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你死,反正我活着还碍了你的眼,全天下的人都看了我的笑话,我今儿就吊死你的门前,这样等将来别人提起你,总是也会提起我!我死了都要纠缠你。”
    陈阙余轻笑,讽刺意味浓重,亲自夺过她手里的白绫,往横梁上一抛,又亲手替她打好结,说道:“死吧,你看我会不会眨眼。”
    一旁的管家冷汗连连,也不知这两位祖宗在闹什么。
    小公主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快要当着他的面哭出来了。
    陈阙余见她不动,火上浇油一般道:“是不是没凳子够不着绳子?”他转过头来吩咐管家,“去,给尊贵的公主搬个凳子来。”
    小公主指着他,嘴唇颤抖,“你居然如此对我,好好好,我不死了,我告诉你,你不想娶我没关系,你也别想领其他人进门。”
    陈阙余两片薄唇一掀,淡淡道:“闹够了就滚出去。”
    他目不斜视,越过她的身子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小公主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忽然间,跟前多了个人,男孩眉清目秀,面容雅致,星眸对上她的眼,启唇道:“听到了吗?父亲叫你滚。”
    爹和儿子都要把她给气疯了。
    *
    夜里,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容宣这两日又开始忙了起来,国子监里的老师曾教过他,这两日要回乡探亲,便请他过去代了两天的课,进屋时,衣服上沾了不少的雨珠,还来不及换衣服,便听书影说今日里陈阙余来过了。
    容宣沐浴换衣后出来,坐在案桌前冥想了一会儿,便迈开步子去了杜芊芊那边。
    他总算是明白陈阙余前两日轻易就让瑾哥儿过来住几天了,原来平日里见不着杜芊芊,便用了这么个迂回且有用的法子,算是费尽心机了。
    若是以后陈阙余还故技重施,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雨打夜窗,杜芊芊听着雨声坐在烛火前看书,容宣来了之后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轻轻蹭着她的脖子,问道:“我听说白天他来过了。”
    杜芊芊没想瞒他,“来过了。”
    容宣漫不经心的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话。”她蹙眉,又道:“估摸着他近来肯定在想法子对付我们。”
    这点毋庸置疑,陈阙余在朝堂上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收拾他了,不过他早就有所准备,也算是应付的游刃有余。
    容宣也就是随口问问,“你不要想那么多,都交给我。”
    陈阙余的到访没有促成任何改变,晚上睡觉前,容宣照旧喋喋不休的同还没出世的孩子说话。
    又把杜芊芊给哄睡着了,他抱着她也沉沉睡了过去。
    几天之后,彻底入了秋。
    窗外的叶子渐渐发黄,树叶飘零,整个树下都铺着金灿灿的树叶。
    算了算日子,郡主的婚期好像快到了,杜芊芊的身子已经很重,她还是让容宣等到了日子便把她也给带上。
    容宣拗不过她,值得点头答应,杜芊芊就开始着手准备送给郡主的新婚礼物,挑来挑去都没挑到满意的。
    愁的头发都快要白了,容宣却带来了新的消息,郡主同陆书言的婚期往后推了四个月。
    杜芊芊吃惊,问道:“怎么忽然就推迟了?”
    明明她记得是没有变数的。
    容宣拧着眉,神色凝重,“陆书言旧病复发,这些日子病重的连早朝都没去上了,郡主特意去求了皇上,将婚期往后推迟了两个月。”
    杜芊芊也不知这一出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婚期推迟便意味着郡主的死期也往后推了,她至今都没办法接受亲夫杀妻这种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怎的如此关心他们两个?我记得你和他们的感情都很一般。”容宣向来对她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杜芊芊含糊道:“我就是觉得他们不般配。”
    “不必管他们,都是不相干的人。”
    陆书言这个和他好多年的同窗就这样被划为不相干的人了。
    杜芊芊抬起脸,璀璨的眸子盯着他看,想从他这里打探初点消息来,她问:“你和陆书言很熟悉,那你一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你跟哦好好说说。”
    她这话问的容宣几乎都快认为她是看上陆书言了,尽管脸上不悦,他还是老实回答 ,“温柔和善,不争不抢,正直高雅,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
    在陆书言做出杀妻这种事之前,杜芊芊也是这么想他的。
    容宣低头,见她想的出神,脸上不太愉快,“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
    “就觉得他可能没你说的那么好。”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人不可貌相。
    容宣没料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方才的那点不愉就轻而易举的被她化解,他轻笑,“确实不能以貌取人。”
    杜芊芊心想她恐怕也琢磨不出陆书言的动机了,便也懒得去想,该做的她都已经做过,郡主的命能不能保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转眼,窗前的树叶已经黄透,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刹那间,好像就从初秋到了深秋,马上又要入冬。
    杜芊芊的肚子圆滚滚,还有不到半个月便要生了,郡主的婚期也快到了。
    这几个月来,她担心的事情没有降临,一片和平,风平浪静,陈阙余那天说的狠话好像就是说说而已,暗中什么坏事都没干。
    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她也有好一段日子没见过瑾哥儿了。
    陈阙余不肯放人,她就束手无策,她如今这么笨重的身子也不好出门。
    含竹院里早就有接生婆和奶娘住下了,这是容宣的第一个孩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挺看重,尤其是老太太,虽然嘴上对她说着刺耳的话,但该少的也没少过她。
    容宣也表现的比平时紧张,每日下了朝就往她这里钻,什么事都不让她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杜芊芊还想笑话他,但看他认真的担心的模样又笑不出来了。
    从前可没人这么宝贝过她还有她的孩子。
    她忽然觉着,也许和容宣就这么过一辈子也还不错,比上次婚姻要幸福许多。
    容宣这日和她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嘱咐了一句,“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
    杜芊芊觉得好笑,指了指自己的肚皮,“我这样还能出门?”
    走一段路都觉得累。
    容宣叹气,就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我是说,不管发生什么,含竹院的院门你一步都不要踏出去。”
    陈阙余恐怕等的不耐烦,就趁着这个时候要下手了。
    第63章
    十二月的寒风凛冽,远处的房檐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天气寒冷。
    屋内点了香,门窗紧闭,杜芊芊抱着暖壶靠在软塌上,身上盖着个小毯子,闭着眼睛睡着了,直到怀中的书从她身上掉到地上才醒过来。
    杜芊芊睁开眼时,已经接近黄昏,窗缝透进来的光是温暖的黄色,一束束落在她身上,也不知是睡的太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的脑袋还有些疼,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容宣人,问绿衣,“他还没回来吗?”
    这一个月容宣不怎么忙,多数时间都留在屋子里陪着她,一起看看书说说话什么的,很少有他不在的时候。
    绿衣照实回答,“爷来时您还在睡,他便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的书,后来书影来给爷说了件什么事,爷便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杜芊芊扬眉,问:“ 他看上去很急吗?”
    绿衣点头又摇头,“和平时一样,就是脸色不好看。”
    眼看着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她揉揉眉心,方才的午觉睡的不是很好,接连做了好几个稀奇古怪的噩梦。
    梦里面,有个青衫少年拿着刀对着她,无论她再怎么拼命都看不清他的脸,直到少年走近对自己笑了笑,她才看出这人眉眼和瑾哥儿有七八分相似,像是瑾哥儿长大后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同他说句话,胸前就被刺穿,眼前的少年郎手执长剑,一剑捅进她的心口。
    哪怕是梦里被刺了一剑,杜芊芊也感觉到了钻心的痛,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遏制不住的疼痛,眼泪一颗颗往下滚。
    这个噩梦好像怎么都醒不过来,好像一眨眼的功夫,瑾哥儿就不见了,眼前的人变成了容宣,他对她招了招手,杜芊芊脚下的步子不受控制的靠近他,他的双手用尽了力气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用拽的把她丢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可她就是听不清楚。
    只觉着梦里的容宣很可怕,神色言语都不太正常。
    梦醒过来时,还心有余悸。
    “姨娘,你今晚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小厨房的人去做。”
    “想吃酒酿圆子。”
    “好嘞。”
    绿衣圆溜溜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转,忽然开口:“姨娘脸色好像有些白,是冷着了吗?”
    杜芊芊摇头,她这不是被冷着,是被噩梦给吓的。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过瑾哥儿了,故而才会梦见他,不过这个梦还真是够可怕的。
    “我不冷,也没事,你不用担心。”她就是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忧心忡忡的看起来才比较虚弱。
    杜芊芊原以为估计生下孩子之前都见不着瑾哥儿了,没成想这天傍晚,前院便传来消息,说国公府的小世子上门拜访,带了好些东西来。
    几个月不见,瑾哥儿的个子又拔高了不少,身高都到她的下巴处了。
    年关一过,他正好十岁,也算是个小大人。
    少年挺拔着背脊,如玉般美好的容颜上难寻笑意,他让人把东西搬进屋内,便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杜芊芊撑着腰站起身子来,走到他跟前,惊喜道:“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
    瑾哥儿没有说,这几个月不是父亲不让他往这边跑,是他自己忍着不过来的,他见母亲肚里的孩子实在太碍眼,生怕是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死死憋着不出门,眼不见心不烦,这样也就不会乱想。
    他浅笑,也学会对她撒谎了,且还是面不改色撒谎的那种,他道:“父亲嫌我成绩差,不让我出门,让我待在家里头好好学习。”
    杜芊芊摸了摸他的脸,“你对我说什么假话?”
    瑾哥儿心里一缩,还以为是自己的谎话被拆穿了,紧跟着听见她说的话才松了一口气,她说:“准是你父亲不让你过来的吧?”
    他点点头,“是的吧。”
    杜芊芊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她颇为自豪的说道:“你的学问一点都不比当年的你父亲要差,他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连个人都没学会当,还对儿子指指点点。
    瑾哥儿不好回答这句话,便岔开话题,深眸落在她的肚子上,暗光闪过,他问:“娘亲,弟弟是不是要从你肚子里出来了?”
    杜芊芊也不想和他继续提起陈阙余那个人,话很顺利的就被他带过去,“是啊,没几天了。”
    逆光站着的瑾哥儿神色不明,纯白的氅子上的雪花融了冰水,那股子寒凉好似穿过衣衫透进他的血骨中,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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