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父听了这控诉后,眉一扬:“魏亨,别一副我们强迫你,欠了你的样子!你要是没钱,你觉得姓祝的能看上你?她学校那几幢楼,她的每一辆车,每一个包,哪个不是你用钱买的?你该庆幸自己生在魏家,不然,你只是路边的一条狗,她看也不看!你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现在长大了,回报给魏家,委屈你了?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生在这样的家庭你知道吗!”
    “呵,呵呵……”
    魏亨苦笑。
    所有的气在听到魏父的话之后,通通散去。
    他以为自己的火气会更上一层楼,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气到极点,反而是平静。
    原来是他父亲眼里,竟一直用这种做买卖的态度去对待他。
    他把他带到这金碧辉煌的家庭,供他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因此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是回报他们。哪怕失去至重要的人也不要紧,因为他从不把他当成是一个人看,只是一个赚钱工具。
    既然是工具,又哪来七情六欲。
    总之天崩地裂,都要坐在公司。
    魏亨低头看地上的碎纸,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哪怕明天一早便让人去补办,再快也要一天,再然后他飞过去最少亦要两天……
    三天,已经过了黄金时期。
    诚如他们所说,是生的话,早就被人救了,若死的话……
    魏亨浑身敛起严肃之色,刚才流露出片刻的怯糯彻底消失无踪,他侧头问一旁的郑管家:“这次救援总指挥是谁?”
    “是一名姓周的军人。”郑管家道。
    “跟他联系,说要多少物资尽管开口,前提是必须给我马上找到祝阳的消息。”
    ……
    与此同时,下午一点,盛西也到了当地。
    因为地段特殊,直升机没办法完全着陆,只能适当下降,后扔出一条软梯,盛西顺着软梯向下。
    他下地后,直升机飞走。
    他此时在半山腰。
    原本荒芜的大山树林,此时随时可见人影,一扎扎的包裹被运送物资的直升机一件件从高处扔下。现场的人不少,人们有秩序的忙碌,有抬来伤者的,亦有人不停的抱着药物往大山深处跑去。各种受伤程度不一的伤者直接躺在枯叶和泥土上,抱着受伤的身体嚎叫,因为人员缺乏,主力都集中在前线救人之上,伤员只能干躺着。
    盛西从没亲历过这种场景,一向活在太平盛世中的他,此时直面死亡,他压下心头巨大的酸涩感,一边给恒山打电话的同时,一向随手抄起几份医疗用品,先在这一片区域寻找祝阳的身影。
    “阿西,到了没?你小心点啊!”
    恒山担心他。
    “恒,恒山……”盛西已经大步扫过一群人,被救出来的伤者其实并不多,两百多个人,换作普通情况一眼就能分辨出。但此时不同,每个人面上都血迹斑斑,有些还缺胳膊短腿的,身上衣物的颜色统一被染成血红……
    盛西每走过一个,心底害怕就越加深一分。
    他不知道不能慌的,毕竟这才几个小时过去,人还在陆陆续续被救来,他不该悲观。
    可只要想到……
    恒山听到盛西哽咽,忙道:“你放心,我已经向那边增加救援物资和人手了,直接包机送他们过去,估计两小时后就能到。现在离出事还没几个小时,你放心,人多了一定能立刻找到的!”
    “嗯!”
    盛西已经确定这一片人里没有祝阳,他踩着落叶,决定跟救援队的脚步往里走。
    山路异常难走。
    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雨,泥地变成泥团,踩一步就要陷几厘米。
    盛西脚上还踩着从家里穿出来的棉拖,此时一走才发觉棉拖早已吸入污水,变的又重又脏。他踹掉打算光脚进去,突然裤脚被身旁伤的奄奄一息的男人拉住。
    他低头看去。
    见男人嘴唇蠕动,有话要同他讲,他忙蹲下。
    “穿,我鞋……我的鞋,拿去穿……救人。”男人声音细如蚊音。
    盛西朝男人腿一看,是双皮鞋。
    “谢谢!”他没有犹豫,脱下后穿上,尺码偏小,但总比没有好,接着起身快速跑进去。
    进去的距离比他想像中要长很多。
    这座山的塌陷范围亦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很多,仿佛网上新闻所报道的事故,根本就不是这一桩。
    有些地方,真要切身走一回,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
    盛西跑了二十分钟,结果不慎,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此路已经不同刚才全是泥土,这里有各种大石,棱角尖锐,若是磕伤,怕是也要出血。幸好旁边有个同他一块进去的解放军同志伸手扶他一把,那男人看他一眼,道:“别急,你是民间的自愿者吧,你们没有经验,先保护好自己。”
    “嗯!”盛西站稳后,不敢再跑,改成大步的走:“从这进去还要多久?”
    “还要十五分钟。”男人说完,叹气:“一来一回太耗时间了,但这地特殊,大型机器开不进来,没办法铲石,只能依靠人手搬出去。要再多些人就好了。”
    “为什么会大面积塌陷?”盛西自是清楚山内部被挖空,他只是问的委婉。
    他想问的是,到底是谁敢顶风作案,连火车道旁边的山体都敢动。
    那可是犯罪的啊!
    而且看这塌陷面积,作案肯定不是一年两年了。
    挖石肯定有大型机器,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也不清楚,反正,你懂的……那些人也牛,我忒想问他们当初是怎么把机器弄进来的,但人早就跑光了。”
    牵涉到这样的话题,盛西也不便再问。
    盛西走进去的同时,凡是看见有人被抬出去,都会去观察一番。
    都没有祝阳的身影。
    偏白的大石上,被人来来往往,已经染成一条红色的血路。
    “你知道掉进山谷的是哪两截车厢?”盛西想到这重要点,忙问。
    “具体车号没留意,反正离火车头挺近的。”男人说完,到达出事点,纵身向下一跃,跳入火车轨道后,立刻投入紧张严肃的救援状态。
    盛西站在加固的数米高的石围栏上,眼前的一幕仿佛是部电影大片。
    眼前的景色确实美不胜收,仙雾缭绕,阳光万里,高高低低的山头在雾中露头,仿似人间仙境。金光洒在云雾上,灿烂的让人挪不开眼。
    眼下,却是人间惨剧。
    长长的火车一分为二,其中确有两截不见了,只余车头和长长的尾巴。
    其中泥土几乎将车身全淹。
    后排部份车厢已经被冲的脱离轨道,只要当时力道再大一点,就会全部掉进山谷。
    而原本属于车头的位置被一颗大石压着,从高处滚落的泥石带着极大的杀伤力,瞬间将车头压为扁平的铁板。
    巨大的用来防护的绿网早已被撕分成无数块,跟着泥土,石头,车身残骸一样躺在轨道上。
    现场的人不少,用力推石,刨泥土,最后续在隧道里的车厢虽然没有被压中,但当时冲击力太大,前方一晃,后面自然不可避免,长长的火车撞在隧道内壁,就像突然被扼住七寸的蛇,里面的人同样受到重创。有人赶着先把活着的救出来。
    盛西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他往车轨下一跳,想找祝阳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理智被吞噬的片刻不留。
    他只知道她是硬座的……
    对了,硬座。
    盛西抬头看,透过窗户能看到里边有床,既然前面是睡的,那坐的肯定是后面!
    意识到一点,他很自私的,竟蓦然一喜,后快速朝列车后方跑去!
    每跑过一截车厢他就留意里面的座位情况,终于跑过长长的卧铺区域了,见后面的都在隧道内,虽然车身翻侧损毁同样很严重,但情况最差……
    起码还能见人。
    盛西深呼吸一口气,隧道里光线不足,他拿出手机借用手电筒微弱的光,慢慢向前走,生怕错过。
    隧道里的生还人比外面多得多,虽然外面其余火车没有被冲下山,但当时冲击太大,人不受控制的一个个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哭哭啼啼的惨叫声络绎不绝。
    来不及被救援人抱出去的伤者此时通通坐在隧道一侧等待救援,有零散的人正为他们包扎。
    盛西把手中的几个医疗用品袋放下给他们用,之后继续向前找。
    因为太专注看两旁,忽略脚下,被异物一绊,他差点摔倒。
    习惯低头看,当看见绊倒他的是一截人臂时……
    盛西惊的浑身颤栗!
    胃里一阵翻腾!
    他忍着,小心的绕过后,向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熟悉的声音闯入耳膜,他猛的回头!
    只见面对,有一个人背靠隧道壁,紧紧的抱着自己,脸埋进手臂里,哭的不能自已。
    从她的身形看……
    “祝阳!”
    盛西大叫!
    后拔腿朝她跑去!
    祝阳哭声一滞,错觉?
    不然她怎么听到盛西的声音?
    一想到盛西,祝阳哭的更是厉害了。
    她十指死死的揪着衣服,劫后余生,内心有害怕,有悲伤,有庆幸……
    百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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