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朗听到刘荨把两异兽当儿子养的口吻,不由自主想到这个卫懿公。
    稍稍有点年少气盛的罗朗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陛下如此喜欢貔貅,何不昭告天下,让人进献貔貅?”
    陈文:“……”啊,罗嘉飨这是生气了。
    孔瑾:“……”嗯,他正想说这句话呢。
    没想到刘荨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要进献貔貅?”
    罗朗被刘荨反问懵了,他想了想,道:“因为陛下喜欢?”
    刘荨道:“再喜欢,两只也够了。这两只又能吃又顽皮,再养一只怕不是吃穷朕。不养了不养了。”
    罗朗道:“陛下可以举全国之力来养貔貅,草民认为,以国库充裕,貔貅还是养得起的。”
    刘荨摆摆手:“朕知道你喜欢貔貅,视线一直黏在貔貅身上不放。但是不能因为喜欢就放纵啊。罗朗啊,你是世家豪族出身,家里奢侈惯了,可能不知道民间疾苦。我知道世族家里的宠物都吃得比人好,但是在朕这里,你还是改一改吧。”
    罗朗:“……”
    罗朗:“!!!”
    罗朗:我不是我没有,不是你沉迷养貔貅吗?怎么变成我想养了??
    莫名其妙被刘荨训了一脸的罗朗表示自己很冤。
    孔瑾干咳一声,道:“那个……陛下,嘉飨不是自己想养,只是为陛下分忧。”
    刘荨惊讶的瞪圆眼睛,道:“什么?!你给朕出的第一条策,居然是让朕劳民伤财玩物丧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罗朗!”
    罗朗扑通一声跪下,道:“草民并无此意!”
    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口黑锅的罗朗心很慌。
    明白罗朗话中真意的陈文和孔瑾立刻劝说。
    陈文道:“陛下息怒!罗朗并无怂恿陛下之意。”他只是讽刺你啊,你怎么听不明白呢陛下!
    孔瑾也道:“陛下息怒!家乡不是这种人!”他真的只是讽刺你啊!可是这件事我要怎么跟你说明啊陛下!
    这时候,知道刘荨伤到脚的司俊急急忙忙进屋,一进来就发现地上跪了一排,而这三人中居然没有罪魁祸首翟阳。
    难道这三人是为翟阳求情?
    等等,这个不认识的是谁?
    满怀怒火的司俊稍稍冷静了一些,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谁敢给翟阳求情,他让那人一起去牢里冷静一下!
    刘荨心直口快,想也不想道:“罗朗让我以举国之力养一大堆貔貅!”
    三人:“……”不是这样的陛下!
    司俊满头问号。
    这不是翟阳害得刘荨受伤了吗?怎么话题突然拐到这来了。
    司俊干咳一声,问陈文道:“元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文苦笑着把刚才之事重复了一遍。
    司俊顿时无语。
    蠢小草,别人哪里是让你养熊猫,是讽刺你呢!
    怪不得这三人齐齐跪在这,陈文和孔瑾都在为罗朗求情,却只能翻来覆去说罗朗没有怂恿皇帝玩物丧志的意思。
    他们总不能说,罗朗只是讽刺你啊陛下?
    司俊叹口气,实话实说道:“陛下,罗朗不是说你玩物丧志,而是讽刺你玩物丧志。”
    其他三人:“!!!”
    罗朗感觉自己要完。司益州是不是对自己印象不好?
    刘荨瞪圆眼睛,显得更单蠢了:“啊?”
    司俊解释了一下罗朗话中之意,适时的提出卫懿公鹤大夫和鹤将军的典故:“罗朗只是以为你玩物丧志,说反话而已。”
    罗朗心中叹口气。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冲动,一来就得罪了皇帝陛下。
    罗朗磕了个头,坦然道:“草民该死,草民正是此意。”
    刘荨道:“你该死什么?那个卫懿公才该死。嗯,如果朕真的变成了卫懿公那样的人,该死的是朕。你们三个都起来吧。哎呀,你们都听出来了?就朕没听出来?不会吧?”
    孔瑾和陈文松了一口气。
    孔瑾笑道:“臣和元长都听出来了。”
    陈文点头。
    刘荨不高兴道:“什么?真的就朕没听出来?朕有那么蠢吗?唉,你们这群文人真是讨厌,说话怎么老是弯弯道道,实话实说不好吗?朕又不像你们一样。朕这么实诚,才听不懂你们这些拐弯抹角的意思。”
    罗朗晕乎乎的站起来。
    没事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司俊道:“你自己蠢还怪别人?”
    孔瑾和陈文倒是无所谓,罗朗惊讶的看着司俊。
    司益州对皇帝陛下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刘荨道:“朕是皇帝,朕有错也是别人的错,就怪别人。”
    司俊冷笑:“那这次你脚伤,该怪翟阳了吧?”
    刘荨道:“不不不,这个怪朕,是朕没有阻拦禹川。哎呀,笑一笑,别生气,你生气蛮可怕的。要不……朕写检讨?一千字……不,两千字的检讨?”
    刘荨小心翼翼讨好笑,甚至主动提出了写检讨。
    刘荨见司俊的脸有越来越黑的倾向,忙道:“那、那让禹川也一起写检讨?反正别打他板子,也别让坐牢成吗?这件事真不是他的错。是朕跟他开玩笑,问他会不会爬树,把两崽子摘下来。真的是朕的问题。”
    孔瑾和陈文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而罗朗已经彻底懵了。
    皇帝陛下向臣子认错就算了,还使劲把臣子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宁愿自己被罚,也不愿意翟阳被罚,这到底是……什么画风?整个画风都不对好吧?!
    这时候翟阳也回来了,他面色颓然的跪在地下请罪道:“此事是臣没有尽到劝说之责,任性妄为,还连累了陛下,臣有罪。”
    刘荨忙道:“你自己爬树,还是朕同意了你去爬树,又不是怂恿朕爬树。这是意外,意外。啊,子杰啊,脸别这么黑,朕害怕。”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道:“你两千字检讨,禹川罚俸两月,检讨一万字。此次就这么算了,下不为例。”
    刘荨松了一口气。
    翟阳却不同意:“臣有罪!臣自领板子!以儆效尤!”
    刘荨道:“你和元长马上要去交州,领什么板子?打坏了怎么办?子杰都放过你了,别再求什么板子了,乖啊。”
    翟阳一点都不乖,非要领板子。
    司俊道:“陛下言之有理,你立刻要去交州,正事重要。这次暂且记下,若交州之事办不好,数罪并罚。”
    陈文忙道:“臣遵旨!臣一定和禹川完成陛下嘱托!”
    翟阳叹气,终于顺从。
    刘荨拍了拍胸脯,这次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好了,你们都坐下说话吧。你们这一顿骚操作,把罗朗都吓到了。”
    罗朗表示只想当布景板,并不想被皇帝陛下提起来。
    他现在还在发呆,思考这益州官场怎么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的明君忠臣贤臣的官场。
    刚才皇帝陛下表现得像是玩物丧志的昏君,翟阳表现得像是怂恿皇帝玩乐的佞臣;
    现在皇帝陛下表现得像是被挟持的傀儡皇帝,司俊表现得像是挟持皇帝的大奸臣。
    不管怎么看,他们的相处模式都很奇怪啊。
    刘荨并不知道罗朗的三观正在摇摇欲坠。他见司俊的脸色没那么黑了,心知警报已经结束,立刻跟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笑眯眯道:“罗朗,别介意,放轻松点。你是来接替元长和禹川工作的是吧?虽然他们两肯定会跟你交接清楚,但有些事,还是朕来告诉你更合适。”
    罗朗忙道:“陛下请赐教。”
    刘荨没直接说,而是转头问道:“子杰,你不是还有事吗?朕没事,脚上已经上了药,医者说顶多几日就好了。别担心,该做什么就去做。”
    司俊坐到刘荨身边,替刘荨掖了一下背后软绵绵的棉花靠枕,道:“我已经将事交出去了,你说吧,当我不存在。”
    罗朗:“???”
    刘荨道:“好嘞,那朕就当你不存在了。”
    罗朗:“!!!”
    所以这对君臣相处模式到底是什么鬼?
    刘荨安心让司俊给他添茶送水,时不时的指挥司俊去给他拿个什么需要的资料,罗朗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一副气势压倒皇帝陛下,就跟大奸臣似的司俊突然变成了被皇帝陛下使唤的仆人,这落差太大他有点接受无能。
    不过他没走神多久,就被刘荨口中所说的事情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刘荨身边秘书的事情不少,除了给刘荨整理折子,替刘荨起草旨意之外,还要充当刘荨的私人智囊团。
    有时候司俊做其他事,刘荨行为处事,都要和身边秘书商量。
    司俊知道刘荨还有点不适应皇帝的生活,对那些文臣武将拐着弯的话听不太懂——就像是今天这样,他身边的秘书就是为了提醒刘荨,不让刘荨被别人的话拐进沟里。
    所以,刘荨身边的秘书肯定应该是深受刘荨信任的人,身上责任非常重。
    刘荨自曝其短,表示自己真的有些搞不定那些不说人话的大臣的时候,罗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皇帝陛下要说有些事只能亲自跟他交代。
    陈文和翟阳是肯定不能说这么直白的。
    不过说着说着,刘荨的话就有点偏了。
    原来秘书除了正事之外,还要和皇帝陛下一起微服私游,因为皇帝陛下闲不住???
    皇帝陛下经常跑去秘书家里玩,还要挖秘书酿的酒???
    皇帝陛下若要偷跑,秘书还要打掩护???
    罗朗深呼吸了一下,两下,三下……还是没忍住用惊恐的眼神看向陈文和翟阳。
    翟阳也就算了,他刚才已经深深知道这个人有多不靠谱,可能是个名不副实之人。可陈文声名在外,外人都称赞陈文方正,陈文怎么能由着陛下乱来,还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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