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目光淡淡,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声音暗哑:“我来是告诉你,太后拨给你的两个宫女是我的人。她们会些拳脚功夫,可以保护你。另外,你若是有事便让她们告诉我。”
    婵衣杏眸瞪大,惊喜道:“鸣玉和鸣翠都是您的人!”
    萧泽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轻咳一声又倒了一杯茶灌下,说:“可以这么说。”其实这两个宫女,只是他让孙铭安排的,算不上是他的人。他手下的人,都是暗卫出身。
    婵衣迟疑到:“公子三番两次帮小女,小女却没有可以报答公子的。”
    “不必。”萧泽想,她的救命之恩,和雨中收留自己的那晚,足以让她以后无忧。并且,这些事情都是小事。唯一麻烦的,是自己最近见她的次数有点多。
    婵衣却觉得萧泽施恩不求回报,在她心中的形象越发的高大。她想了想,说:“想来公子需要的,小女也拿不出手。前几日,小女闲来无事,给公子绣了几个荷包,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荷包?萧泽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对丑丑的小黄鸭,有些迟疑到:“不必了。”
    “要的要的,小女已经绣好了,公子等小女一下,小女去给您拿来。”婵衣说完,又进了内室。
    萧泽见她如此热情,只好咽下未说出口地拒绝的话。
    很快,婵衣又快步从内室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藏青色和一个玄色的荷包,一面说到:“小女每次见您,您基本都穿的是玄衣,故而小女便选了这两个颜色,公子您看喜欢不?”
    萧泽已经做好那荷包很丑的心态,看向荷包事,都已经在心底打好腹稿,准备怎样昧着良心夸上一句。可等见到那荷包时,他却有些意外了。
    那荷包虽然比不上自己用的精致,但是阵脚还算整齐,简简单单的荷包看起来很清爽。藏青色上绣的是竹叶,玄色上面绣的是金色云纹。婵衣捧着它们,目露期待之色:“公子,您就收下吧!”
    萧泽只好点点头,说:“以后不必如此。”
    婵衣笑眯眯的,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萧泽知道,这荷包应该是小娘子自己绣的。因为这荷包虽然针脚齐整,但是绣技一般。不过若是和她那黄鸭帕子比起来,她这个已经是极为用心的了。也正是因为此,萧泽才收了下来。
    “你不愿意嫁陛下,那你想嫁给谁?”他忽然问。
    因为他得先打听打听,她是单纯的道谢,还是目的不纯,仍旧对自己抱有不轨之心。
    婵衣有些愕然,怎么萧公子还对这感兴趣了。不过她还是回答到:“小女不知道,这嫁娶之事自然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因为摸不清萧泽所谓何事。
    婵衣甚至在想,难不成因为刚才他看到自己的**了,所以对自己生出旁的心思了?
    可萧泽下一刻的回答,让她心上扎了一箭。他说:“那就好。”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婵衣从他平淡如水的语气中,居然见鬼地听出来了安心。他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心悦他?
    “公子问这是何意?”
    萧泽说:“没什么,随口一问。”
    婵衣眼皮子一跳,胸中泛起一股郁气,无处可发。
    “二娘子,太后娘娘醒了,让人来请您去一趟。”婵衣听见,自己新得的婢女鸣玉在外面禀告。
    进宫时,婵衣没有要红裳和她一起,而是让她留在孟府,守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红裳的背叛,婵衣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没想到她身后的人是孟太后。
    “我知道了,你去回复说我马上就来。”婵衣说。
    鸣玉在外面应了一声,很快脚步声想起,往远处去了。
    萧泽见此,站起来说:“前日的事情,孙铭已经有些眉目了,过几日出结果了,我会通知你。”
    “你先走,我随后离开。”婵衣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她进了内室,拿起桌子上的团扇,出来向萧泽点点头,迈步出去了。
    “鸣玉,我们走吧!”萧泽在屋子里面,听到婵衣说话声,紧接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脚步声远去。
    他没有多留,推开后面的窗户,跃了出去。婵衣住的侧殿离孟太后住的主殿有点距离,后面种着一片桃林,再往后便是无人住的朱镜殿。故而萧泽才能在不惊动孟太后的情况下,在婵衣这里来去自如。
    婵衣到的时候,孟太后刚起来,在内殿让平姑姑给她梳头。听到婵衣来了,也没让人等,直接将她唤进内殿。
    “睡的还好,一切都习惯吗?”她问。
    婵衣行了礼,柔柔一笑道:“睡的很香甜,都很习惯。太后娘娘待婵衣很好,婵衣哪里还有不习惯的地方。”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孟太后笑起来,看着平姑姑在妆奁盒子里捡了半天,拿出一支凤凰步摇,直挥手:“都快黑了,戴那东西做什么,压的脖子疼,随意簪两支簪子变行了。”
    平姑姑便放下那步摇,笑着说:“您又任性了。”
    “老了老了,不任性一下做什么?”孟太后看了一眼婵衣说:“哪像婵衣这样水灵灵的小娘子,正是戴这些东西的时候。对了平澜,去将我那盒不戴的首饰盒抱出来,让婵衣选几样戴。”
    婵衣闻言,连忙说:“不必了太后娘娘,您自己留着,小女愧不敢当。”
    “那些东西,都是年轻小娘子戴的样式,是先帝赐我的。现在我老了,也戴不了了,刚好给你戴。你放心,清河也有一份。”
    说话间,平姑姑已经去将东西拿了出来,孟太后让婵衣自己选。婵衣见拒绝不了,只好随意选了几样样式简单的。孟太后看着她,这才淡笑着让人收起来。
    “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小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看着就打心眼里高兴。”孟太后其实年纪并不大,才四十来岁。加上保养妥当,看起来才像是三十来岁的妇人。
    婵衣便道:“您一点也不老,看起来就像是婵衣的姐姐,哪里老了?”
    “呵呵,你这丫头会说话。”孟太后被婵衣逗的发笑。
    婵衣抿唇笑起来,脖颈细长,柔柔的想让人捧在掌心。
    孟太后目露满意之色。
    婵衣又陪孟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在宣徽殿外面走了一圈,然后在孟太后那里用完膳,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带着鸣玉鸣翠回去。
    随后几日,婵衣白日一直陪在孟太后身侧。
    几日后,萧泽通过鸣玉鸣翠给婵衣传来消息。那日想要杀她的小太监,是舞阳郡主的人。萧泽在信中问她,此事准备如何。又在后面分析了一下,舞阳郡主目前还动不了,问她可否等等。
    婵衣提笔回信,只说既然动不了,那就暂时不动,等日后再说。还说什么事情都麻烦他,这件事情就不劳烦萧泽了。最后,又在信中日常道谢。想了想,她加上自己的习惯,末尾落款为:孟小娘子o(n_n)o
    萧泽收到回信,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随后很快便隐了下去。但却被眼尖的孙铭看到,他出来就问福成:“陛下是不是,看上那位孟二娘子了?”
    他和福成是陪着萧泽长大的,两人在宫中福成掌管后宫事物,孙铭伺候萧泽起居,关系一直很好。
    福成斜眼:“你怎么知道那位孟二娘子?”
    孙铭看看周围,便凑过去把那日的事情说了,然后撞撞福成问:“到底是不是?”
    福成笑起来:“我怎么知道?”陛下和孟二娘子,他就两人初遇的时候见过,后来陛下便没带他出去过了,每次都是赵清大人或者暗卫跟着,根本不要自己跟。
    况且,那孟二娘子他也还记得,生的是挺好看的,但是那般小,陛下难不成真如自己当初猜测的,喜欢幼童?
    孙铭白了他一眼:“反正,我觉得陛下和孟小娘子有戏!”就凭着那日火急火燎的,扔了先帝赐给陛下的龙纹玉佩,他就觉得有可能。
    而且,前几日陛下从宣徽殿回来后,第二日他带人进去伺候陛下洗漱,陛下专门斥退那些太监们,让自己去把床上的被褥,还有陛下的亵衣偷偷烧了,不许声张。
    哎呦喂,我的陛下哦!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您怎么还藏藏掖掖的。那日还一直为难唯一知情的自己,他可真是冤死了!孙铭心想。
    那些个龙子凤孙,就这样被陛下给烧了,真是作孽啊!
    ☆、第29章 029
    029
    在宫里待了几日后,婵衣也算是大致摸清了孟太后的脾气,倒不是个急性的。她虽然宣自己进宫,但是倒没有真的急不可耐的将她和皇帝往一起凑。至少,她迄今为止都没见到那位皇帝陛下的影子。
    而且一般情况下,她都极好说话,像个平常人家的夫人。不过,婵衣也没有敢就此掉以轻心,当了好几年宠妃的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四月初,天气已经热起来,眼见着就快要进入夏天了。婵衣换上轻薄的夏衫,在窗前看书。窗外的桃林桃花全部盛开了,风轻轻拂过,带落枝头的花瓣,偶尔有几瓣桃花落到婵衣的树上,一阵桃花香气夹杂着书香,扑鼻而来。
    婵衣轻轻抚开花瓣,继续沉浸在书中。连花瓣落到发梢和衣领上也没有注意到。她在这里一坐便是整整一上午,花瓣也就渐渐铺满了她的裙摆。
    淡绿色的裙衫上,花瓣显眼的很。
    孟太后站在门口,看着满腹心思都落在书中的婵衣,嘴角扬起笑意。她没有看错人,这小娘子还未完全张开便美的惊人,也不知道日后会是什么光景。
    陛下那里,是时候了。
    孟太后想着,便含笑道:“婵衣,在看什么呢?我说你今日怎么不见人影,原来是躲在房中看书。”
    婵衣闻声抬头,见是孟太后,连忙起身行礼道:“婵衣不知太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赎罪。”
    随着她起身,花瓣翩然落地。
    孟太后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无碍,是我不让人打扰你的。你在看什么书?”
    婵衣抿唇一笑,脸蛋有些发红:“不是什么正经的书,是些游记,上不得台面。”
    “女孩子家,还是读点正经书明白道理的好。我听你祖母说,你似乎未正式上过女学,只是靠你母亲教导?”
    婵衣点点头:“婵衣和母亲住在西山,平日里很少有人,母亲无事便专心教我读书。”
    “清婉才华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她教导你,想必你也不差。”孟太后点点头,一副极为了解陈氏的语气。
    “婵衣就学了个皮毛,拿不出手。”
    孟太后说:“那也没关系,你这年纪正是上女学的时候。长安世家贵族大小官员,家里明白点道理的,都会将女儿送去女学。你现在进了宫,那女学自然是去不了。可宫中还有崇文馆,是宗室孩子读书的地方。你可愿意,和他们一起读书?”
    “这……”婵衣迟疑。
    “那里的夫子学问自然是顶好的,陛下如今还未加冠,偶尔也会去听夫子讲讲课,你们虽然上课不在一处,但是也可以旁听一二。”时下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重,年轻的小娘子和公子们,偶尔坐在一起是无事的。更别说长安还流行打马球,女子着男装出门,不用戴幕离,可以和男子一样骑马。更有胆大的女子不愿意嫁人,出家做了姑子然后在道观里养面首。
    婵衣心想,终于来了。
    她进宫已经半月,孟太后却从未提起皇帝,待她如亲厚的长辈一般和蔼,甚至更甚。但是她从来没有放松警惕心,果然今天她终于提起来了。
    “那里都是宗室,婵衣去怕是……不合适吧!”
    孟太后道:“哎!怎么不合适,你是我娘家侄女,那些丫头小子们不敢欺负你,谁若是欺负你了,只管去告诉你皇帝表哥,让他帮你出气!”
    “那崇文馆在宣政殿前面,你皇帝表哥平日里就在宣政殿处理政事,谁欺负你,你便去找他!咱们孟家的女儿,可不能活的憋屈。”孟太后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让婵衣大骇。
    崇文馆居然离宣政殿那么近!宣政殿前面不是什么门下省,中书省的地方吗?为什么崇文馆一个读书的地方,也在那里!
    周围都是认真工作的大臣们,他们崇文馆一群萝卜头夹在里面,难道不会有压力吗?
    婵衣不知道,原本崇文馆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皇宫最西侧的小儿坊。后来因为那些宗室子弟还有皇子公主们太难管,常常逃课打架,昭帝一气之下就将崇文馆挪到他眼皮子底下,再由百官监督,任那些小兔崽子们,也不敢逃课打架了。
    “婵衣……陪着太后娘娘就好。”婵衣推脱。
    她一点也不想去上学啊!她都多少年没上过学了,还是在百官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要是呆上两日,准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胡闹!”孟太后脸一板,说:“哀家又不要你时时刻刻陪哀家!你晚上回来陪哀家用膳就好,哀家又不是那等不慈的长辈。读书是正经事,你必须得去。”
    婵衣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了,只好苦笑着应下来。她这副极为不愿的模样,倒是令孟太后发笑:“你父亲和你母亲都是有名的才子才女,搁你这里倒好,把读书当做洪水猛兽。”
    婵衣去崇文馆读书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萧泽知道她读书的事情,是孟太后亲自来宣政殿说的。萧泽因为不耐烦女人,所以平日里就住在宣政殿,连他的寝宫紫宸殿也不回去。孟太后此举,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近水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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