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了。”张彦瑾笑着指着簇拥在一起的茶树道:“把这里圈起来,不许人破坏这些茶树。”
    带着张彦瑾他们过来的老农也笑着上前道:“这是野生的茶树,我们上山砍柴人若是累了,就会揪一两片叶子放在嘴里嚼一嚼,不一会儿就会满口生香,提神醒脑。”
    “野茶树?”跟着张彦瑾来的官员一听,也学着张彦瑾刚刚的样子揪下一片茶叶来放入嘴中,嚼了嚼。
    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揪第二片叶子。
    张彦瑾笑着打掉他的手道:“不许再吃了,把上面的嫩叶都揪下来,放在这里。”
    正说着,他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布兜铺在地上,开始动手学着张彦瑾的样子采摘茶叶。
    采摘茶叶的时候需要用食指和姆指挟住叶间幼梗的中部,两指一用力,便可以将嫩叶采摘下来。
    在采摘完了之后,张彦瑾便吩咐手下的官员在大别山腹地寻找野茶树,然后安排人保护起来。
    他回去之后,立马安排人把他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拿了出来。由于以前就很喜欢喝茶,所以对于制茶的工序他还是了解些许的。
    他采摘的茶叶是绿茶,故而和普洱这种发酵茶所需要进行的工序不同。
    他先是让人把茶叶散放在早就编制好的竹编内,让茶叶进行凋萎。
    凋萎便是让茶叶中的水分从叶子中散发出来一部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进行发酵。
    当然,并不是说把茶叶铺在竹编中晾着就可以了,还需要不断地查看,这其中有一个度的把握。
    若是凋萎的过程中,茶叶中水分失去得太多的话,叶子被晒得太干,就会导致茶叶味道淡薄。
    若是晾晒不够,茶叶中的水分失去得太少,那么烘焙好的茶叶就会偏苦,口感不好。
    等到凋萎之后,才能进行其他烘焙等工序。
    张彦瑾下午先是隔着一个半时辰出去搅拌翻动一番,之后便是隔着一个时辰出去搅拌翻动一番,到最后便是半个时辰出去翻动一番。
    搅拌翻动的过程叫做浪青,茶叶翻动起来的时候如同青色的波浪,故而叫做浪青。
    这个过程可以促使茶叶中水份平均消失,还可以让叶子互相摩擦,促进发酵。
    在晾晒了一下午之后 ,张彦瑾便觉得差不多了。
    竹编中的茶叶不似中午采摘的时候那么绿,色泽有些暗淡。
    他让人将盛放茶叶的竹编放在屋子中,让茶叶进行充分的发酵。
    茶叶若是不进行发酵,喝起来口中尝到的便是一股菜香,经过发酵之后,菜香就会转变成花香。
    等到再次发酵之后,花香又会转变成果香。若是再发酵,就会转变成糖的香气。
    当然,不同阶段的茶叶的颜色也不同。菜香的阶段是茶叶的颜色是绿色,花香的阶段则是金黄色,果香的阶段是桔黄色,糖香的阶段是朱红色。
    发酵愈少的茶愈接近自然植物的风味,相反,发酵愈多,离自然植物的风味愈远,这其中也需要把握住度。
    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发酵,故而才导致了绿茶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刚发现吧?
    等到发酵完成之后,就可以进行揉捻,揉捻可以让茶叶停止发酵。之后,便是干燥,等到干燥完成,茶叶就变成了初制茶。
    初制茶可以直接拿来泡茶喝,不过这种茶的质量不稳定。
    若是想要质量稳定,还需要进行精制加工,在经过筛选、拔梗、切分、覆火、焙火这些过程之后,所得便是质量稳定的茶叶了。
    三天之后,张彦瑾亲自指导的第一批茶叶终于新鲜出炉了。
    张彦瑾望着那卷曲成长条的绿色茶叶,当即让人把烧制好的茶壶拿来,沏了一壶茶。
    绿色卷曲成条的茶叶如同杨柳在风中舒展一般,慢慢展开卷曲的叶子,将原本澄清透明的水一点一点染成绿色。
    茶叶的香气伴随着袅袅冒出的热气一点一点飘散出来,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宁静了不少。
    站在张彦瑾身边的官员和仆人望着澄绿的茶水,都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口水。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长在深山当中的绿树,竟然有如此浓郁的香气。
    张彦瑾望着翠绿的茶水,闻着清香扑鼻的茶香,也是心动不已。
    信阳毛尖分为春茶、夏茶和秋茶。春茶按照时间不同,又分为明前茶、雨前茶、春尾茶。
    明前茶即是清明之前采摘的茶叶,雨前茶则属于谷雨之前采摘的茶叶,而他们的春尾茶便是春末夏初之时采摘的茶叶。
    春尾茶和明前茶、雨前茶相比,条形稍差,但是耐泡好喝。
    至于夏茶便是夏季时候采摘的茶叶,这个时候的信阳毛尖颜色更加深厚,叶子也比春茶的叶子要大许多。从口味来讲,夏茶味道微苦涩,香气不如春茶浓,但是耐泡。
    秋茶则是八月之后采摘的茶叶,由于是白露节气之后采摘的,故而大家也把秋茶称之为白露茶。
    按照他们采摘茶叶的时间来推算,他手中的茶叶属于春尾茶。
    张彦瑾已经许久都没有喝茶了,茶叶刚刚沏好,他就给在座的人一人倒了一杯,之后他也不谦让,直接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在连喝了好几口之后,他长出一口气,回味着口中茶叶的余香,顿时觉得通体通透,连夏季的暑热都解了不少,看来还是这种茶叶好喝啊。
    信阳毛尖具有“细、圆、光、直、多白毫、香高、味浓、汤色绿”这些特点,看来果真是不差。
    “二郎,这是什么茶啊?怎么和平常喝的一点都不一样啊!”张彦瑾手下的人惊叹不已道。
    张彦瑾淡淡一笑道:“这叫做毛尖,是在信阳采摘的,以后就叫信阳毛尖了。”
    毛尖不过是绿茶的一种,可是由于信阳这里的毛尖太过于出名,才被后世的人才慢慢把这里的茶叶称为信阳毛尖。
    张彦瑾自然是知道品牌效应有多么重要,故而他从一开始,就要把信阳两个字加上,让信阳毛尖成为绿茶中的代表性茶叶,而不是随着流传靠积累被人称之为信阳毛尖,毕竟靠着一个又一个口碑的积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了。
    “按照我所说的,把茶叶采摘回来之后按照晾晒,浪青,杀青这些工序做,不同时期采摘回来的茶叶分别存放。”张彦瑾给手下的工匠嘱咐道。
    随后,他又让人拿来青花瓷的茶罐,把信阳毛尖放到其中。雪白的陶瓷内壁和绿色的茶叶相称,伴随着茶叶的清香,这茶叶竟如春日里刚冒出来的春芽般惹人心动。
    张彦瑾让人装了十罐茶叶,准备把其中颜色最好的三罐茶叶进献给皇上,再给宁国公府留下罐,再留出三罐茶叶来让他伯父张仲谦送人,其他两罐则分装送给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
    他脸上慢慢染上了笑意,等到他把信阳毛尖进献给了皇上后,信阳毛尖恐怕就要名满整个长安城了。
    而在信阳和南阳这里,他已经让所有的官员把野生茶树都找了出来,并且进行了统计登记在册,上面的茶叶也都采摘完毕,工匠们也开始按照他所说的工序制作茶叶,想来第一批春尾茶很快就要诞生了。
    这一批春尾茶卖出去之后,中州起码能够得到一笔巨大资金,然后他就可以把这笔资金投入到中州重建工作中去。
    毕竟现在中州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钱财。
    这样计划之后,张彦瑾马不停蹄就带着信阳毛尖赶到了长安城当中。
    中州重建乃是大魏朝的大事,皇上看到张彦瑾站在朝臣当中,便直接把其他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便询问张彦瑾道:“中州重建进行得如何了?”
    “中州重建各地的规划已经完成,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开工,洛阳的烧砖场和水泥厂已经开始向中州各地运送砖石和水泥。”
    张彦瑾汇报完之后,话锋一转道:“启禀皇上,臣此次在信阳和南阳察访的时候,偶然发现一深山瑰宝,特来进献给皇上。”
    “深山瑰宝?”皇上诧异道。
    张彦瑾从一旁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他早上捧来的青花瓷茶罐,上前交给了李明锐。
    李明锐接过打开,匆匆打量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这才放在了皇上面前。
    众朝臣只觉得在李明锐打开茶罐的时候,一股幽香渐渐弥漫在大殿之中,让人忍不住想要细嗅几口。
    皇上距离信阳毛尖最近,他闻着这提神醒脑、沁人心脾的茶香和幽幽的绿色,竟然忍不住深嗅一口。
    “启禀皇上,此深山瑰宝乃是信阳毛尖,是臣在信阳和南阳所靠大别山之中寻找到的,此乃上天藏匿在大别山之中的瑰宝,集乾坤日月之精华,取山间之灵气长成,有健脾清肺、提神醒脑、明目消食、利尿解毒、防止龋齿、消除口臭,使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得之功效,可谓是天上人间之物。”张彦瑾一气呵成,将早就想好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皇上嘴角微微抽了抽,总感觉这种类似的话语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记忆力惊人的他,很快就想了起来,他是在张彦瑾上一次献上搬砖的时候听到过。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起了疑惑,这绿油油的东西看着是不错,闻着也很香,不过真的有张彦瑾说得那么好吗?该不是这小子又起什么歪心思了吧
    第84章
    谏议大夫刘岩时望着张彦瑾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样子, 心里就不舒服。他是一个固执的人, 栽在张彦瑾手中那次, 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败绩,他就卯足了劲想要扳回来一局。
    不够吸取前几次的教训, 他这一次虽然不舒服, 可由于自己对信阳毛尖也不了解,就没有站出来说话,打算先瞧瞧看。
    说到底, 他才不相信张彦瑾一去中州信阳那地方就发现了宝贝。
    “哦,那这东西是一味药?”皇上用手摸了摸信阳毛尖, 又嗅了一口浓香道。
    张彦瑾捧着手中的笏板道:“回禀皇上,这信阳毛尖其实也是一种茶。”
    “茶?”皇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又低头看了一眼茶罐中的信阳毛尖, 茶不就是药房当中才有的药吗?
    朝堂上也窃窃私语了起来,都纷纷在心中嘲笑张彦瑾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想疯了,居然拿着一罐有着清香的野生药来就说是深山瑰宝,真当大家都没有见过茶吗?那不就是药房当中用的药物吗?
    刘岩时从群臣当中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斗胆想要看一下张大人所说的深山瑰宝。”
    刚刚张彦瑾说这是茶的时候确实提醒了他, 他隐约觉得这茶的味道似乎和他在药房当中曾经闻过的味道十分相似。
    见皇上看了自己一眼, 李明锐就捧着茶叶罐子来到了刘岩时面前, 在走到张彦瑾面前时,他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张彦瑾,面露担忧之色。
    他最初看到张彦瑾说得深山瑰宝的时候,便觉得这味道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刚刚张彦瑾说这是茶,他算是想起来了,他在药房中见到过和这种东西类似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依照他对刘岩时的了解,刘岩时这样子恐怕今天是要狠狠□□张彦瑾一顿了。
    他从张彦瑾以前所做的事情来看,觉得张彦瑾其实非常聪明,可谓是有胆有谋,今天见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心中便惋惜了起来。
    朝堂上的陈德让也不解的看了一眼张仲谦,自从张彦瑾下南洋回来,他就分外看好张彦瑾这个大侄子。
    大魏朝立国以来,国内和平,除了张仲谦率兵讨伐突厥一族除外,再无战事。再加上长安城里这些富贵子弟们大多都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如此相比,敢于冒险,开天下之先河的张彦瑾就十分耀眼了。
    饶是博学多识、心思缜密的周齐烨在胆识方面,在陈德让看来,也比张彦瑾差了一些。
    再加上张仲谦和他乃是同僚,当年一起可是背靠背的战友,张彦瑾作为张仲谦的侄子,就等于说是他的侄子,他自然是要操心一些的。
    张仲谦站在武将的队列里,被站在文臣队列里的陈德让看得哭笑不得。莫非是他不阻拦张彦瑾啊,实在是他在家中已经尝过这信阳毛尖的滋味了,那股微苦中所带的清甜之味还盘旋在他的舌尖上,不曾散去呢。
    刘岩时闻了闻信阳毛尖,确认无误之后,当即道:“皇上,恕臣直言,这信阳毛尖根本就不是什么深山瑰宝,就是我们药房当中常用的茶而已。”
    他扭头看向同站在大殿之中的张彦瑾,趁机发难道:“张大人,皇上赐你大人之职,让你重建中州,你却在深山之中寻来一味药,说是深山瑰宝来欺骗皇上,说这是深山瑰宝,你到底是何居心?”
    张彦瑾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刘岩时所说。可以说朝堂之上会有人这么质问他,他都想到了。
    大魏朝的北方平日里的饮品有乳酪,也有茶叶。可是他们这个时候喝的茶,和后世喝的茶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甚至在这个时候,乳酪之类的乳制品和酒都比喝茶要广泛的多。
    与其说他们喝的是茶,倒不如说他们喝的是茗粥或者说茶汤。
    他们这个时候用的茶叶也和后世的茶叶也有些不同,更多的是“鲜叶”,也就是从茶树上直接采下来的新鲜叶子。
    他们煮茶和后世的沏茶更为不同,先是将鲜叶烤干,掰碎,再上火烤,等到烤得又红又干,捣碎,倒进瓷瓶里。这才烧水,并且往锅里加入各种调料,也就是盐葱姜蒜,花椒之物,甚至有时候还有橘皮之类的东西。
    等水烧开之后,就把茶叶和开水一起倒入锅中,煮开之后,便是他们所说的茶了。
    这也是为何会有红泥小火炉,绿螘新醅酒流传后世了,其中的红泥小火炉便是煮茶的时候所用的小炉子。
    张彦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喝到茶时候的滋味,那个时候,他差点没有把口中的茶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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