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也有些讶异,“在前往北地的路上,北地的人刺杀程子笑,那时我发现了梅花印卫,但没能留下一个活口,后来在北地,在神医谷,都没能抓了一个活口,没想到安书离出其不意拿了个活口。”
    云迟道,“所以,他不入朝,这么多年,我却想方设法抓了他入朝。”
    花颜笑起来,“嗯,此等人才,自然不能放过,当为朝廷效力。”
    云迟笑着点了点他眉心,“以前,他行事只会行找上他的,断然不会无故多事,如今能多插一手,大抵也是因为你帮了他一遭的缘故,他明白你待我之重,帮我也就是帮你了。”
    花颜“唔”了一声,说,“赵府小姐是个好女儿家,我至今都觉得帮了安书离坏了她天定的姻缘有些愧疚。”
    云迟淡笑,“能破坏的,便不是天定,无需愧疚。”
    花颜想了想,笑着说,“梅疏毓一直倾慕赵小姐,待我得闲了问问赵小姐,他若是同意,我便牵一回红线,你说怎样?”
    “操心。”云迟弹了弹她眉心,给出置评。
    花颜嗔了她一眼,“梅疏毓脱不开身,没喝上喜酒,指不定昨日怎么在西南境地跳脚呢,他帮过我,他的终身大事,我总要想着。”
    “好,回头派人给他送去两坛喜酒。”云迟笑道。
    花颜点点头,重新说起梅花印卫,对云迟道,“起吧,我也想去地牢里看看。”
    云迟摇头,“地牢阴冷,你身子不好,等着苏子斩的结果吧。”
    花颜动了动身子,果然绵绵软软,于是作罢,点头,“好,听你的。”
    云迟欢喜,“你若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花颜笑出声,勾着他脖子问,“你要多听话的?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云迟气笑,低头咬她唇瓣,“那些都不需要,听我的话,把身子养好了就好。”
    花颜颔首,她这副身子,如今能顺利跟云迟大婚,还能胡天胡地的在洞房花烛夜胡闹了一整晚,已经知足。不过到底虚软了些,接下来,是该好好养着,看看可否有法子将灵力和武功找回来,总不能如祖父一般,一生再无半丝灵力了。
    花颜想着,又靠着云迟任他抱了一会儿,才说,“你帮我穿衣服。”
    云迟自然应允,笑着将她放在床上,拿了崭新的红绸衣裙,为花颜穿戴。花颜身子本就白皙,即便过了大半日,身上的斑斑痕迹依旧未消退,反而在白皙的肌肤上看起来醒目得很。
    云迟抿着唇,动作很轻,脸也没了笑,微微绷着,后悔自责都搁在了心里。
    花颜伸手戮云迟的脸,戮了一下又一下,也不见他面上再有笑意,她看着他,“云迟,你好没趣啊。”
    云迟叹了口气,终究笑了,“调皮!”
    花颜气笑,“以前太祖母、祖父、我父母常说我调皮,如今换成你了。”
    云迟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为她穿戴妥当后,看着她脖颈,哪怕这件衣服领子高,也依旧遮不住她脖子上的痕迹,他想了片刻,也没法子,于是,将她抱到了菱花镜前,对她问,“你想想,有什么法子?”
    花颜瞧了一眼,喜滋滋地说,“就这样呗。”
    “不行。”云迟摇头,“虽是我不好,但若被人瞧见,也会说本宫的太子妃不庄重,你虽不在意,但我也不想你被人非议。”
    “那简单啊。”花颜将手臂上挽着的红娟纱拿起来,围在了脖子上,三两下,便在左侧颈项处系了个绢花,然后,她俏着一张脸问云迟,“好不好看?”
    “好看。”云迟低笑,眉眼尽是艳色温柔,低头咬她耳朵,“好看极了。”
    花颜就爱听云迟这般夸她,她站起身,要去净面,云迟先一步拉起了她的手,走到清水盆前,亲自动手掬起一捧水,为花颜净面,花颜乖乖地站在盆前,想着他们有了孩子后,云迟是不是也这样亲手帮小孩子?想到父子二人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心都热了起来。
    净面后,云迟又拉了花颜走到镜子前,扶着她坐下。
    花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又看着身旁一本正经地立着的人,半晌,纳闷,“要帮我绾发?”
    云迟点头,拿起梳子,“帮你绾发,给你画眉。”
    花颜透过镜子瞅着她,“绾发你也许会,但画眉……你会吗?”
    “嗯,在大婚前两日,我特意喊了几名宫女来,观摩了如何画眉。”云迟道。
    花颜笑喷,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云迟,闷声地笑,“云迟,你……我真是捡了个宝。”
    “老实坐着。”云迟也笑,“不若是乱动,我梳不好头。”
    “好。”花颜重新坐直了身子。
    于是,云迟给花颜绾了个时下流行的流云髻,又动手给她脸上略施了脂粉,然后拿起眉笔,在花颜一动不动下,轻轻为她画了眉。
    花颜全程坐着,意外惊喜了半晌,待云迟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有些呆。
    “怎么?是不是做的不好?”云迟声音有些罕见的发虚。
    花颜慢慢地转过身,对云迟摇头,刚要说句哪里不好了?好极了。她素来不喜脂粉颜色,所以,不用这些东西,自己都不会,没想到,云迟为了给她绾发画眉,刻意地下了一番功夫,也只有深情到了何等地步,才会让他堂堂太子,自小没沾染过这种事情的人,才会如今想着大婚后日日为她做吧?
    她心中情绪翻涌,可是在转身看到云迟额头溢出的薄汗时,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她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云迟,你出了好多汗。”
    想必,做这种事情,比批阅一晚上奏折还要累吧?
    云迟闻言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失笑,“嗯,第一次,有些紧张。”
    花颜站起身,推开椅子,双手环住云迟的腰,抱紧了他,收了笑意,低声说,“以后不要刻意学了,我心疼。”
    云迟微笑,想如以前一样拍拍她的头,但是这头是自己好不容易绾的发,便拍不下去了,他长吁一口气,“熟能生巧,第一次是难了些,但我想为你每日做,心甘情愿。”
    花颜“唔”了一声,“可是,我懒床啊,以后你每日上朝要早起,我不想起床。每日是不成的。”
    云迟似乎能体会她舍不得他辛苦的心思,低笑,“那就偶尔为之?”
    “嗯。”花颜痛快地点头,偶尔为之,不施为闺房之乐,长久为之,她舍不得他这双执掌千秋功业的手。
    云迟笑问,“可满意?”
    花颜诚恳地点了好几下头,“满意极了。”
    云迟笑出声,心情愉悦至极,对外吩咐,“方嬷嬷,命人将饭菜端进来。”
    方嬷嬷应是,连忙吩咐人去了厨房。
    不多时,侍候的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还有好几样汤品。
    花颜笑着对方嬷嬷说,“以后每日简单些就好。”
    方嬷嬷笑着应是。
    花颜放开云迟,对他笑着问,“陪我再吃点儿?”
    云迟点头,挨着花颜坐下身,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嗯,侍候你吃。”
    方嬷嬷看着二人,以前真不敢想象,如今觉得最好莫过于两位主子这般两情相许,终于缔结连理,岁月静好了。
    第十一章 (二更)
    云迟陪着花颜用过饭菜后,花颜看着窗外,日色虽已偏西,但天色还早。她对云迟问,“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有一些卷宗和奏折要看。”云迟道,“不过明日再看也无碍。”
    “越堆越多,早晚是你的事情。”花颜笑着摇头,反手拉他起身,“走,我陪你去书房,反正我也不想上床睡了,现在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好。”云迟笑着点头,被花颜拉着起身。
    采青和小忠子捧来披风,递给二人。
    云迟帮花颜披上披风,又披上自己的,二人携手出了房门。
    京城的冬日自然比临安冷很多,不过今日日色晴好,风虽冷飕飕的,但落在人脸上,倒不像北地那样寒冷刺骨如下冰刀子。
    二人一路到了书房,书房一直烧着地龙,暖意融融的。
    云迟帮花颜解了披风,对她笑问,“你是与我一起看奏折卷宗,还是找随意一卷书看?”
    “随意找一卷书看,你不必管我了。”花颜摆手。
    云迟失笑,“我还以为你要帮我一起。”
    花颜歪着头瞅着他,“太子殿下,你不可以偷懒啊。”
    云迟笑着点点头。
    于是,云迟看卷宗奏折,花颜在云迟的书房里找了一卷闲书,倚着长榻,看了起来。
    云迟抬头瞅了一眼,那卷闲书是《后梁江山志》,他眉目动了动,仔细地看了花颜两眼,见她神色平静眉目疏淡地翻阅着,不见半丝起伏情绪,他放心下来,不再管她。
    花颜这时候自然不会真的看闲书,她没那时间让自己闲,云迟与她大婚后,最多休沐三日,之后一切事情都要紧锣密鼓地推进。她一边看着《后梁江山志》,一边将这一卷历史记载与当年的人物联系起来。
    四百年,时间太长了,且不说她饮了毒酒后在独木桥上走了多久,又且不说施展了魂咒后,在迷雾云瘴中挣扎了多久,只说重新投生后这一世,到如今,已十六年,过了这个年,又长一岁,就是十七年。
    她记忆最深的,无非是宫闱中陪太子怀玉在东宫以及他登基后在皇宫的那七年。那时候,他为振兴后梁江山而殚精竭虑,她也陪着她一起忧心社稷,想方设法挽救政局,对于皇室宗室里那些只知道奢靡享乐的人,她素来都是忽视态度。所以,了解还真不够多。
    那时候,心中除了装着对怀玉的爱,再就是装着江山天下的大格局了。以至于,如今梅花印卫有主,且延续了四百年,至今祸乱南楚江山,她还真想不出嫡系一脉的子孙谁有这个本事。
    不过,哪怕她记忆里想不起来,但若是不再排斥地翻阅《后梁江山志》的书籍,或许能寻到丝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书房安静,偶尔小忠子和采青会进来添加炭火,沏茶倒水,其余时候,云迟看他的卷宗奏折,花颜看她的书,温馨静谧。
    二人便在安静中在书房待到了掌灯时分。
    小忠子进来掌了灯,云迟抬眼看向花颜,见她手里的书不知何时已翻阅完了,双手握着,放在腿上,而她低着头,想着什么,十分入神。
    云迟本想与她说话,见此便住了口,处理完了案头的奏折,便拿起卷宗来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花颜忽然扔了手里的书,腾地站了起来,她起身的动静太大,奈何坐久了,腿麻了,加之身子骨软,趔趄了一下,一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云迟惊醒,连忙起身,将她伸手一捞,捞到了怀里,急忙问,“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花颜醒过味来,定了定神,摇头,“没伤到,就是坐久了突然起身,腿麻。”
    云迟松了一口气,将花颜放在榻上,低声问,“那只腿?”
    “两只腿都麻。”花颜道。
    云迟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帮花颜轻轻揉按,花颜咬着唇,忍着难受,低头看着云迟,片刻后,两只腿总算舒缓了,过了麻劲儿,她眉目舒展开,伸手搂住云迟脖颈,软蠕蠕地说,“云迟,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云迟仰起脸,看着她微笑,“那是因为你更好。”
    花颜笑容蔓开,凑上前,吻了吻他唇瓣,伸手将他拉起来,对他说,“我方才翻阅卷宗,想起了一个人,我本来以为他死了,如今发现,也许他没死。”
    云迟顺着花颜的手起身,顺势挨着她坐下,问,“什么人?”
    花颜重新拿起那卷《后梁江山志》,翻开一页,指着一个人名,“梁慕。”
    云迟顺着花颜的指尖,看到那个名字,梁慕,怀玉帝同胞兄弟,天赋早慧,卒于七岁。短短一句话。他抬眼看花颜,“这卷《后梁江山志》记载不属实?”
    花颜摇头,“不能说是不属实,他是怀玉的一母同胞,他父皇驾崩一月后,查出他母后母体里怀孕的遗腹子。因他父皇仙去,母后伤心欲绝,他七个月便早产了。我认识怀玉时,那时正是他暗中出东宫前往江南为她胞弟寻医问药。后来我得知后,从临安家里拿了一株千年人参,救活了他。”
    云迟点头,静静听着,花颜说起怀玉帝,声音无波无澜,淡如清风,就是真真正正在谈论历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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