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忠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了出去,再不敢吱声劝说。
    花颜尚不知云迟这边折腾自己,她想云迟想到累,躺去了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囫囵地便睡着了。
    采青悄悄地给花颜盖了被子,想着太子妃待太子殿下总归与旁人是不同的。
    第二日,花颜醒来,一夜浅眠未睡好,有些头疼。
    众人聚在饭厅用早膳,都看出了花颜今日明显气色不好,苏子斩蹙眉,“昨夜没睡好?”
    花颜揉揉脖子,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四嫂可是身体不适?”五皇子担忧地问。
    花颜摇头,随口说,“没有,就是昨日想你四哥了,想的心疼,今日落了后遗症。”
    五皇子愕然,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苏子斩嗤了一声,“你想他,他想你吗?”
    “想啊。”花颜懒洋洋地拿起筷子,“我感受到了,他昨日也在想我。”
    苏子斩冷哼一声,不再看她,似连话都懒得说了。
    程子笑乐呵地说,“我以为太子妃多洒脱,无论是情啊还是爱啊,都过眼如烟云,原来是我想错了。”
    花颜对他翻了个白眼,“看透的是和尚尼姑佛祖,我是个凡人,谢谢。”
    程子笑大乐。
    苏轻眠、苏轻枫、夏泽以及一众被请到这院落中暂住的公子们,都默默地吃着饭,听着几人不顾忌地言笑,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感慨。他们从来想不到会有一日与太子妃坐在一起用早膳,如一大家子,不分尊卑,不计较身份,不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寻寻常常。
    花颜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要撂筷子。
    苏子斩似看出了她的意图,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了她面前,“吃掉。”
    花颜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她把要反驳的话噎了回去,慢慢地端起碗,将一碗小米粥喝了。
    苏子斩见她喝完,又将一碟枣糕递给她,枣糕不多,只一小碟,放了四小块。
    花颜刚要说不吃了,但见苏子斩盯着她,一双眸子冷冷清清,似乎只要她开口,他就有一大堆的话等着骂她,她无奈,收回视线,默默地低下头,将一小碟枣糕吃了。
    这一次,她吃的更慢,生怕这一小碟枣糕吃完,他还有什么东西要硬塞给她。
    真是惹不起他!
    她想快些回京,快些看到云迟,不想看见苏子斩了。
    一桌的人都注意到二人的动静,见惯了苏子斩冷着脸管着花颜的五皇子、程子笑、安十六等人都暗暗地心里发笑,默不作声,其余人都摸不透这中间的门道,只觉得太子妃似乎也很怕惹子斩公子,可见这活阎王是谁都怕的。
    众人都吃完了,但没有人离席,都默默地看着花颜。
    花颜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地吃完了一小碟枣糕,本来萎靡颓废和无精打采已消失不见,一肚子的东西吃下去,似让她空空荡荡的心被压了一层底,暖和了。她筷子一放,也硬气起来,对苏子斩说,“撑死了,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该给我收尸了。”
    苏子斩嗤笑一声,“如今粮食紧缺,你想撑死,也不会再给你吃了。”
    花颜一噎,又气又笑,“你说你这人什么时候开始非要气我才能让你自己心里舒畅?”话落,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精神劲儿十足地说,“都准备妥了吗?若是准备妥了,咱们去程家。”
    苏子斩不再与她计较,点头,“准备妥了,可以了。”
    “行,那走吧!”花颜站起身。
    采青立即拿来厚实的披风给花颜披上,又给她手里塞了个手炉,再不敢不仔细照顾,免得被苏子斩骂。
    五皇子、程子笑也立即起身,他们是要跟着一起去程家的。
    今日,对于北安城来说,是个可以预见的大日子,苏子斩和花颜早已经准备好,将敬国公府的五万兵马早在这几日内悄悄地暗中一批批地进了城。
    如今北安城十大世家被除尽了精锐暗卫,也等同于少了双眼眼睛。花家暗线有的是手段能遮蔽隐秘地暗中将五万兵马设伏好。
    花颜和苏子斩踏出院落后,设伏在北安城的五万兵马在调令下已有了动作,快速迅速地在花家暗线的配合下拿下了北安城三万守城士兵,同时,包围了十大世家。
    花颜坐着马车顺畅地来到了程家,下了车后,抱着手炉看着程家挂在门檐上的烫金牌匾,想着她与苏子斩今日站在这里,就算是拉开了云迟肃清世家门阀的序幕。
    第一百章 (二更)
    五万兵马动作迅速,悄无声息,占领了北安城东南西北守城,又将十大世家的府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十大世家这几日都不约而同地失踪了府中的公子,本就因精锐暗卫被除尽而而心慌的人心愈发地惊惶。
    当被士兵困住府邸时,府中人一下子更惊惧了。
    府中年老的长者家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出门口询问,士兵们一个个颜色肃穆冷然,一言不发,无可奉告。
    程家、苏家、怀王府中一众人较其他世家更惊惧,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府外突然被士兵围住,且这般肃杀之气,似乎让他们感受到了灭顶之灾。
    按理说,北安城一直就在他们的掌控中,三万兵马守城,近来又加强了防卫,可是这些士兵是哪里来的?
    程耀得知消息后,匆匆地赶到门口,果然见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怕是有五千之多。他吩咐人对外询问,无人应答他,那些士兵们就跟哑巴一般,笔直地肃杀而立。
    程家的一位幕僚跟在程耀身边,胆战心惊地说,“似乎是敬国公府在北安城的兵马。”
    程耀顿时竖起眉头,压低声音说,“北地的兵马不都听话得紧吗?怎么会来围困程家?更何况安阳军出事后,我已经让人盯紧敬国军和武威军那十万兵马了。”
    那位幕僚立即说,“卑职不会看错,大人再仔细瞧瞧,就是敬国军。”
    程耀顺着梯子爬上墙,探出头向外看了又看,脸色发白,“这不可能……难道我们安插在敬国军中的人叛变了?或者出事儿了?”
    那位幕僚抖着身子说,“北地三府军队与咱们牵扯的深,若是倒戈的话,不太可能,毕竟犯的都是杀头的大罪,大约是出事儿了,就跟府中的风灵卫一样。”
    程耀闻言身子晃了晃,腿打颤得有些站不住,“是啊,我早该想到,风灵卫都一夜之间被除尽了,更何况敬国军和武威军中安插的人,定然也被除了。”
    程耀说完这话,只觉得头顶一片黑,脑中蹦出一句话,程家怕是要完了。
    他踉跄地向程翔的院子跑去,一直以来,程家的老家主程翔,他的父亲,就是他的主心骨。
    程翔也听闻了士兵围困程家,他也惊惧不已,他没想到有人会动作这么快,在十大世家精锐暗卫被铲除的没几日,便有兵马围困了程家。这几日,陆陆续续地听闻各大世家有子嗣失踪,但是程家并没有出现此事,在人心惶惶中,他正在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同时等着上面的人指示该如何做。
    可是,他没想出对策,上面也没有来任何指示,却等来了士兵围困程家。
    程翔也同时觉得程家怕是要完了。
    他一把年纪了,这一生,该尝的都尝过了,但是其余程家的子孙并没有尝过一辈的各种滋味,他最疼爱的孙子程顾之,正当好年华,文武双全,程家完了,他也跑不了。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这几日不该犹豫舍不得找对策等待上面人施救,他最应该做的,是将程顾之逐出家门,至少,能保下他。
    他这样想着,哆嗦着,对人大喊,“来人,去把顾哥儿叫来。”
    听闻外面有士兵围困府邸,府中人全都慌了,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从,都吓破了胆。程家有史以来,立世以来,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没经历过,更恐惧。
    有忠心的奴仆虽也心慌,但还是听从程老家主去喊程顾之。
    程顾之也听闻了外面之事,但他并不惊惶,他只是难受,难受即将要面对的爷爷、父亲、以及凡是参与黑暗阴暗之事的叔伯们犯了大罪要被处置,这些人,他不能求情,也求不来这个情,花颜答应不诛程家九族,能免了程家无辜子孙的罪,已是法外开恩,格外宽厚了。
    这对程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程顾之站在窗前,这些日子,天色一直阴着,鲜少看到阳光,今日这天也不例外,阳光被云层遮住,隐隐约约,落不到地面。外面深秋的风颇有些凛冽,可以听到丝丝的风声,刮起落叶满天飞。
    打扫院子的小厮已在他的吩咐下换上了秋棉衣,但脸依旧被风刮的起皴皮,听闻府中被士兵包围,吓的扔了扫帚,在深秋的风中瑟瑟发抖,似秋棉衣也不管用了。
    程翔派人来喊后,程顾之收回视线,对来人平淡镇定地说,“告诉爷爷,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人见程顾之没有立即去的打算,立即急着说,“老家主喊的急。”
    程顾之点头,“我晓得了。”
    那人没想到二公子这般镇定,如今程家各房各院早已经乱了套,没有一个人是镇定的,上到老家主,下到仆从,他一路走来,乱糟糟慌张张惊惧惧,可是唯独见到了不一样的二公子。
    他想着,怪不得二公子会得老家主喜欢,就凭这份定力,谁也不及。
    他转身回去向程翔禀告,脚步比来时轻了不少,也许是二公子的这份镇定也感染了他,让他也不那么慌了。
    程顾之并没有立即去找程翔,也不打算现在就去,他能想到他爷爷找他做什么,无非是趁着现在,想一切办法,让他逃。
    直到现在,他爷爷也不会想到他已背叛了程家,不顾忌亲情,做了大义灭亲的那个不孝子孙。
    但是到现在,他也不后悔。
    人这一生,总会要做一个或者几个重大的决定,他的决定就是使得程家不被诛九族,保住程家无辜的人不受牵连,为程家留根留后。
    他知道如今被士兵围困只是第一步,他猜到花颜和苏子斩很快就会来程家。所以,他等着他们来了之后再过去。
    花颜和苏子斩来的并不慢,士兵围困了十大世家后,没用两三盏茶,他们便来到了程家。
    苏子斩见花颜下了马车后,站在程家的大门口,看着程府的烫金牌匾,好一会儿没动静,他缓步踱到她身边,也瞅了一眼程府的烫金牌匾,扬眉,“怎么了?这块牌匾能被你看出花样来?”
    花颜回头对他一笑,“我看的不是程府的这块牌匾,看的是天下世家。”
    苏子斩点头,伴着深秋的风冷寒地说,“天下被世家把控已久,北地开了肃清的这个先河后,以后天下这一大块乱麻,有的砍了,没那么轻易。”
    花颜点头,“是啊,没那么轻易,这不过是一个小口子,砍一刀,只是天的一角,这天大得很。不过总要有人来做,否则,这般遮天蔽日下去,南楚就完了。”
    苏子斩不置可否。
    花颜对安十六吩咐,“撞开门。”
    安十六应是,早就摩拳擦掌了,抬手一声令下,有士兵们纷纷避开围困的大门口,用巨轮的圆木,合力地顶撞大门。只听得轰隆一声又一声,响声震天。
    程府内宅里,在士兵围困后,各方各院试了各种方法,发现都逃不出去,于是慌慌张张地都聚到了程翔的院落里。
    程翔在等着程顾之,等了许久,不见他来,又对人询问,“怎么还不来?他真的在自己院子里?”
    有人回话,“回老家主,二公子真的在自己的院子,说一会儿就来。”
    程翔又等了一会儿,程家的所有人都来了,一个个面色发白慌慌张张战战兢兢,唯独不见程顾之,他坐不住了,出了门,就要去程顾之的院子。
    可是他刚走出院门,便听到前院正门口传来撞门声,他脚步猛地一顿。
    有守门人踉跄地跑来,见到程翔,大呼,“有人在撞门,用的是攻城木。”
    程翔身子晃了晃,勉强问,“什么人?”
    守门人摇头,“没看清……”
    程耀上前,一脚踹翻了守门人,怒道,“没用的东西,是什么人撞门都看不清?要你何用?”
    守门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程耀刚要再抬脚,程翔恼怒地拦住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一个下人发脾气?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此刻,程翔也顾不得去找程顾之了。
    程耀收回脚,压下心中的惊惧骇然,跟着程翔一起,带着众人,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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