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起了叛军,这里连连大旱,又是蝗灾,老百姓几乎活不下去,一支叛军揭竿而起,自称替天行道要推翻楚佩晟这位“暴君”,被称为太平军。
    而老将军这边兵力有限,要支撑蛮夷一次狠过一次的袭击已经是不容易,哪里来的军队去剿灭这只叛军?
    朝廷的军队被蛮夷牵制,不能妄动,太平军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在这一带招兵买马,口称楚佩晟不仁不义,上天因为他的统治,降下灾祸来惩戒他的子民,只有揭竿而起推翻这位“暴君”的统治,才能让这灾祸停止。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听得齐墨都要相信了。大楚这几年开放粮仓,楚佩晟当机立断收缴商户人家的粮食救济灾民。
    可以说,若不是这位“暴君”的“残暴不仁”,这些人估计早一年就饿死了,现在哪里还有精力在这里搞事情?
    齐墨能看清楚的事情,楚佩晟自然看得更加清楚,太平军一起,大楚四处都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正需要一个强而有力,并且带着血腥味儿的震慑。
    而这太平军,便是送上门来让他杀鸡儆猴的领头羊,楚佩晟一拍桌子,便下令他要御驾亲征,亲自来剿灭这些叛军。
    也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看一看,他今日能剿灭一个太平军,来日也就能剿灭两个三个,还有更多。
    齐墨面瘫着脸听着老将军的命令,脑子里却想起与楚佩晟初见那日,那举手投足处处带着惑人风情的妖艳贱货。
    老将军没看出来他在走神,继续道:“你择日便启程,把自己也拾掇得好看一些,去迎陛下入关。这几年来边关很乱,切莫叫陛下受惊。”
    齐墨拱手,沉声道:“属下知道。”他的声音很低沉,容貌也越发俊美,熠熠生辉,眼角下还有一道细小的疤痕。一身沉冷气质也经过边关两年打磨,显得越发骇人起来。
    老将军这两年的胡子又稀拉了不少,他满面愁容,深深叹息道:“我等臣下无能啊,竟叫陛下亲自来此,剿灭太平军……那帮乌合之众!”
    老将军说到情绪激动之处,又手抖揪下来了一撮花白的胡子,一双虎目顿时泛起泪光。
    齐墨一声不吭,心里却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心道老将军这毛病还是没能管得了,就是没了他和一条疤两人,这一把美须也难逃一劫。
    等到第二日午时,齐墨便换了一身玄色铠甲,翻身上马,领着数千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边关,往东南方向去迎亲征的皇帝。
    楚佩晟这两年,过得格外的煎熬。
    他十七登基,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前几载年月他收拢了手中权力,将硕大一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等到他二十有一时,大楚便是出现了百年难遇的大旱。
    这次大旱的距离很大,土地干裂,河流枯涸,百姓的庄稼都枯死了,颗粒无收。
    他开了粮仓,又召集大臣商量旱灾一事,向百姓发放粮食与衣物,夜夜都辛劳至三更天,整个大楚各地都出现了种种天灾,尤其是边城那一块儿格外严重。
    若不是他下令克扣军需者诛九族,估计各处镇守的大军都要饿死了。
    大旱过后,便是蝗灾。
    他又忙得脚不沾地,百姓饿死无数,这些伤亡数字都像是一根根钢针一般刺入他心脏之中。
    他没有可以诉说心事的对象——他妹妹倒是一个,但是那死丫头日日夜夜粘在苏黛盈身边,早已经把他这个哥哥忘了个干净。
    再者,他便是真的与这傻妹妹说,她也听不懂他所烦恼的事情,这两年来唯一的慰藉,居然还是从边城心腹那里传来的一封封记录了心上人日常生活的书信。
    楚佩晟两年来说不上焦头烂额,却也得格外忧心,绷紧的神经就没有过一刻的放松,好不容易熬过了旱灾与蝗灾,还没人他松一口气,居然就有人直接反了!
    卧槽!!
    楚佩晟按捺了两年的脾气终于爆发,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楚佩晟立马下旨御驾亲征,要亲手发泄这两年累积的压力,杀鸡儆猴只是顺便——最重要的是,这伙起兵造反的人,正好就在边城附近!
    他一见钟情的齐家二子也在那里啊卧槽!
    简直天赐良机啊卧槽!
    楚佩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见过那人,甚至有时候血气上来,还会做一个春意盎然的销魂梦境。
    皇帝御驾亲征,自然缺不了一个将军做陪,到时候一番谈心,凭借他自那青楼花魁处学来的累累经验,还拿不下一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少年人吗?
    第76章 郎骑竹马来(十三)
    齐墨还不知道楚佩晟已经计划了十数种与他彻夜谈心的计划。
    他正骑在马上, 想着等到他和楚佩晟碰面的时候他应该做出何等反应。
    齐墨现在的人设,是一个被皇帝夺走了未婚妻的冰山面瘫, 还有点闷骚属性。再怎么想,他碰到皇帝的时候都应该退避退避再退避啊, 哪怕不退避,心理里头疙瘩也是有的——平方三十米的那种,而且还不知道这块疙瘩会不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齐墨忧心忡忡,习惯性地向三七商量,他带着点小羞涩地说“三三啊……”
    三七:“嗯?”最近齐墨一直在上战场,乖得很, 三七对待自己的宿主也变得越来越温柔, 几乎要回到以前的模样了。
    齐墨说:“唉,又要看见了楚佩晟了,我有点小紧张啊。”
    三七:“……”
    齐墨继续说:“唉,你说我要是一时激动了怎么办, 唉, 我有点慌啊。”
    三七:“……是吗?我有一个办法呢,要不要听啊?”
    三七的声音温柔极了,齐墨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碜,然而齐墨一向健忘,哪怕被来自三七的恶意糊了一脸,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说:“什么办法来着?”
    三七没说话, 幽幽地打开了一部3d恐怖片,一阵娇笑声从齐墨脑海深处袭来,紧接着,那女人声音娇柔百转地唤了一声——“周郎!”
    声音婉转得那叫一个九曲黄河十八弯!
    这声音他妈有点熟悉啊!
    齐墨僵在马背上,面庞绷紧,面无表情,然后那女声尖利地笑了起来,尖声道:“你当日将我掐死投入井中之时,可曾想过我会来寻你,要你死都不能安宁!!”
    齐墨:“……”卧槽这他妈不就是两年前三七给他看的那几部恐怖片中的一部吗?!如果他没记错这周郎他妈和楚佩晟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啊!这女鬼的笑声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啊卧槽!
    三七幽幽道:“幽谷佳人第三弹,原班人马延续经典,这是里面唯一一段感情线,新出来的,全网评分96,要不要我把全集都给你放了,正好让你回味一下楚佩晟身上那股子人渣味儿?”
    齐墨瑟瑟发抖泪流满面,他说:“别别别,别别别!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幽谷佳人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爱情片,还带着几丝旖旎的味道,然而实际上,这却是一部恐怖片,还是一部灵异恐怖片!
    全剧以女鬼尹九女的死亡为线索,步步惊心地讲述了她的复仇之路。全剧制作精良演技爆发,阴森诡异的气质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而且全片并不是从女鬼的角度出发,而是从一个看上去是三好男人的俊美公子周嘉容开始……对就是那个人渣周郎!
    哪怕隔着屏幕齐墨也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浓人渣味儿!
    上一次三七给他看的时候,这部系列电影还只有《幽谷佳人1》,《幽谷佳人2》。谁知道这才两年,居然连《幽谷佳人3》都出来了!
    齐墨被迫看过前两部片子,对导演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哭着朝三七求饶,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被美色所迷惑,坚定地站在三七这边抵抗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谁谁谁的美人计。
    三七说:“你还记得两年前吗,两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两年一过就旧病复发。
    齐墨说:“三三,你不爱我了吗!你居然不相信我——”
    三七说:“好好好,我相信你。对了,之前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导演准备拍《幽谷佳人4》了呢。”
    他存着这部片子都一年了,就是等着今天啊,三七的声音愈发温柔,温柔得让齐墨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说:“开心吗?”
    齐墨一哽,他含泪道:“……开心。”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良心好痛啊。
    三七更加温柔地说:“乖啊。”
    齐墨痛哭流涕,哀悼自己刚刚萌发的爱情又一次被三七按死在了恐怖片的泥塘里,他说:“知道,我知道。”
    如果不是他现在还骑在马上,估计现在就要眼里含上泪花儿了。
    三七这才满意了,他扫描了一遍自己硬盘里的十几部恐怖片,十分安心。
    反正等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能带着宿主跑了……主系统那里根本没有注意过他的动静,要想跑路,什么时候都不迟。
    齐墨并不知道三七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跑路成为一个逃亡犯了。
    又过了几日,齐墨终于到达了指定地点,那是边城一个还算是平和的小镇,太平军现在还没有打到这里。
    楚佩晟就在那小镇上,一间看上去最为奢华的房间入住,那是这片小镇上一个县官的住处。
    齐墨没有迟疑,目标明确地往那处院落而去,他身后还浩浩荡荡的跟着数十人,其他人都在小镇外扎营休息。
    “属下为镇远将军摩下,三品将军齐墨。”齐墨低声报上自己的名号,没有对着守在门外的侍卫行礼,现在这种时候不易张扬。
    “稍等。”守着大门的一个侍卫轻轻颔首,去叫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圆胖仆从,两人交头接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做仆从打扮的人低声叮嘱了些什么,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离开了。
    齐墨看了那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人明显就是个阉人,这次来这里,楚佩晟带的都是他的心腹,这太监估计地位不低。
    他安静地等待着,不过片刻功夫,那面白无须的太监就又折了回来,恭敬地请齐墨进去。
    “多谢。”齐墨沉声开口,他进入院中,先是被两个侍从打扮的女子搜了身,接下来,才被那仆从引着行往后院。
    这地方父母官的地方极为狭小,只有两进两出的院落,齐墨走了没有几步,前面那太监便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而恭敬地道:“陛下便是那里,大人请进吧,奴才不敢妄然进去。”
    齐墨神色不变,眼里却是多了一分隐忍之色……这屋子里头的人便是夺了他挚爱之人,更是这天下共主。
    他又能如何?
    齐墨合了合眼,想要去摸自己的佩剑,却是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他的佩剑早已经被人缴下。他握了握拳,按捺下心里一片复杂的滋味,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摆设明显都是新换上的,华贵不凡,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漫,一人身着青衣,正背对着齐墨,在一展屏风上挥毫泼墨。
    一片如火灼艳的研丽牡丹在上面描绘开来,墨绿的枝叶被随意地铺开。皇帝正站在屏风前提诗,一头如墨的长发垂下,直达腰间,一双雪白的脚赤果地踩在地板上。
    齐墨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脏极快地跳动了两下,他跪在地上冷声道:“臣,三品巡回将军齐墨,拜见陛下!”
    他目光垂下,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小块地板,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不必多礼。”楚佩晟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声音也显得极为柔和,如果齐墨此时抬头看他一眼,定会发现他身上的气质更加多情诱人了。
    那双脚一路行到了齐墨眼前,楚佩晟心口微紧,表面上却是无比的沉稳,他带着笑意道:“阿墨抬头,看看朕。”
    那一声“阿墨”唤得千回百转,楚佩晟自己就是容貌绝世的美人,他的声音也是极为好听,此刻他声音微哑,又被刻意压低,就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搔在人心尖儿上一样,让人控制不住地就想抬头看一眼。
    如果是寻常人被这么唤一声,估计这会儿魂都要丢了。然而齐墨的人设却是情商奇低的死面瘫,他依旧低垂着头颅,只是道:“陛下,这于礼不合。”
    楚佩晟在心里“咦”了一声,暗道这招怎么不管用了,然而他心里迷惑,表面上却依旧是笑意融融的模样。
    他直接半跪在地上,一只修长的手掌按住了齐墨的肩膀,不让这人躲开。随后才伸手捏住了齐墨的下颚,硬生生让这人抬起头来,“这才几年呢,阿墨居然便是不记得我了。”
    这语气极为温柔,带着一丝未尽的惆怅之意,楚佩晟硬是要齐墨抬头看他,他双眸含情,神色温柔,低声道:“阿墨仔细看一看,可是记起来我了?”
    齐墨猛地一愣,他顾不上失礼,直接抬手抓住了楚佩晟的肩膀,寒声道:“怎么是你?!”
    皇帝夺他挚爱,可是其中缘由他却是完全不清楚。因为他幼年先生的教导,他对“天地君亲师”此道极为看重——他也为皇帝找过无数理由,比如他是被齐间欺瞒……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他!
    两年前那一面之缘,齐墨印象极为深刻,那是苏黛盈与他最后一次外出……他还在水中救了这人!!
    原来夺了他妻的,居然是这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人曾经说过的“难以为报”,便是夺了他的未婚妻吗!!
    满口谎言!虚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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