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斩闻言笑了笑,漫不经心,“找来更好。”
    青魂闭了嘴,转身去了。
    他离开后,牧禾将脑袋探进门里,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的身体还是开一副药吧!太子妃如今醒来了,您也该……”
    苏子斩点头,截住他的话,伸手给自己把了脉,然后提笔开了一张药方子,递给牧禾,“按这个开药端来。”
    牧禾大喜,连忙拿着药方子去了。
    花颜坐在桌子前,听着隔壁苏子斩房间的动静,她的感知似乎在醒来后,较之以往又强了些,尽管苏子斩和青魂将声音压的极低,她依旧能听得清楚。
    云暗的确是一直跟着她,在后梁皇室陵寝时,她就感觉到了。
    但是云暗一人,救不了她,那一日,苏子折要杀她时,她明显感觉到云暗忍不住要出手,而同时苏子斩赶到了,救下了他,他便又按捺了隐身下去。
    苏子斩大约也是因为前世今生所学,比寻常人更敏锐,感知到了云暗的存在。
    他利用云暗送东西回去传信,倒是避开苏子折最稳妥的法子。
    她坐着想了一会儿,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去。
    玉玲立即跟上,见她脚步虚软,木声问,“奴婢扶着您?”
    花颜摇头,来到门口,她身子倚靠着门框,仔细地看这一处院落,院中也有两株红梅,正开的如火如荼,她看了一会儿,对玉玲吩咐,“你去给我折一株梅花来,要开的最盛的。”
    玉玲看了花颜一眼,应是,抬步去了,不多时,折回了一株梅花,开的极娇艳盛华,递给花颜。
    花颜伸手接过,弯起嘴角,夸了玉玲一句“不错”,捧着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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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云暗藏得隐秘,青魂找到他,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云暗见到青魂,隐在暗影里的身子蓦地僵住,警惕地看着青魂,太祖暗卫因为云幻谋乱策反,他发现时已晚,只能金蝉脱壳,暗中跟着被苏子折劫持的花颜。
    可是,他只能跟着,什么也不敢做,因跟的太近,他不敢传信,连云幻都是苏子折的人,他不敢相信任何人,怕被人察觉,消息不但传不出去,同时也暴露自己,只能等着救她的机会。
    可是苏子折身边高手太多,他跟了一路,到了这里,也没找到机会。
    幸好等来了苏子斩,苏子斩是带了不少人,但显然,他不止身上有伤,也因为什么原因受苏子折掣肘,不能带花颜离开。
    但最起码,花颜在苏子斩身边,已没有了性命之忧,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如今见青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漆黑的眼眸盯住青魂,见他只一个人,没有杀气,他便一言不发地等着青魂开口。
    青魂拿出两个瓷瓶,递给云暗,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地将苏子斩的交代说了。
    云暗听完,沉默地不接两个瓷瓶。
    青魂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大公子说了,若是太子妃不听话,还要继续做南楚的太子妃,他便一日屠一城。我家公子若是与他对着干,如今鱼死网破也不见得奈何得了他,反而还会让太子妃和腹中孩儿受伤,而大公子如今又有毒计,若是你不拿着我家公子给的解药回去,那么,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陷入两难困境。”
    是救皇上,还是休太子妃?
    救皇上,休太子妃,以太子殿下对花颜的轻易,是要太子殿下的命。
    不救皇上,是大不孝,此事宣扬开,固然苏子折心计歹毒,但是云迟身为太子,不念君父生恩养恩,往日的贤名威望怕是一落千丈,遭天下人的骂名。
    这么多年,不止云迟辛辛苦苦监国理政,朝野上下,获得人人称颂,而花颜自从答应嫁给他后,也为他的贤名威望所做颇多,尤其是在北地,她几乎是拿了命来替他爱护百姓,博得名声。
    青魂又道,“我家公子,也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能做的而已,当初太子殿下以条件相换,如今我家公子也以条件相换。公子在京势力,都悉数给了太子殿下,并没有带来一人。公子即便如今,心中苦痛,但也清楚,如今的太子妃,已嫁给了太子殿下。在太子殿下不放她身份,归还自由之前,她还是太子妃。至于以后,就看太子殿下怎么选了,当初公子为了太子妃想他活着,忍痛割舍,用了蛊王,依了太子妃,如今,若是太子殿下为太子妃好,是不是也该忍痛割舍?太子妃对此事也是同意的。”
    云暗终于开口,盯住青魂,“这话也是你家公子说的?”
    青魂垂下眼睫,“是在下自己说的。”
    云暗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两个瓷瓶,声音凉寒,“难道,你以为,太子殿下为了太子妃好,就是休了她吗?”
    青魂抬起眼,想起玉漱是如何死的,无非是一个称呼,可花颜怒了,他沉默不再说话。
    “我虽在太子妃身边时日不长,但也知道她虽是个女子,但却是个极重诺守信之人,他既答应嫁给太子殿下,便是不会反悔的,如今如何会同意和离?”
    “若太子妃不同意,难道让太子殿下不管君父死活?眼看着太子殿下被大公子威胁?一边是皇上,一边是休妻,还有个一日屠一城。”青魂看着云暗,“我家公子的血,能救皇上的命,只要太子殿下答应了条件相换和离,如今就能破这个死局。”
    云暗将两个瓷瓶揣进怀里,沉声道,“我离开,你家公子会好好保护太子妃吧?”
    “自然!这不必你我说,哪怕要了公子的命,也会护太子妃一个安稳。”
    “好,我这便启程回京,一定赶在苏子折动手之前,将这两瓶东西和你家公子的话原封不动带到太子殿下面前。”
    “多谢!一路小心!”
    云暗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转眼,身影便不见了。
    青魂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回去禀告苏子斩。
    青魂与云暗见面悄无声息,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隐身的功夫,更是鲜少人能及,所以,苏子折自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事情已经在他计划之外地发生了变化。
    苏子斩听了云暗的禀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花颜捧了一株梅花进屋后,吩咐玉玲,“去找一个花瓶来,我不能踏出这院落赏梅,便每日折一枝梅花在屋中好了,也算是日日有花看,时时闻梅香。”
    玉玲应是,立即去了。
    花颜做什么动静,玉玲自然都是要禀告苏子折的,所以,花颜突然要一个花瓶养一株梅花这样的事儿,虽小,但还是禀告到了苏子折面前。
    苏子折坐在书房窗前的矮榻上,闻言冷笑,“这是告诉我,想看外面那一片梅林吗?她若是折梅花,便给她折!若是养在屋中,便给她养。只要她给我忘了云迟,不做南楚太子的女人,还做我后梁的女人,要什么,都给她。想看外面的梅林,只要她做到我的要求就行。”
    玉玲闻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晋安看了苏子折一眼,在一旁提醒,“主子,夫人肚子里怀的那个,是南楚太子殿下的子嗣。”
    “我知道!”苏子折脸色蓦地森寒,死死盯住晋安,“是闫军师让你提醒我的?他还没收起要杀了她的心思?”
    晋安垂下头,恭敬地说,“不是闫军师,是属下方才听了统领您的话,才提醒您的。”
    苏子折冷笑,“这么说,连你也觉得我该杀了她,杀了她腹中的孩子?”
    晋安垂着头道,“统领不杀,必有不杀的理由,将她给了二公子,也必有理由。”
    苏子折收起冷笑,寒森森地说,“不错,我不杀她,自然是想她活着,让她看看后梁的人如何报四百年前被南楚灭国之仇,将她给苏子斩,也是想看看他们,四百年前情比金坚,爱比海深,一个陪之赴死,一个死而复生不求复国只为割魂舍魄的追逐,如今,世事已变,两个人都有记忆,这天高海深的情谊,可还在了?”
    晋安犹豫了一下,“二公子不像您,怕是舍不得逼迫她的。她对太子云迟不可谓不好,就拿在北地来说,为着太子做到那等地步,几乎舍了命,怕是与四百年前对二公子,也没多少差别。如今哪怕被您逼迫,只怕是心里还向着太子殿下,如今您这一计使出去,让太子殿下两难,她怕是恨死您了。您不杀她,二公子为了她,如今是拿您没办法,有朝一日,若是有了办法,怕是会毫不犹豫杀了您。”
    苏子折满不在乎,冷笑,“即便有朝一日想杀我,那他也要杀得了我才行。至于她腹中的孩子,在还没出生时,就给他换个姓,岂不是比堕胎更好?”话落,他摆手,“你不必说了,下去吧!告诉闫军师,务必办好此事。我最期待的是云迟的反应,他是救老子呢,还是休妻。他不是自诩是个爱民如子威震朝纲的好太子吗?我就看看,他的好在哪里?是大孝,还是大不孝,是爱天下,还是强娶了之后再负了她。我很期待。”
    晋安应是,退了下去。
    玉玲取来花瓶,比花颜预计的时间要慢,她心中清楚,却也当作不知,拿了花瓶,将花插进了花瓶里。
    这一株梅花,开的极盛华,因了花瓶里的水的滋润,似乎开的愈发鲜艳了。
    不多时,便满室梅香。
    花颜睡了多日,实在不想睡了,苏子斩累了多日,见她醒来,终于放下心,本就受着伤,心血耗费之下,又放了血,受不住,喝了药便歇下了。
    花颜瞧了一会儿梅花,对玉玲问,“会下棋吗?”
    玉玲点点头。
    “来,陪我下棋!”花颜吩咐。
    玉玲应是,找了棋盒,铺了棋盘在桌上,自己默默地坐在了花颜对面。
    第九章
    玉玲的棋下的规规矩矩,花颜的棋下的漫不经心,看起来只为了打发时间。
    一局棋下完,下了个平局。
    玉玲平淡看不进事物的眼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惊讶,抬头看向花颜。她棋艺精通,能感觉出花颜是个更精通棋艺的,按理说,以花颜的棋艺,她是赢不了她的,更不该下出了这一局和棋。
    她没必要让着她,可是偏偏,她故意下出了和棋。
    玉玲不解,讶异的眼眸里同时染上了疑惑。
    花颜见玉玲看来,身子向椅背上一靠,语气懒散又漫不经心地说,“四百年前,后梁灭亡,多少世家投了南楚,唯独玉家一门,以满门成年男丁的鲜血,祭了后梁天下。你既是玉家后人,为何甘愿被苏子折所用?他是后梁后裔没错,但苏子斩才应该是你该效忠的那个人。难道四百年已过,玉家人都没了忠骨?一个玉漱是,怕的很不敢到苏子折面前传一句话,宁可死,你难道也与她一样?”
    玉玲身子一僵,眼里的讶异疑惑悉数被翻涌的浪潮代替,即便她克制地垂下了头,但攥紧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因为花颜这一句话而不平静的内心。
    花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清清淡淡的眼神,却让玉玲渐渐地白了脸后背衣衫浸湿。
    明明是一个柔软虚弱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女子,可是玉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这是她自小到大从没感受过的,与苏子折给她的威压不同,苏子折的是狠杀,而她,是密不透风的威慑。
    玉玲默不作声,手却越攥越紧。
    “玉家如今还有多少人活着?”花颜从她发顶移开视线,轻飘飘地问。
    玉玲不吭声,不作答。
    花颜忽然笑了,“你怕什么?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你自己不自杀,我又不会杀了你。玉漱是你玉家人,她的死你若是怨在我头上,我也无话可说。”
    玉玲终于抬起头,眼底的神色悉数化成了平静的湖面,木声说,“一百三十人。”
    “可以啊,四百年已过,玉家当年只剩两名幼童,如今还算子嗣颇丰。”花颜右手敲着桌面,“全部被苏子折所用?我想知道,苏子折用什么收服的玉家人?”
    玉玲又低下头,“奴婢不能说,您若是想知道,自己问主子吧!他也许会告诉您的,毕竟主子待您不同。”
    花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累了,不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床上。
    她躺下,玉玲帮她落下帷幔,退出了房门,却守在门口,没离开。
    花颜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的横梁,想着四百年前的玉家,算是整个朝纲的一股清流,太子太傅出自玉家,数代帝师出自玉家,可是面对数代糊涂的君主,玉家人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无可奈何,幸而怀玉出生,自小聪颖,让玉家看到了后梁江山的希望,但偏偏,没防住害人之心,让他小小年纪就中了剧毒,后来毒虽然解了但也伤了身子,他的社稷论策没用上,而玉家哪怕尽心辅佐,因他身体不好,一年有大半年卧病在床,也已对濒危的后梁江山无力回天。
    与其说玉家一门忠骨祭江山,不如说时祭了惊才艳艳却无奈赴死的怀玉帝。
    她见了玉漱时,没从玉漱的身上看到玉家人的影子,如今换了个玉玲来,倒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玉家人的影子。
    可惜,玉家人已不是四百年前的玉家人了,被苏子折不知用什么法子收服了。
    她想的累了,干脆不再想,手放在小腹上,过了一阵,睡了过去。
    苏子斩睡了一觉醒来时,精神气色好了几分,他不放心花颜,出了房门,来隔壁房间查看。
    玉玲守在里屋门口,见苏子斩来了,垂首见礼,声音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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