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笑道,“我这些年辛苦,也就够这一次救灾。”
    肖瑜笑着说,“早就知道程七公子乃经商奇才,有你在,倒是省了花家了。”
    程子笑道,“应该的,我这些年的银钱米粮取之北地,如今用之北地,到也用得其所。”
    肖瑜笑笑,“这话倒也在理。”话落,对花颜问,“看来十七妹妹已有打算了?”
    花颜点点头,对肖瑜问,“十三姐夫可知道北地的官粮为何不用于赈灾?是有什么人压着?”
    肖瑜摇头,“我早已经打探了,方圆百里的各州县府衙,官用粮仓里根本就没有几斗官粮。北安城倒是有,但是无人拿出来。”
    花颜冷声问,“为何?按理说,方圆百里,官粮怎么会是空的?去年北地风调雨顺。”
    肖瑜道,“我打探了,据说在半年前,官粮都被上面调用,运走了。但不知运去了哪里,衙门里的人也不知,知州府台似也不知。”
    花颜眯起眼睛,“哪个上面?”
    “北安城。”肖瑜道,“到底是谁,十分隐秘,我也不知,没查出来。”
    花颜面上挂上寒霜,“半年前,也就是西南境地乱之前。”
    “嗯,差不多那时候。”肖瑜道,“不过,总不能运出西南境地,若是这样,太子殿下的人早该得到风声了。毕竟朝廷对西南境地历代以来都盯得紧。”
    “不错。”花颜颔首,又问,“十三姐夫对安阳军可了解一二?”
    肖瑜顿时笑了,“说了半天,我总算明白十七妹妹来找我的目的了。原来你是冲着安阳军来。”
    “嗯。”花颜点头,也不隐瞒,将她与苏子斩制定的计划于肖瑜说了。
    苏子斩去掌控武威军和北兵军,她来此是为了掌控安阳军。假苏子斩在凤城调度凤城和鱼丘两地赈灾,动用的是程子笑的产业,那么,一旦消息传出去,大批的杀手就会涌到凤城杀苏子斩和程子笑,杀手不可怕,毕竟花家的暗卫几乎都调派来了北地,但若是军队参与,那么,根本没赢面。
    花颜说的虽然简单,但肖瑜懂了,他点点头,“我在安阳镇待了多年,对安阳军自是了解,十七妹妹若是要掌控安阳军,虽有些难,但也不是不可为。”
    花颜笑看着他,“就知道来找十三姐夫对了。”
    她来找肖瑜,一是他在安阳镇多年,对安阳军多少了解,二是他手下有隐门。有些事情,隐门的人可以起到大作用。
    当下,二人就着如何掌控安阳军,根据肖瑜的了解以及办法,花颜点头同意之下,制定了计划。
    安阳军中有两个人物最是厉害,一个是安珂,一个是安遇。两人均出自京中安阳王府族中旁支,是旁支中出类拔萃的武人。与安家别的子孙不同,这两个人,自小就好武。
    因都是同族子弟,又是同龄,同样在武学兵书一途出类拔萃,所以,难免比较,互相较劲,互相想压过对方一头。
    当年,二人在安家族中的武堂上比武,从武斗到兵书,谁也没胜了谁,索性,老安阳王大手一挥,将二人都打发到了北地军中。
    如今二人三十岁,与安阳王府世子安书烨年岁相差无几,可以说是正当年。
    这些年,二人在军中,互相监督对方,虽安阳王府子嗣在军中者众多,但分成了两拨,虽较劲儿,但安阳军也没出乱子,军中偶有小内斗,但也一直太太平平的。
    所以,要想拿了安阳军的军权,非要先控制了这两人不可。
    这也是程子笑对安阳军知悉的那一二的事儿,不过对比程子笑,肖瑜比他知道的更多,他还知道二人手中有几个厉害的武将谋士,皆不是安家族中的人。
    其中一个武将谋士,与他算是有些交情,若是从他这里打来安阳军缺口的话,倒也行得通。
    商议妥当,厨房也做好了饭菜,众人吃过午饭后,花卿将各人安排了院落入住。
    因时间紧迫,肖瑜在用过午饭后,便立马又出了府。
    花颜没睡午觉,带着采青、五皇子出了门。程子笑本来是要跟着,但花颜嫌弃他一旦露面恐怕会再招来杀手,还没行动先暴露了不好,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程子笑无奈,只能留在了府中。
    第五十八章 (二更)
    花颜出了北三街胡同,也没往别处去,而是进了安阳镇最大的一处茶楼。
    安阳镇虽是小镇,但也繁华,茶楼里坐了大半的客人,一边喝茶一边听书。
    花颜三人进来,里面说书先生说得正起劲,茶客们听的正热闹,没人注意他们,她便带着二人在大堂里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要了一壶茶,一碟瓜子,一碟花生米,一碟坚果。
    五皇子不明其意,不知道花颜这时来茶楼做什么,但知道她必不是没有目的。
    小伙计将花颜要的东西端来,打量了花颜一眼,暗暗想着这姑娘长得真好看,身上衣着颜色虽不亮丽,十分素淡,但一见就是上好的绸缎,他还没见过这样美貌的姑娘,想必不是本地人。
    大多数人对于美人都有三分热情。于是,他十分热心地开口问,“姑娘看来不像是本地人士?”
    花颜偏头瞅了他一眼,小伙计年纪不大,却十分灵光,她笑了笑,“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伙计嘿嘿一笑,“这安阳镇上没有像姑娘这么好看的姑娘。”
    花颜又笑了,“你说的不错,我与家弟探访亲戚,刚来安阳镇。”
    小伙计早看到了五皇子,觉得分外贵气,拱了拱手,压低声音说,“姑娘和公子这时节来探访亲戚,可不是什么好时节,如今这安阳镇不太好待。公子和姑娘小心才是。”
    花颜笑看着他,这小伙计倒是热情,她问,“为何不好待?”
    小伙计见花颜一直笑吟吟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好性子的姑娘,若是这样的姑娘惹了麻烦,可不太好。于是,他压低声音,更热心地说,“姑娘知道黑龙河决堤的事儿吧?”
    花颜点头,“听说了。”
    小伙计立即道,“因黑龙河决堤,大水冲毁了凤城和鱼丘,还有几个小地方,无数百姓们都受灾了,无屋可住,无粮可吃,衙门也无粮赈灾,只能给灾民暂时修建了难民营,据小的所知,只难民营就修建了七八所,最大的难民营里关押了上万人。一日一顿粥。”
    花颜点头。
    那小伙计见花颜认真听,他拉开了话匣子,“一日一顿稀粥哪里够得上温饱?所以,无奈之下,好多百姓们都纷纷投奔亲戚,若是亲戚有在北地的,那还好,需要亲戚家来人立了收容字据,方能将人领走收容,但若是亲戚不在北地的,一律不准离开北地。有人强行或者偷偷离开,都被官府派了人抓了,关进了大牢里。”
    花颜又点点头,听到收容字据时,她都觉得新鲜,还是第一次听说投奔亲戚需要收容字据来领人。
    小伙计又道,“有亲戚有良心的,自然会来人,但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半年前,朝廷将赋税增加了两成,寻常百姓家自己过日子都难,更何况还要收留亲戚了?所以,被亲戚收容的人太少,稀稀拉拉的,领走了些人,留在难民营的人太多,前日小的听闻一个难民营里发生了暴乱,衙门的人镇压不住,两方打起来,死了不少人,那个难民营的人都跑出来了,跑去了一个山头上,成了土匪,转眼就下山将临县给抢劫一空了。”
    “有这事儿?”花颜皱眉,想着朝廷什么时候给百姓增加两成赋税了?她没听说过。她转头看向五皇子和采青。
    二人也惊讶,齐齐摇头。
    那小伙计露出愁容,“那临县距离平阳镇近,指不定这两日那些难民们吃完了从临县抢的粮食,转眼就会来安阳镇。所以,小的才提醒公子和姑娘小心。”
    花颜恍然,原来是这样。她道谢,“多谢小二哥。”话落,示意采青打赏。
    采青立即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伙计,“多谢小二哥了,这是我家姑娘给你的赏钱。”
    小伙计本来是看着花颜面善漂亮,多说了几句嘴,没想到就得了这么大的善,他顿时惶恐,“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收着吧!听了你一席话,我和家弟才知道这安阳不能待,我们马上就走。多谢了。”花颜笑着说,
    小伙计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伸手接了,千恩万谢,“多谢姑娘,多谢公子,这一锭银子,抵小的干一年的工钱了。”
    花颜笑着对他摆摆手。
    小伙计乐滋滋地揣了银子下去了,心中激动,没想到他见了姑娘美丽,怕人家外地来的不明情况出了事儿,多嘴几句,就得了这么大的善缘,可见人还是要多做好事儿。
    花颜在小伙计下去后,脸就沉了。
    五皇子看着花颜,低声说,“四嫂,朝廷从没给百姓们加赋税,四哥不可能这么做。”
    花颜点头,“但是小伙计不会无的放矢,凭空捏造。”话落,她对采青吩咐,“你出去找人打听打听此事。”
    采青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花颜不再说话。
    此时,说书先生正说到秋试,今年秋试与以往不同,普天下开恩科,选贤能德才之人。北地已有不少学子报了名。
    他说了几个人名,什么张学子李学子赵学子王学子,将人出身家室年岁事迹说了一通。茶客们听的津津有味。
    天下一旦传遍一件事儿,茶楼酒肆是最好的听到,传到街巷皆知。
    这也是花颜来茶楼的目的,她想听听,果然云迟开秋试,普天下选贤能之事已传遍了天下。连这小小的安阳镇也得了消息。
    采青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十分生气地对花颜悄声说,“奴婢问了几个人,都说半年前,朝廷加了两成赋税。这事儿是真的,整个北地都加了赋税。小伙计说的那些,也是真的。”
    花颜眉目冷了冷,见说书先生除了秋试之事也再说出什么,便示意二人离开。
    出了茶楼,花颜又带着二人在街上转转,早先没注意,如今听了小伙计的话,才注意到好多铺子都关了门,大约是怕灾民做土匪来打劫,索性不开了。
    回到北三街胡同,进了花卿的府宅,花卿见花颜面色不好,对她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花颜对花卿问,“十三姐,你可知道半年前朝廷加了两成赋税?”
    花卿想了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了?”
    花颜怒道,“朝廷根本就没有加两成赋税。”
    花卿明白了,“这么说,是北安城那边私自做的主张?这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有太子殿下和朝廷明令,怎么能随意增加百姓赋税?而且还瞒的这么严实?”
    花颜脸色难看,“的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可见是在半年前,趁着西南境地动乱,太子殿下无暇分心,北地有些人这是趁机钻空子图谋不轨。的确是瞒的严实。”
    花卿叹了口气,“咱们花家一直以来不干涉牵扯探听超纲社稷政事儿,否则,这消息早就该知晓,只要不是碍于天灾人祸无数百姓受灾,我们花家人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你姐夫与我虽然一直生活在北地,但也不知道这内里有这么大的肮脏污秽。竟然连朝廷赋税都刚私自主张。”
    花颜深吸一口气,若非因为她要嫁的人是云迟,她自然也不会掺和进来社稷之事。花家也不会掺和进来。但是如今掺和进来后发现,北地竟然比西南境地还可怕。这真真正正地将北地给弄成了生灵涂炭的火葬场了。
    偌大的北地,朝廷没有增加赋税,但北地却是增加了赋税,这么大的事儿,都过了半年,若是云迟不知,那么,是怎么瞒得过云迟的?
    即便西南境地发生兵乱,云迟也不是闭目塞听之人,不该本地有这么大的动静瞒住他。如今真瞒住,那么,就是朝廷有与北地勾结的人。且那人也许不止一个,或者是一个势力十分大的人。
    她正想着,云暗现身禀告,“主子,您让属下查的事情查出来了,四百年至今,黑龙河一共决堤了三次,一次是在百年前,上报了朝廷,重新修筑了堤坝,一次是太后被皇室选中入京后,不过被北地瞒了下来,一次就是如今。”
    花颜颔首,沉着脸吩咐,“再查,从太后被选入皇家开始查,一直查到当下,这几十年,北地发生的大事儿。例如半年前朝廷增加了赋税这种。”
    “是。”云暗应声。
    花颜吩咐完云暗,本来想立即告诉云迟,但想着还是等云暗查出来证据,一并给他更好,于是,暂未给云迟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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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一更)
    北地发生的大事儿,很好查,所以,没用一日,云暗就将花颜交代的事情查妥了,同时,附上了查得的卷宗。
    花颜看过后,几十年前隐瞒的黑龙河决堤之事是一桩,那时,先皇还是太子。朝廷没收到半丝消息,死了不少人,不过没今日北地灾情这般事大,只淹了一个县。
    然后,这几十年竟然奇迹地再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只今年黑龙河决堤与北地增加赋税一事。
    她看过之后,提笔给云迟写了一封信,将她意外所知之事对云迟提了。同时,将云暗查的卷宗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城。
    云迟收到花颜的信,看过她与苏子斩制定的计划后,并无异议,提笔给花颜写了回信。信中让她放开手做,同时嘱咐她万事小心。
    这封信刚送走第二日,又收到了花颜随后而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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