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馆,凤儿突然奔进公子房里,把正为他篦头的锦哥儿吓得手一抖。
    她小脸没个笑模样,屁股重重墩在凳子上,俩手攥拳拄腮帮,嘟着挤歪的嘴巴问公子:“怎好不央篦上头了,刚洗过澡?”
    愿就以为她误会了什么,锦哥儿本来就慌,这下更慌,篦子捏在手里,不知该不该放。
    倒是公子面不改色,道:“最近睡不好,篦篦头活络活络。”
    凤儿又问锦哥儿:“都正经主子了,伺候人的事叫旁人做嘛。”
    公子再道:“他篦头发舒服,这活儿从前也是他做。哼,看来你关注我还是不够多。”
    锦哥儿终得插嘴机会:“伺候惯了,一时半刻改不掉。”
    凤儿不再说话,拧着小眉毛不知琢磨啥。锦哥儿偷偷观察,确定她不是因他俩举止亲近不快,才放下心来。
    叁人春画本,就比双人的难画。
    她是怎么了,公子猜不准,乌发随意挽到肩头,踱过去问她:“刚听玉玫说擎君回来了,一来先找你,为何不高兴?可是他惹到你了?”
    “惹说不上,但他确给我出了难题!”
    凤儿恼着叹口气,说李光擎主动提出想见胡之源,要和他面谈云梦里之事。待前因后果也跟公子复述完毕,她耍着赖蹬了几下腿!
    “咋办嘛,怎么找源源,我根本不知道!从前都是他自己来蝶园的,让我找他,去哪儿找嘛!怎么找嘛!”
    公子问:“你怎么回的擎君?”
    “我说想办法,没说没办法。”
    “那咱就有办法。”
    凤儿一怔,亮起眼睛看他,锦哥儿也凑过来坐下听。
    公子悠悠道:“他是皇宫里的皇子,又非居无定所浪客,去宫里找不就得?”
    跟没说一样!她还不知他在宫里!
    凤儿跺脚,“我又进不了皇宫!”
    公子嗤笑,“那让能进宫的带话呗。”
    锦哥儿跟腔:“可让小将军帮忙!”
    对啊,艾成萧能进宫,她怎把他给忘了?也不是真忘了,是把这人藏到心底锁起来,像一床制作精美也曾盖得舒服的锦被,旧了,但舍不得扔。
    见她愣着不言,公子替她做决定。
    “事不宜迟,锦儿速速去办。别跟小将军提擎君在咱这儿的事,只让他捎话说凤儿想见源儿。”
    “明白!”
    锦哥儿飞快跑出去,凤儿才回过神,起脚要拦他,却被公子拽回来。
    “既急着找源儿,老相好该用得用。”
    凤儿搓着袖口支支吾吾,公子疑惑,扯她坐到腿上哄。
    “你俩怎么了?”
    “我……我,唉。上回他来,我把他赶走了。吴小姐有了身子,他该陪她,不该找我。我还说,以后别在蝶园见面了,实则想的是在哪儿都别见了。”
    “将来你会像弃他一样弃了我吗?”
    话猛然转到这儿,凤儿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你跟他能一样吗?我弃谁也不会弃你啊!这攀比个什么劲?”
    她不知这几句话,公子听了多高兴!
    他叭叭叭照她脸蛋啃上好几口,颇有些失态,亲得凤儿直迷糊,不解地盯盯看他,却见他脸泛起红,刚对视一瞬,便埋脸进她颈窝。
    “希望擎君可靠,源儿也值得,让你不白费力气牵线搭桥,换个太平回来,我这身子骨也争点气,能撑到与你共白首,安安稳稳过余生。”
    突然起腻,骤然动情,凤儿心头欢喜,脸上却带着为难问:“说起共白首,爹要把咱婚事办了这桩你如何看?”
    “办呗!你嫁妆讨了,他也愿给了,成与不成,想必都影响不了这事。”
    公子眼见着兴奋,可凤儿朝门外一努嘴,“那锦哥哥呢?咱不带他么?你说过大不了咱仨一块过,如今也真一块过了,若只管咱俩办喜事,把他晾着,那他成什么了?通房丫头?陪房媵妾?”
    她疑问排成串,须臾间公子也凑不出完美答复,只好挂着玩味笑脸打趣:“陪房媵妾,亏得想得出这词儿。他是你的妾还是我的妾啊?”
    公子挨了一顿小拳。
    两位枕边人正筹谋时,锦哥儿正匆匆往将军府赶,路上也纳闷,为何凤儿放着艾成萧这现成“使臣”不用,愁成那副样子。
    等燕子领他进门,见到艾成萧,无意瞥见他手边的药方,他瞬间明白了。
    “恭喜将军。”
    艾成萧略带窘迫笑笑,直接问他是不是凤儿有什么事。
    “她想托将军给四殿下捎话,她想他了,想见他。”
    艾成萧捏茶盏的手紧了,锦哥儿见状淡淡问道:“可是不方便?”
    “啊,没有,你回去告诉她,话我一定带到,并催四殿下快些来。”
    “如此甚好,多谢将军!”
    “不必见外。”
    按说话说到此便能送客,偏艾成萧不想就此放人,不断打量锦哥儿,仿佛多看他几眼等同多看凤儿几眼似的。
    锦哥儿察觉到,展展袖子,“可是小人身上沾了脏东西?”
    艾成萧摇头,“不,是看锦老弟似乎瘦了些,但人比从前精神,衣衫也讲究了。”
    “啊,小人如今是蝶园正经的掌事了,当是升官发财,又有心爱之人伴侧,想来喜气养人罢。”
    已了然凤儿心意,锦哥儿话里暗藏玄机:凤儿已有新欢,除了宫里的他还有身边的他,她不惦记你了,你也别惦记她了。
    可话一出口他又后悔!
    这是干嘛呀,即使往后朋友不做了,从前对她的好也是存在过的啊,更何况此番是来求人办事的,人家答应了,他却给人添堵,哪有河还没过就拆桥的道理!
    实关心则乱矣。
    所幸艾成萧仍是那副沉静面孔,说当下时辰已不便进宫,明日去了便找胡之源,一定把凤儿的话带到。刚送锦哥儿出门前又叫住他,沉吟半晌才说:“替我好好照顾她。”
    “那是自然。”
    锦哥儿复命,凤儿急忙奔上栖梦楼,却在润娘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欢好之声,憋着笑回房等了近一个时辰,润娘才独自来找她。
    “你爹有事先回了,你这头如何?”
    胡之源能不能来蝶园,全看艾成萧能不能把话带到。凤儿相信他定不负所托,便告诉润娘等着便好,若胡之源来了,再去请李光擎。
    偏不凑巧,次日胡之源去皇陵接胡之沄,在月鹿宫里接待艾成萧的是娜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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