在外头不是说话地方,便拉着赵曦知到了里间。
    赵曦知忙问他是什么消息,程晋臣道:“京城内送来了紧急密报,说是、说……养真妹妹失踪了!”
    赵曦知听了眉头一扬,过了会儿才问:“是吗?”
    程晋臣本以为他听了后一定暴跳如雷,谁知反应却是如此,程晋臣睁大双眼道:“此事殿下怎么看?是不是先前那刺客又对妹妹下了手?”
    赵曦知忙道:“不至于!先前那件事后,整个鬼市都给翻了个个儿,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了。”
    之前那件事因为查到了龙形玉佩,已经从大理寺交到了宫内的慎刑司去调查。
    一时之间宫内略知道此事的,无不人心惶惶,毕竟如果细细追究起来,底下的关系却是错综复杂不好说了。
    程晋臣也不便多提此事,只说道:“那妹妹又怎会无端失踪呢?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又是十三王爷担心妹妹出事,所以故意把她又藏起来了?”
    赵曦知没想到他会这样揣测,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不错,多半就是这样!”
    程晋臣见他丝毫担心都没有,反而十分快活似的,心中更是疑惑:“殿下如何还笑?妹妹下落不明,到底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情,何况是否是十三王爷所为还不知道呢。”
    赵曦知向来深信程晋臣,又见他这般为养真担忧,几乎就不想瞒他了,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养真跟自己说过的“连累”等话,当即生生地刹住话头,只说道:“我只是觉着多半是十三叔所为才笑的。毕竟那件事后十三叔也多上了心,樱桃巷中又哪里是闲杂人等可以乱去的?”
    就连他跟养真里应外合,也好不容易才瞒过了赵芳敬安排在樱桃巷的人。
    程晋臣听了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但仍觉着赵曦知的态度有些古怪,赵曦知又假称劳累,便推了他出去让他自去安置。
    直到次日,车驾重又上路,眼见中午,程晋臣不由又对赵曦知说起此事,恨不得飞回京城亲眼看看。
    赵曦知实在是按捺不住,便道:“你很不用为她担心,她好着呢。”
    程晋臣昨晚上想了一夜,总觉着赵曦知的态度不对,所以方才又故意提起此事,就是为了试探赵曦知。
    如今听他突然说了这句,程晋臣就知道事情果然有内情了,忙抓住了询问。
    赵曦知也知道瞒他不过,何况也本心不想瞒他,便把跟养真的密谋跟程晋臣都说了。
    又道:“并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怕把你牵连在内而已,如今我虽然告诉了你,但你也要仍旧装作不知道的才好。”
    程晋臣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赵曦知竟做出这种事:“殿下你、你也太大胆了!要是给皇上知道了……”
    赵曦知叹息道:“我并不是大胆,我只是觉着乔养真是绝对不能嫁给十三叔的,这简直,简直像是不伦……而且你也知道她的那个孤鸾命格,如果因而妨碍了十三叔又怎么说?”
    程晋臣皱眉,先把那什么“不伦”压下,只说道:“殿下不是不信那种批语的吗,怎么现在又提起?”
    赵曦知道:“我当然是不信,甚至于我来说,就算让我娶乔养真我都是不怕的。可那是十三叔啊,十三叔可是一点儿闪失都不能有。”
    程晋臣好不容易才将听来的这种种内/幕在心中消化了一番,又道:“妹妹现在在你来?我倒是要见她一面。”
    赵曦知忙拦着:“你去见她,她岂不是知道了我泄露给你的,又不知要如何骂我。”
    程晋臣苦笑:“我就说是我自己看出来,逼问殿下,殿下迫不得已才说明的就是了。”
    赵曦知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当下便陪着他往车驾后面而来,渐渐地到了仪仗执事人等的队伍,赵曦知打量了一眼,并没看见薛典的身影,当下便问那小执事道:“那个薛大呢?”
    小执事也扫了会儿,忙道:“回殿下,一早上还在,这会儿……大概是小解去了。”
    赵曦知笑看程晋臣一眼,又问:“那么那个跟他一起的小赵呢?”
    小执事回答:“回殿下,原先在那辆车内的。”
    这会儿正好那马车到了跟前,赵曦知上前敲了敲车窗,毫无动静,赵曦知咳嗽了声:“小赵!”
    仍是没有反应。
    程晋臣比他反应快,见势不妙早一跃跳上车,推开车门看向里头,却见空空如也,哪里有养真的身影。
    赵曦知愣了愣:“难道也是小解……”话未说完,脸上微红。
    程晋臣跳下车,又问小执事:“薛大离开多久了?”
    小执事懵懂道:“奴婢也说不清楚,只记得早上启程的时候看见过,后来……就再也没见了。”
    程晋臣倒吸一口冷气,见赵曦知还想问,便拉着他走开。
    赵曦知还懵懂着呢,问道:“怎么了?”
    程晋臣道:“殿下还不知道?妹妹大概是走了。”
    “你、你说什么?”赵曦知后知后觉,双眼惊疑地睁大。
    程晋臣神情略见黯然:“以妹妹的性子,是不会一直跟着咱们车驾的。多半是悄悄地跟着薛大叔暗中走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久不见人?”
    赵曦知呆若木鸡,半晌怒吼道:“这个乔养真,当我是什么?”
    程晋臣忙叫他噤声。
    赵曦知气冲心头,无法接受这般情形,兀自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的!利用完了就跑!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下次不要让我再撞见你!”
    又回头对程晋臣道:“我真是对她太好了些……以后见着了看怎么收拾她!”
    骂天骂地地怼了一番,才在程晋臣的劝说下重又恨恨不平地回去了。
    ***
    养真从樱桃巷里失踪的消息,赵芳敬是最先知道的。
    他听说后本来叫人瞒着,不料仍是给皇帝知道了。
    这日赵芳敬奉诏入宫,在乾清宫内,皇帝问起此事,确认了后,便问:“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人就不见了?还是说,是之前的那个刺客的幕后主使又出手了?”
    看着皇帝震怒的脸色,赵芳敬只得说道:“皇上息怒,应该不是刺客所为。”
    “那又是怎么样,”皇帝拧眉看着赵芳敬:“你不是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暗中防守了吗?朕倒是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人能从你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的?”
    赵芳敬听皇帝的言外之意,竟像是有些怀疑此事是他所为,毕竟上回也是赵芳敬擅自把养真秘密地送去了钱家庄。
    赵芳敬苦笑道:“皇兄这次可是冤枉我了,我的确毫不知情。”
    皇帝很是焦躁:“若真连你也不知道,总不成是插翅飞走了?朕不管,明明是你看着的人,这个节骨眼上却丢了,你要负责把人尽快找回来!”
    赵芳敬道:“皇兄放心,臣弟已经在着手此事了。”
    皇帝问道:“可有眉目了吗?”
    赵芳敬迟疑片刻:“现在还没有,等确切有了消息,定会立刻向皇兄禀报,另外皇兄也不必过于焦心,臣弟相信此事会妥善解决,养真定会好好的回来的。”
    “最好是这样!”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流传出去!否则的话只怕要天下大乱了!”
    赵芳敬俯身领旨。
    赵芳敬好不容易劝住了皇帝,离开乾清宫后,他且走且思忖此事,眉宇间带着隐忧。
    将过宝仪门的时候,却见迎面有数人走来,却竟是丹霞公主跟定国公府的张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赵芳敬只得暂时止步,丹霞公主看见他,依旧的春风满面:“十三弟!”
    赵芳敬向公主行了礼,那边张嫣也向他屈膝行礼。
    丹霞公主看了两人一眼,便对张嫣道:“嫣儿你先去翊坤宫,我有几句话跟十三王爷说。”
    张嫣答应,临走又秋波盈盈地看向赵芳敬。
    直到张嫣去了,丹霞公主才叹息道:“你看看嫣儿,人家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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