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初醒来,便被花颜的笑容晃了眼,他偏头向外看了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哑然失笑,“不早了,怕是已第二日中午了。”
    花颜“唔”了一声,动了动身子,脑袋往他怀里凑了凑,蹭了蹭他心口,软蠕蠕地说,“这么些日子,唯独睡了一个好觉。”
    云迟伸手拍了拍她,低声问,“身子可还疼?”
    花颜摇摇头,“有一点点,只一点点。”
    云迟看着她,她的手已探入了他衣襟里,调皮地摸他心口,可见这话是真的,他心底也跟着愉悦轻快起来,“可见五百年人参的确有效用。”
    “嗯。”花颜点头,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又勾勾画画了一番,才顺势摸着他的肌肤环过他的腰,贪恋他肌肤温暖,小声小声地说,“云迟,我想你了。”
    此想非彼想,昨日说的想与今日说的想自然不同。
    云迟呼吸一窒,立马抓住了花颜的胳膊,将她作乱的手从他衣襟里抽了出来,气血翻涌片刻,也小声小声地说,“你身子不好,不要引诱我。”
    花颜无辜地看着他,眼神纯真无比,控诉道,“云迟,您乱想什么不着调的呢?我知道我身子不好,我就是想你了啊,又没说别的。”
    云迟又气又笑地看着她,凑近她耳边说,“等你身子好了的,我饶不了你,身子刚好一点,就不老实想作弄人,小坏蛋。”
    花颜伸手搂住云迟的脖子,不惧他威胁地说,“我就是想你了呢。”
    一句两句的想你,被她说的软的人心都化了,千回百转,千娇百媚。
    云迟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笑看着她,“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顶着寒风冲冷水了。”
    花颜低低地笑了起来,脸在云迟的下巴上蹭了蹭,轻轻感慨,“云迟,活着真好。”
    云迟顿时心疼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伸手紧紧地将花颜抱住,“活着是很好,你会与我一起一直活着的,我们会相守一世,生生世世的。”
    花颜捏他,“一世已然不易,求生生世世未免太贪心。”
    “就要贪心。”云迟低头吻她眉心,“只有生生世世,才能盛得下我对你的爱。”
    花颜心中触动,心也跟着化成了暖暖的软软的一池温泉,抿着嘴角笑,“我的太子殿下啊,连贪心都这么可爱呢。”
    “那你愿不愿意?嗯?”云迟问。
    “愿意,我是中了你的毒,一辈子也不想要解药,生生世世也不想解。”花颜微笑,想着云迟与怀玉是真真正正的不同。
    她的热烈怀玉从来就承受不住,所以,到死他都不曾碰过她,虽有他身体的原因,但主要是他是个以江山为重的人,待江山,重过待她。
    怀玉是个温润公子,谦和有礼,彬彬风采,他不敢求太热闹的感情,他承受了太多东西,已承受不住感情一事,四百年前,她懂也不懂,所以,不曾逼他太紧,舍不得逼他,便顺从了他的感情,和风细雨,不给他负担。
    但她没想到,直到他死,却丢下了她。
    她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么聪明的人早就知道了她是花家的女儿,在临安打开通关大门的那一刻,他也许就知道了其中有她的手笔和首肯,是她放了太祖爷通关。
    他重江山,临死前没有与她说一句半句的埋怨和恼恨,但却自己去九泉下请罪,也不愿意将她带去陪着他一起见后梁列祖列宗。
    他不是没有爱,但他的爱,永远不给她开启飞蛾扑火的大门。
    所以,她哪怕随他随后服毒自尽,也找不到门,死生间徘徊,也不见他。
    而云迟,他是这样强烈的感情抓紧她抓牢的,死也不放手,却让她一点点一滴滴地再也非他不可。
    她鬼门关走两遭,如今这回才终于明白了,爱与情这两个字。
    深爱给一个需要爱的人,便是幸福,给一个不敢需要爱的人,便是负担。
    四百年前,她给怀玉,是负担,如今给云迟,他甘之如饴,如含蜜糖。
    既然如此,她便该放开怀玉,亦放开她自己对自己的圈固,她早晚有一日,会将魂咒解开,将怀玉从灵魂上放生,这身这心,都给云迟,彻彻底底。
    云迟能感受到花颜对他的感情,这一回,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她的心在他的面前再没蒙着云雾,他能感受到她与他一样的如海深情,她看着温温柔柔,其实便是这样热烈的女子,只要一心认定,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他心中欣喜无限,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好好地疼爱,但偏偏如今她身体不好,他只能忍着不敢妄动,这是甜蜜的折磨,但他却真的甘之如饴。
    他轻抚着她的脸,似水温柔,嗓音低切,“花颜,你真是让我疼到了心里。”
    花颜去吻他唇角,蜻蜓点水,不敢招惹太过,笑吟吟地说,“谁说不是呢?云迟,你也一样让我疼到了心里。”
    云迟想按住她吻个够,又怕伤了她,毕竟她身子骨真是弱得很,她的身体有多弱,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口气,轻敲她额头,“俏皮。”话落,放开他,起身下了床,不敢再多躺一刻了。
    花颜抱着被子看着云迟,昨日他和衣而睡,如今衣袍上皱皱巴巴,猎户人家的条件有限,住在这里,真是没有办法讲究,难为他为了她踏足这样的地方了。
    她想了想,对云迟说,“我感觉我好多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今日我们就起程去北安城吧!北安城的百姓们也不能一直不归家。”
    云迟正要喊小忠子送来衣袍,闻言回转身,问,“当真可以行路?”
    “嗯,当真可以的。”花颜道,“马车内铺厚一些被褥,放两个暖炉就好。”
    云迟笑道,“我来时便是这般。”
    花颜想到他因为她感同身受,却依旧忍着疼痛一路走来,想必受了太多苦,心疼地揪了揪,说,“那今日就走,去北安城,我想好好沐浴,这几日,每日都出虚汗,跟在水里泡似的,难受的很。”
    云迟点头,“好,听你的,今日就走。”话落,他对外喊小忠子拿衣袍。
    小忠子一直守在门口,闻言连忙跑去车上拿衣袍,不多时,就给云迟送了进来。
    云迟换了衣袍,净了面,采青进来侍候花颜,被云迟挥手挡了,亲自侍候花颜净面换衣。
    花颜身子依旧软的很,没什么力气,只不过气色微微莹润了些,有了两分血色,看着没那么苍白吓人了。
    云迟给她收拾妥当后,才吩咐人打开房门,告诉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了。
    花灼等人已在外堂屋坐了半日,知道二人醒了,已收拾妥当,这才进了里屋。
    花灼走到炕沿前,仔仔细细地看过花颜后,道,“还好,没死成。”
    花颜瞪眼,“臭哥哥。”
    花灼扭过身,不再理她,对外面吩咐,“花离,告诉少夫人端饭菜过来吧。顺便问问她要在厨房躲到什么时候?妹妹已经醒了,等着她投食呢。”
    花离偷笑着应了一声,立即去了厨房。
    花颜听花灼这话,立即问,“你又欺负嫂子了?”
    花灼扫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是她欺负我?她现在脾气大着呢。”
    花颜大乐,不客气地说,“活该。”
    “没良心,我若不赶来,你早去见阎王爷了。”花灼冷哼了一声,“那日我感知到心生慌乱,便料到是你出了事儿,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幸好你命不该绝。”
    花颜看着花灼,“原来哥哥也感知到了?”
    花灼道,“不止太子殿下和我,还有子斩,他的信今日一早通过暗线送了来。料知你出了事儿,后悔那些年把所有的人参都用了,没能留一株。”
    第五十五章 (一更)
    花颜听到花灼的话,愣了好一会儿,云迟对她感同身受也就罢了,她哥哥对她感同身受也罢了。子斩怎么也感应到她出事儿了?
    他能感应到她出事儿,是否也就是说,他对她用了深情?藏在深处,并没有因为她爱上了云迟,并没有因为她与他变成了知己之交而收回?
    若是这样的话,她救了他的命,却圈固了他的心,怕是让他一辈子再也不能爱上别的女子,她再不能报还一分,夜深人静,他怕是心中自苦。
    她忽然不知道救他是对还是错了。
    她本来因为见到云迟,雀跃愉悦的心情,因为花灼这句话,霎时烟消云散。
    云迟也收了笑意,对花灼问,“他的信呢?给我看看。”
    花灼瞧着他,也不隐瞒,将苏子斩的信从袖中抽了出来递给了他。
    云迟接过信笺打开,这封信很短,询问是不是花颜出事儿了?他突然心有所感,揪心扯肺,猜测是她出事儿了,询问出了什么事儿?一定不要瞒他。他本已离开神医谷,要来北地,得知云迟已来北地,京中空虚,恐防事变,花颜最需要的一定是云迟,所以,他决定回京帮他稳固京中形势。
    其中言道半年前,他在汤泉山寒症发作,没用云迟送去武威候府的那株五百年老山参,而是用了陆之凌送去的九炎珍草,后来,花颜让安十六送了诸多好药前去给他,他都带去了桃花谷,都被天不绝给他用了。但按理说,东宫应该还有一株五百年老山参才是。
    云迟看完信,微微蹙眉,询问小忠子,“送去武威侯府的那株五百年老山参,苏子斩没用,后来那株老山参呢?哪里去了?”
    小忠子一怔,回想道,“您命人将那株五百年老山参送去了汤泉山,但是怕子斩公子知道是您送的不用,暗中给太医院的郑太医让其私下为他服下,不让他知道。但后来不知怎地,还是让子斩公子知道了,拒服那株老山参,用了陆世子送的九炎珍草,但九炎珍草性烈,当时子斩公子情况十分危急,恐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所以,郑太医将那株五百年老山参还是配合九炎珍草给子斩公子偷偷用了。”
    云迟点点头,“苏子斩不知?”
    小忠子摇头,“不知,没敢让他知道。”
    云迟颔首,“这就是了,五百年老山参早就用完了。”
    这时,天不绝从外面走了进来,闻言哼了一声,“九炎珍草虽性烈,但对付寒症,却是极好的药,根本就用不到五百年老山参配以入药,配以五百年老山参,反而抵消了它大半的效用,哪个太医如此愚蠢,纯碎是扯淡之谈。”
    云迟闻言看向天不绝。
    小忠子立即说,“是太医院的郑太医。”
    天不绝道,“夏缘那丫头在十岁时就懂得这个药理,这位郑太医是怎么混进太医院的?如此暴殄天物糟蹋好药,这么多年没弄出人命是他造化大。”
    云迟皱眉,“他是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
    太不绝闻言抬眼,“若他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那就更不用说了,岂能不知道九炎珍草与五百年老山参放在一起发挥不到最大的效用暴殄天物?他安的是什么心?”
    云迟沉了眉眼,对小忠子问,“太医院的郑太医似乎告老了?”
    小忠子立即点头,“回殿下,正是,自从在汤泉山救了子斩公子后不久,他就言再也不禁吓,受不住,告老了。您那时正去了西南境地,皇上当初还十分舍不得,但念在他待在太医院多年,劳苦功高,准了他告老。”
    云迟闻言立即喊,“云影。”
    “在。”云影现身。
    云迟吩咐,“派人查已告老的郑太医。”
    “是。”云影应是,立即去了。
    花颜看着云迟,不解地问,“武威候府不是有一位专门为子斩专诊的孙大夫吗?为何当初派了太医院的郑太医前往汤泉山?”
    云迟道,“孙大夫当日似不在武威侯府,所以,武威侯府的人得到消息后,立即请了太医院的郑太医。”
    花颜点头,“若是依照天不绝这样说,那位在太医院任职多年的郑太医定是有问题了。但如今他已告老还乡七八个月之久,怕是不好查。”
    云迟点头,“总要查查他是生是死。”
    花颜颔首。
    云迟折好信笺,见她已有些没精打采,再也开心不起来,他也明白她的心情,是他强硬地将她拴在了自己身边,虽然若没有她,她也许在蛊王宫就被暗人之王杀了,苏子斩也会无药可救而死,但到底,他也算做了不君子之事。
    他未见其人倾慕多年,做不到面对她一躲再躲地抗拒不用手段,自然没办法做君子之事。这件事儿,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后悔。
    但对于苏子斩来说,多多少少,都是不太公平的,他也知道。
    他不想让她再多想,转了话题,对花灼道,“可查到了那统领与三十万兵马的踪迹。”
    “尚无消息。”花灼道,“这人也是厉害了,将人性的狠用到了极致不说,且十分善于谋算,头脑敏锐,动作迅速,要想再找到他,怕是不容易。”
    云迟道,“普天下撒网,慢慢地找,总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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