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水果,我会吃。”温栋继续作出让步,对这个小姑娘一让再让,可这个小姑娘还是落寞地蹲着,不说话,执着地看着满袋子的碎片残骸,脸上是一点都不适合她的哀伤忧郁神情。
    温栋把头重重地垂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了,他独来独往不近人情了大半辈子,偏偏对一个还几个月才算成年的小姑娘没辙,又狠不下心看着她难过,只好作出匪夷所思的丧权辱国式承诺,“你起来,我以后少抽烟,好不好?”
    “真的?”安欣惊喜地转头,眼中是诚然的欢喜,“不骗我?”
    “不骗,”温栋拉起她的手,试图让她站起来,“老师会骗学生吗?”
    安欣没想到温栋会作出如此大的让步,惊喜地借着温栋的力道猛地站起,虽然她站得很稳,却突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地往温栋身上倒,温栋果然不负她所望地急忙双手扶住她,整个胸膛都紧紧地贴着安欣的后背,“你没事吧?”
    “脚蹲麻了,”安欣靠在温栋身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屈地伸出手,“袋子太重,手也勒麻了,可能我全身血液都不流通,所以从手麻到脚。”
    这么蹩脚的理由连温栋也觉得怀疑,可明明知道她可能是故意在卖乖,温栋也忍不住关心地问道:“很难受吗?除了脚麻手麻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站一会儿就好。”安欣靠着温栋站了一会儿,见好就收地站直。
    温栋重新把水果一样一样又放回冰箱的柜子里,里面一条条烟被安欣收缴,只留了那一包开过的烟,“老师要少抽点哦。”就剩一包烟,还被临走时的安欣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那一布袋碎片,安欣想把它顺便带下去,温栋却不许,“里面都是碎片,划伤手怎么办?我来处理。”
    安欣点点头,反正温栋这么说就是关心她,管他是师长的关心还是男人的关心,温栋对她的每一点爱护都让她感到幸福而满足。
    “温老师,那明天我们在工作室见哦。”安欣和温栋一起把学钢琴的地点改到了工作室,安欣觉得挺不错,可以让温栋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她才是温栋的徒弟。
    “嗯,”温栋点点头,“我送你。”
    安欣灿烂一笑,“好。”
    沈定波颓丧地蹲在温栋家门口,不懂为什么那女孩能进去,他就不能进门,他到底哪里不如她,温老师为什么看重她,却不喜欢他呢?
    门开了,沈定波连忙站起,安欣先走出来,然后是紧跟其后的温栋,穿着外套,很显然是出来送人的。
    看到这截然不同的差别待遇,沈定波委屈地都快哭了,他自踏入钢琴演奏,无论是幼儿园独奏人选还是全国钢琴大赛,没输过,没想到会在拜温栋为师这件事上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
    在他哀怨的眼神中,温栋毫无心理压力地带着安欣上了电梯。
    电梯里,安欣倒是突然有些心虚,“温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收沈定波做徒弟吗?我觉得他还不错。”
    她可不想因为她这只蝴蝶轻轻扇了下翅膀,就把沈定波的未来前途都给扇没了。
    温栋看了安欣一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小丫头在看到沈定波时,分明眼中闪过的是敌意,怎么突然会替他说话。
    “你觉得他不错?”温栋淡淡地说道,“心浮气躁,欠缺磨炼。”
    安欣想到她前世听沈定波演奏时,他沉稳霸气的风格,知道他未来应该会在温栋的指导下走向一条非常光明的道路,忍不住又说道:“你可以教呀。”
    这小姑娘是什么口气,温栋眉头一皱,越来越对他不客气了,哪有半点对老师的尊重。
    见温栋不说话了,安欣也不敢多说,虽然沈定波的前途很重要,但她也不能拿温栋的好感去搏。
    温栋送走安欣回到楼上,沈定波还坐在门口,可怜兮兮地蹲着,头埋在膝盖里,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
    “明天来工作室。”
    温栋关门前留下一句话,让沈定波怀疑自己听错了,兴奋地跳起对着门内大喊:“温老师,真的吗?您的意思是收我当徒弟了是吗?谢谢您温老师,我会努力的!”
    收沈定波,温栋有自己的考虑,他本能地觉得跟安欣单独在一起上课很危险,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危险是什么,多个沈定波在,场面或许会不那么失控。
    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思考与安欣在一起的状况时,用了失控这个词,这其实代表他已经在失控。
    把那个装着碎片的袋子摊在桌子上打开,温栋一块一块地把碎片拿出来,碎片上有各种各样温馨可爱的动物形象,不管是哪一块都是明亮鲜艳的颜色,怎么会有这么像太阳一样的女孩。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把还看得出图案的碎片整整齐齐地装到一个盒子里,连同那张画着笑脸的便签,就当是收藏他坎坷人生路上遇到的难得光明风景。
    安欣坐在温栋休息室里,感到非常后悔,后悔死了,她为什么要好心多嘴替沈定波说话,看着他志得意满的坐在她对面嘚瑟,她恨不得穿越回到昨天,狠狠摇醒那个善良的自己,你清醒一点!沈定波还有十年的时间出人头地,要你操什么心!
    “都来了,”温栋开门进来,当作没看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淡淡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师姐弟了,要互相爱护,互相照顾。”
    这是他拜在魏老门下时,魏老对他何卢有当的嘱咐,他原封不动地送给两个小朋友。
    然而,师姐安欣撇了撇嘴,师弟沈定波抬头望天,两人谁也不看谁,互相爱护,互相照顾,不存在的。
    安欣虽说曾在温栋门下学过一个暑假,天生音乐天赋又强,但跟四岁就学琴的沈定波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最起码差了一个土星。
    沈定波略有得意,当然是对着安欣,对着温栋他可不敢造次,温栋看着安欣沮丧的小脸,对还笑着的沈定波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回去吧。”
    “啊?”沈定波感觉刚开了个头,怎么就结束了,踌躇地问道,“那安……师姐呢?”
    温栋淡淡地说道:“她留下来收拾琴房。”
    “我来吧,这种粗活留着我干。”沈定波积极地举手,不放过任何一次表现的机会。
    “你觉得收拾琴房是粗活?”温栋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寒冰柱子,把沈定波刺了个透心凉,灰溜溜地道歉走人。
    等沈定波走了之后,安欣长出了一口气,接受自己是个弱者的事实,准备起身收拾,却被温栋按住了肩膀,她诧异地看着温栋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双手放上琴键,“接着练。”
    “温老师?”安欣愣愣地看着他。
    温栋侧头,眼神柔和,“咱们开小灶。”
    第188章 少女10
    “嗯!”安欣带着大大的笑脸, 重重地点头,先前的沮丧一扫而光。
    她的笑脸让温栋也勾起了嘴角,他心想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快乐得像从来没有过忧愁, 她这样的女孩,本就该这样。
    温栋耐心地手把手教她,安欣抛开杂念,认真地去学,钢琴是温栋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安欣也会很认真地对待, 她想靠近他, 不管从哪个方面,只要能多靠近他一点,多了解他一点,她都愿意付出巨大的努力。
    “你很有天赋,”温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假以时日, 你会比我更出色。”
    安欣害羞地摇了摇头, “温老师是最棒的。”
    温栋哑然失笑, 对着盲目的徒弟说道:“我可不是,还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钢琴家。”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优秀的。”安欣望着他的眼睛,脸上是全心全意的崇拜还有隐隐的爱慕。
    温栋想避开她的眼神,她的眼珠明亮又剔透, 太亮了,像一束光,牢牢地吸引着他,让他挪不开目光。
    两人的视线胶着,谁也不愿先离开,安欣看着他深色的眼眸,英俊的脸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感情,慢慢抬头,粉嫩的嘴唇微张,越来越靠近令她神魂颠倒的那个男人。
    “师弟!我来给你送喜帖了!”
    走廊上传来卢有当兴奋的叫声,安欣像醒了似的连忙低头摸琴键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太冲动了,太快了,会把温栋吓跑。
    温栋从始至终一动未动,像一座优美的雕塑,只有眼神在变,安欣没有看见她低头躲避时,温栋的眼神变得十足危险而富有侵略性。
    “师弟,”卢有当旋转地跳进琴房,一个浮夸的起跳落地接原地360度旋转,“你的师兄我,亲自来给你送喜帖啦!”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在看到温栋身边的安欣时愣住。
    “这位是?”卢有当脸上立刻换了一副八卦的嘴脸,完全没有当代音乐家的风范。
    温栋起身接过他手上的喜帖,“新收的徒弟。”
    “我的天!”卢有当震惊得鼻孔和嘴同时睁大,这比温栋说是他女朋友还震撼啊,毕竟女友可以换,徒弟可是一辈子的事。
    在他们这个行当,师徒情谊和父子情谊也差不多了。
    “安欣,过来认识一下你师叔,”温栋淡淡地招呼道,伸手介绍了卢有当,“卢有当,”又对着还在震惊状态的卢有当介绍,“安欣。”
    安欣……卢有当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好熟,是钢琴届哪位正在崛起的新星吗?他最近忙着结婚,消息都闭塞了,什么时候钢琴届还出了这样一位美少女,最近风头最劲的少年人应该非沈定波莫属。
    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比沈定波还要厉害?
    “卢师叔好,”安欣乖巧地问好,“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多谢多谢,”卢有当嘿嘿一笑,“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在我师弟手下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安欣瞥了温栋一眼,偷笑了一声,温栋拿着喜帖像赶苍蝇一样赶人,“你可以走了。”
    “哈哈,别忘了来啊,”卢有当笑嘻嘻地往外走,对着还在后面抿嘴偷笑的安欣招了招手,“到时候师侄一起来啊。”
    安欣连忙也挥了挥手,这个师叔看起来真有意思,看起来跟温栋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她看得出来,温栋对这个师兄也算挺重视。
    等卢有当走到工作室门口才想起,卧槽!安欣不就是安董女儿的名字吗?她……这么大的姑娘?!
    “给你,”温栋将手中的喜帖递给安欣,“我回头再要一张。”
    安欣受宠若惊地接过喜帖,忐忑地说道:“我去了,到时候都不认识在场的宾客,会不会太奇怪?”卢有当的婚礼,肯定是钢琴届的大拿云集,她一个小虾米,夹在中间,说不定会被人侧目。
    “你认识我就足够,”温栋淡淡地说道,“我也不认识那些人。”
    安欣心中又甜丝丝的,羞涩地点了点头。
    怀春少女的模样让温栋心中五味陈杂。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明知道安欣对他的关心超出寻常,却贪恋这种特殊的关心,她还是个小姑娘呢,能懂什么,把孺慕和崇拜错认成别的情感,只是一时的迷惘罢了,他是成年人,应该清醒一点。
    沈定波得知安欣有卢有当婚礼的请帖,还是温栋亲手给的,而他什么都没有,郁闷地在琴房弹《tears》,感情之丰沛,再也不会让温栋批评是没有灵魂的琴声。
    本来平常练琴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感觉温栋更偏爱安欣,种种细节都显示安欣和温栋更亲,比如安欣很清楚温栋的忌口和喜好的口味,只要安欣在,温栋就绝不抽烟,安欣甚至还跟温栋用同一个系列的马克杯,对比安欣这个亲徒弟,他完全就是抱养的啊!
    现在连卢神的结婚请帖都只有安欣,没有他的份。
    他非常伤心,伤心欲绝,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他这样弹琴多久了?”安欣问一旁看热闹的前台姐姐。
    前台姐姐已经完全爱上了安欣,阳光美少女,谁不爱,对着安欣沉痛地说道:“两个小时,姿势都没变过。”
    “会抽筋吧。”安欣摸摸下巴。
    前台认同地点头,“肯定会,等会儿温大回来,他又得挨批。”
    温大的这两个徒弟,一个呢,他的态度是捧在手心里亲亲抱抱举高高,另一个就比较符合温大平常的画风了。
    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
    温栋回来时,就发现大徒弟安欣像壁虎似的扒拉在琴房门上,一看到他的身影就向他招手,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顺着安欣的视线,发现自己另一个徒弟像咸鱼一样趴在琴上。
    “嘘,他累趴了,”安欣摇摇头,“没有卢师叔的喜帖,弹了一下午的《tears》。”
    温栋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喜帖,往沈定波头上一敲,“醒醒。”
    “唔,”沈定波迷迷瞪瞪地睁眼,一认出眼前的高大身影是温栋,马上坐直,“温老师!”
    温栋把手上的喜帖扔到他怀里,“顺手多拿了一张。”
    沈定波捡起怀里的东西,一看到鲜红的喜帖封面,喜上眉梢地对着温栋笑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就知道老师不会忘了我!”
    真好哄,安欣在门口偷笑,被走出来的温栋摸了一把头,“过来练琴。”
    还没高兴一分钟,沈定波眼睁睁地看着他偏心的师父带着师姐又跑去开小灶了,现在他们开小灶都不瞒着沈定波,完全无视他脆弱的心灵!
    “爸爸,你说我穿哪个好?”安欣拿着两条裙子在安爸面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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