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知住了嘴,但又不甘心,“但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凤娘看了一眼天色,沉默地犹豫了一会儿,“我们等天亮,太子殿下已请了侯爷入东宫,京城方圆五百里在搜查,咱们的人这时候出动,恐防打乱太子殿下的搜查计划。太子殿下若是今夜不找来,我们明日再出动人,不过不是找人,而是大力彻查我们所有人。”
    春止赞同,对冬知道,“听凤娘的,公子既然将所有人和事儿都交给她管,看中的就是她这份定力,这么多年,她从没出过岔子,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
    冬知毕竟年少,自小是孤儿,对苏子斩十分尊崇,对花颜也十分喜欢,少年心事儿就是在花颜那一次踏入春红倌救他时种下的,但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那个资格,不过也不妨碍让他将心事儿放在心里。
    如今听闻有人以假乱真易容成苏子斩,带走了花颜,而真正的苏子斩不知所踪,他自然急的不行,想出去找,但有凤娘压着,他自然不得不听凤娘的。
    于是,他安静了下来,盼着天亮。
    春红倌这一日灯火通明,但是并未营生,所以,十分安静。
    云迟和安书离来到,迈进春红倌门槛,凤娘吩咐等候云迟来立即知会她的人见了云迟,连忙跪地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摆手,“起,凤娘呢?”
    “凤娘正在等太子殿下前来,太子殿下请。”那人连忙起身,头前带路。
    来到楼上,凤娘已带着春止冬知等在门口,见了云迟,同样跪地行了大礼。
    云迟看了三人一眼,淡淡道,“起吧。”
    三人站起身,凤娘看着云迟,请他与安书离入座,等着他开口。
    云迟坐下身,对凤娘问,“你们最后一次见苏子斩,是什么时候?”
    凤娘立即道,“三日前,公子傍晚带着小白狐去醉倾斋用饭。”
    “当时你见了他,可说了什么?”云迟问。
    凤娘摇头,“公子没说什么,只安静地与小白狐吃了饭,便回府了。”
    云迟扬眉,“他一直帮本宫暗中彻查背后之人关注京城动向,见了你,连这个也没说?”
    凤娘摇头,“京中近来太平静了,没有什么动向,公子是有吩咐,让人继续盯着京城各处,但属下实在没什么可禀告的。”
    “你常坐镇春红倌,那一日怎么去了醉倾斋?”云迟问。
    凤娘道,“我听说公子突然去了醉倾斋用饭,得到消息,便过去看看。公子只与我说了两句话,让我一切照常。”
    云迟盯着凤娘,凤娘直面云迟,面色坦然,云迟点头,又问,“自从武威候继夫人出事儿后,你一共见他几面?”
    凤娘一怔。
    “如实说。”云迟看着她。
    凤娘想了想,道,“自武威候继夫人出事儿后,属下一共见了公子三次。一次是在继夫人出事儿当天,属下担心公子,便去了公子府邸。”话落,她回忆,“那一日公子神色平静,说他没事儿,便打发了属下。第二次是陆世子离京,公子去送陆世子,从城外回来时,来春红倌喝了一盏茶,也没说什么。”
    云迟看着她,“也就是说,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什么不对劲?”
    凤娘垂手道,“属下没发现公子不对劲,所以,今日突然听闻宫中出事儿,有人易容公子带走太子妃,属下也很是惊然。”
    云迟颔首,这一段时间,他也没发现苏子斩不对劲,他见苏子斩的次数比凤娘多,每日早朝都能见到他,下了早朝,有时还在议事殿与他议事,自从因为花颜孕吐的厉害,他将议事殿挪去了东宫,他也时常出入东宫,比任何朝臣们出入东宫的次数都多。
    他与苏子斩自小到大,以前互相看不顺眼,但也不是全然不了解,他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熟悉苏子斩至此,易容得天衣无缝。
    若说苏子斩遭遇了不测,但牧禾与十三星魂都与苏子斩一起不见了,武威候府公子院落十分安静,没弄出动静。若说他去了哪里,以他的脾性,应该安排妥当,不该让人有可乘之机代替他堂而皇之参加宫宴才是。
    除非,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但理由呢?
    他对花颜之心,当初既然收了,放弃了,在北地有多少机会,他都不曾做过,更遑论如今花颜已嫁给了他怀了他的孩子?有什么原因,让他改了主意?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苏子斩自己安排,花颜孕吐的厉害,他断然舍不得折腾他。
    凤娘见云迟不再开口,也不再说话。
    安书离看着云迟,他面色平静,但眼眸深深,涌着无数神色,他便知道他如今怕是又在想各种可能。他此时也想到了一些可能,但又很快给否决了。
    普天之下,连他都算着,除了云迟外,对花颜最好的人,非苏子斩莫属。
    冬知受不了这样无声的压力和静寂,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开口,“太子殿下,公子一定出了事情,必须尽快找到他。”
    云迟抬眼,看了冬知一眼,他对这个少年还是有印象的,他沉声道,“本宫已派出人查找。”话落,对凤娘道,“苏子斩出了这等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今日是专程在等本宫来?”
    凤娘垂首,“属下知道太子殿下定然会来这里,属下正在等着殿下安排。公子曾经说过一句话,一旦有朝一日他寒症发作身亡,他名下所有产业与势力,都悉数交给太子殿下。”
    云迟一愣,看着凤娘,“这是他何时说过的话?”
    凤娘道,“一年前。”
    云迟沉默片刻,问,“后来他寒症得解,可又说过这样的话?”
    凤娘点头,“公子解了寒症后,去了北地为殿下效力,从北地回来后,属下询问过公子对未来打算,公子说入朝。属下便趁机问过公子一年前的话,公子说,他在一日,便护着太子妃一日,帮助殿下治理江山,若哪一日他不在,还如他当初说过的话。属下又问若是殿下不收呢,或者殿下万一也……”她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云迟一眼,见云迟听着,面色不变,她继续道,“公子说那就让我找临安花家公子花灼,一切听他安排,她会给我们这些人做最好的安排。”
    云迟点头,一年前,那时是他寒症发作的最凶的阶段,他大约觉得命不久矣了。花颜那时还没进京,她是杏花落的时候进京的,那时,苏子斩每次见到他,都没好脸色,却没想到有这番安排给他。
    他站起身,对凤娘道,“排查你手下的所有人,不得放过丝毫不妥之处,但有不妥,立即告诉本宫。”
    凤娘也正是这个意思,他等的就是云迟这个安排,闻言单膝跪地,“是!”
    第四十九章
    云迟出了春红倌,凤娘立即与春止冬知一起,排查手下所有人。
    安书离跟着云迟身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大雪飘扬,夜色沉暗,他给云迟建议,“殿下,不如去半壁山清水寺一趟,请德远大师卜上一卦?问问吉凶。”
    云迟转身望向半壁山方向,颔首,吩咐小忠子,“你进宫一趟,传我命令,打开宫门,放各府朝臣家眷们出宫。”
    “是。”小忠子应是,但没立即走,“殿下,您把十二云卫都派出去了,身边没人怎么行,奴才……”
    云迟打断他的话,“书离跟着本宫,你去吧。”
    小忠子看向安书离。
    安书离对他点头,温声道,“你放心,有我陪着殿下,断不会让殿下出事儿。”
    小忠子道谢,“多谢书离公子了,殿下就交给您了。”话落,他匆匆进了宫。
    云迟挥手喊来一人,又吩咐,“告诉梅疏毓,守好京城,本宫去半壁山一趟。”
    有人应是。
    有人牵来马匹,云迟与安书离上马,出城前往半壁山。
    路上,大雪寒风,在夜间,尤其寒冷。
    云迟纵马疾驰,似感觉不到冷意,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花颜想看半壁山漫山遍野的腊梅花开,他抽出一日时间陪着她去半壁山,那一日,德远大师说“观太子妃面相,印堂带有桃花色,桃花有云雾罩,故而称作桃花劫。不过桃花色稀薄,云雾却浓,虽有煞气,却不带杀气,当是无碍。”她找采青找了镜子,瞅了一眼,笑语轻松不以为意,他也觉得有他在身边,大抵出不了什么事儿,便作罢。
    后来,他因为她的挑逗险些把持不住,她才说果然是桃花劫,应在了他身上。
    如今回头想来,难道德远大师说的桃花劫,是出在今日的事情上?
    云迟的马骑的快,似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安书离,安书离催马加速追,总是差云迟几步远,出城一路到半壁山脚下,云迟勒住马缰绳,他才追上。
    他笼着缰绳的手都冻麻了,但看着云迟脸上泯灭的神色,他叹了口气。
    大雪上山的路滑,又是黑夜,马匹自然难以再攀爬上山,于是云迟下了马,与安书离一起,沿着山路向上走。
    安书离觉得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云迟,便开口道,“这样大雪路滑,就算背后之人劫走太子妃,哪怕出城的话,也不会走太远。”
    云迟沉默不语。
    安书离知道他心中难受,别人宽慰也听不进去,他看起来有多冷静,就有多心焦,只不过知道心急如焚也没用,所以强迫自己镇定冷静不放过任何一处查找花颜罢了。
    安书离不再说话,二人一路来到半壁山清水寺的山门前。
    山门前有一名童子手里提着罩灯在等候,见到云迟和安书离,双手合十见礼,“大师算准今夜太子殿下和书离公子会来,特命小童在这里等着,太子殿下请,书离公子请。”
    德远大师不是虚名在外,他是真有些本事道行,云迟和安书离都不意外,由着小童领着二人去见德远大师。
    亮德远大师的禅院亮着灯,老和尚盘膝而坐,主持方丈听到脚步声,从禅房内应了出来,见到云迟和安书离,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请二人入内。
    禅房内十分温暖,驱散了云迟身上几分清凉冷冽的寒气,但驱不散他心里的寒气。
    德远大师见到云迟,站起身,对他道了声“阿弥陀佛”。
    云迟拱了拱手,还了一礼,盯着德远大师的眼睛,开门见山,“大师既然能算到本宫来,应该也能算出本宫来这里的目的,还望大师告知。”
    德远大师不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具,“太子殿下和书离公子冒着风雪行了三十里路来,先坐下喝一盏热茶,稍事休息片刻,老衲再告诉殿下。”
    云迟颔首,坐下身。
    安书离也随之一起坐下。
    德远大师亲自给二人倒了两盏茶,放在二人面前。
    云迟没心思喝茶,花颜出事儿后,他连一口水都没喝,饭更是没吃,他体味不到渴,也体味不到饿,找不到花颜,他觉得整个人都是冷的木的,身体无感都没知觉。
    不过对于德远大师的好意,他还是要领的,于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德远二人对主持方丈道,“太子殿下和书离公子忙了一日,怕是连饭菜也不曾用一口,你去看看厨房,做一份素斋面食来。”
    主持方丈应是,立即去了。
    云迟放下茶盏,“劳烦大师费心了,本宫不饿。”
    德远大师看着他,“殿下爱惜自己,就是爱惜太子妃,爱惜天下子民。人无水不活,不吃饭更是受不住,不是铁打的。哪怕殿下再急,也要先顾着自己,才有力气。”
    这话太后与云迟说过,小忠子说过,安书离、梅疏毓虽然没说,但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德远大师再说,他也一样能听在耳里,但到底没胃口,不过也不好拂了德远大师一番劝诫好意。
    安书离见云迟慢慢地喝着茶,气息虽也寒冷,不过总算喘息了一口气,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想到找了一日都找不到花颜的情况下,云迟定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休息的,不止今日,明日,怕是还有后日,只要一日不找到花颜,他就不会休息。他建议来半壁山,让他在这佛门清静之地休息片刻,算是对了。
    山寺清净,禅房内茶香袅袅。
    清水寺伙食堂的人早就得了德远大师的吩咐,并没睡下,而是早有准备,所以在主持方丈亲自去了一趟后,不多时,就端了几碟素材,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来给云迟与安书离。
    云迟见了面,也不多说什么,拿起了筷子。
    两大碗面足够分量,云迟勉强吃了大半碗,安书离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将面都吃了。
    用过饭后,云迟看着德远大师,等着他开口。
    德远大师这才道,“那一日,老衲观太子妃面相,看出她近日有桃花劫,不过桃花虽有煞气,却不见杀气,太子妃自己就会观面相,想必不曾在意。”
    云迟点头,“她是不曾在意,不过算起来,自那日她前来赏梅,也有些时日了。真如大师说的桃花劫,未免显现的太久了。”
    德远大师叹了口气,“老衲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个,毕竟那日观面相时日太久,老衲今日听闻太子妃失踪,颇有些后悔当日没有给太子妃卜一卦。今日卜卦,却卜不出来了。”
    云迟眉心一皱,心一沉,“大师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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