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因为院墙和木板的遮挡,只能看见一点头顶。
    但众人依然屏住了呼吸,紧接着,透过蒙着水汽的那一点儿玻璃,众人看见有个黑影在那人的头顶一抡而过,又落了下去。
    即便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更清晰完整的画面,还是可以想象那个人正拿着某个硬物,把老太太敲晕。
    看录像的小伙子这次没抢着说话了,而是两手捂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抽了一口凉气。
    老板“哎——”地叹了口气,“要那老太太提前听见动静就好了,这些老屋里都有警报铃的,一般就安在灯的开关附近……”
    公证人想了想道:“其实这些老屋里的警报铃坏了很多,不一定能用。而且如果不是怕警报,也不用把老太太先敲晕了。”
    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时,真正需要录像的燕绥之和顾晏却始终没开口,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坐在位置上的小伙子感觉背后的人朝前倾了一些,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之前这些人进门的时候,他听老板提了一嘴,知道站在他正后方的这个人是个实习律师。他对这位实习律师的第一印象是学生气很重,也许是因为看人带着一点儿笑的缘故,显得温和好亲近。
    可现在,这位实习律师看着屏幕时,脸上几乎毫无表情,笑意没了,温和感也没了。眼睛里映着墙上的屏幕,星星点点,像极为净透的玻璃,漂亮却冷。
    一个人笑或不笑气质差别这么大的吗?
    小伙子又瞥了一眼那位正牌律师,他单手撑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冷冰冰的。
    “……”
    被两座冰大山压着,小伙子缩了缩脖子,默默把头转了过去,又朝前挪了挪椅子。
    在他重新看向屏幕的时候,吉蒂·贝尔家那块映着昏黄灯光的玻璃突然一黑。
    “嗯?怎么黑了?!”小伙子诧异道。
    “里面那人把灯关了。”公证人朱利安·高尔道。
    就在小伙子瞪着屏幕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
    燕绥之:“劳驾,把画面再放大一点。”
    小伙子又把画面调整了一下。
    那一片漆黑的窗玻璃几乎占了半个屏幕。燕绥之又朝前靠近了一些,身体重心前倾,他左手扶了一下桌子,目光和注意力却一点儿没从屏幕上挪开。
    甚至没发觉手掌压着的“桌面”有什么不同。
    又过了片刻,“桌面”突然一动,从他手掌下抽走。
    燕绥之分神瞥了一眼,刚好看见顾晏收回去插进西裤口袋的手。
    “……”
    顾晏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燕绥之下意识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的末梢神经大概死透了,手背跟桌面差别那么大居然没分辨出来。
    等他再抬眼时,顾晏已经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了。
    那块漆黑放大之后依然是两眼一抹瞎,什么也看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录像内时间晚上8点05分,屋子里重新亮了起来。紧接着是一个人影匆匆跑到窗边,忙上忙下……
    应该是老太太的侄孙切斯特回来了。
    这段内容极为有限的录像被要求来回放了三遍,然后在公证人朱利安·高尔的见证下取了视频原件。
    老板搓着手道:“哎——好像没能帮上什么大忙,要是没那么多遮挡物就好了,或者那巷子里有个路灯也行啊,哪知道那么不巧!”
    小伙子也跟着站起来,挠了挠头:“我平时不怎么看窗外这块,如果当时看了,说不定还能起点儿什么作用。”
    “谢谢。”燕绥之道,“这段录像非常有用。”
    他跟人说话的时候,那种笑意就又出来了,好像之前没人注意时候的冷都是幻象一样。
    老板也跟他讲着客套话:“客气客气,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干脆在这里用个晚餐?”
    顾晏摆了一下手:“不了,还有事。”
    “是么?好吧……”拉客没成功,老板一脸遗憾。
    燕绥之、顾晏以及朱利安·高尔从这家餐厅出来后,又去了周围几家餐厅,同样跟老板协商调出了23号的监控录像。
    不过很遗憾,这当中能拍到窗外的摄像头一个红外的都没有,而且不是角度更偏,就是高度不够,没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
    唯一例外的是第六家。
    这家的监控录像照不到吉蒂·贝尔家的那面窗,但是负责看监控的职员却说了一句话。他指着院墙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说:“嘶——我记得这里原本没这么黑,这边或者再靠这边一点……呃,差不多这个位置上应该有个路灯。”
    “确定?”
    “确定,我记得这块没这么黑。”
    如果那里有一盏路灯,也许能在吉蒂·贝尔家的围墙投下一点儿亮光,那么哪个人……或者哪几个人在案发前翻过这个围墙,就能被拍下来。
    为了证实他的话,他主动朝前翻了好几天。
    果然,15号那天夜里,那条路的墙角有一盏路灯,不亮,映照范围也不算大,还有些接触不良,灯光哆哆嗦嗦,活像吊着一口气一碰就断的将死之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确实可以照到吉蒂·贝尔家的围墙。
    刚巧出故障了?还是有人故意弄坏了?
    那个职员又把15号夜里到16号夜里的录像加速放了一遍。
    “暂停一下。”顾晏盯着屏幕出声道:“把这边改成原速。”
    录像很快恢复原始速度,就见有两个少年站在路灯附近,正在说着什么。那两个人对燕绥之来说都不陌生,一个是老太太的侄孙切斯特,一个是约书亚·达勒。
    两人说话间不知怎么起了口角,相互推搡着,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拉拉扯扯间,约书亚·达勒拽着切斯特朝灯柱上甩了一下,切斯特背后猛地撞上了灯柱。紧接着他又扯住了约书亚·达勒,一个翻转,把他也抵在了灯柱上。
    好,两下重创。
    那气若游丝接触不良的路灯估计就这么彻底凉了。
    就这样,这俩熊玩意儿还不放过它。
    打了又两三分钟,旁边总算来了个劝架的,三人扭成一团,画面特别美丽。
    燕绥之脸都看瘫了:“……”
    他转头冲顾晏一笑,特别慈爱地道:“知道么,我想把约书亚·达勒那孩子的头拧下来挂到路灯顶上去。”
    说的是“孩子”,听着像“傻逼”。
    “……”顾晏撩了撩眼皮,任由他笑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着他下巴把他的脸转了回去,冷淡道:“对约书亚说去,别对着我”
    燕大教授还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被捏得一愣,心说你真是反了天了。
    第24章 三合一
    等到一批录像大致扫完,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燕绥之和顾晏在公证人的公证下取好所有录像视频证据,又复制了一份留在自己手里,然后依照流程把新证据都提交了上去。
    如果是普通人,办完事到了这个点了,总会一起吃个晚饭。然而朱利安·高尔是公证人,按照联盟现有的规定,他们并不适合一起用餐。
    这也是相互默认的规矩。
    “行了,那我就回去了。”朱利安·高尔跟两人告别,径自离开了。
    “你饿了没?”燕绥之看了看时间,在双月街边扫了一眼,研究有什么可吃的。
    顾晏瞥了他一眼:“不饿。”
    燕绥之“啧”了一声,“那看来你的胃已经饿麻了,咱们吃点儿什么?”
    顾晏:“……”
    两人说话间,燕绥之发现揪着他衣角站着罗希·达勒正看着不远处。
    “你在看什么?”燕绥之弯腰问了她一句。
    罗希朝他身后缩了缩,又仰脸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咕哝道:“认识的。”
    说着她手指朝某个方向戳了戳。
    “她说什么?”
    燕绥之刚直起身就听见顾晏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嗓音很低沉,冷不丁在耳边响起来,弄得人耳根痒痒的。
    燕绥之几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这才冲不远处一抬下巴:“没什么,她说看见了认识的人。”
    就见罗希所指的双月街头、老区巷子口,一辆出租正停在那边,两个人正在车门边交谈。其中一个是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扶着车门,似乎刚从驾驶座里出来。
    另一个燕绥之他们也认识,是那天开车送罗希去医院的费克斯。
    这一幕看着有些眼熟。
    燕绥之突然想起来,第一天来双月街的时候,载他的黑车司机就是在那边把他放下来,然后拨着通讯找人接班。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找的人就是费克斯?
    燕绥之又瞥了一眼车牌号:em1033。
    同样眼熟,应该差不离了。
    不过上一回司机跟费克斯联络的时候语气就不怎么样,这回看脸色两人似乎也不那么愉快。
    这种氛围就没必要去打招呼了,况且不论是燕绥之还是顾晏,都不是什么热络的人。于是他们只是瞥了一眼,便带着罗希朝反方向走去。
    按照南十字律所的规定,出庭大律师带着实习生出差,食宿是全包的。当然,实习生自己非要请别人吃饭不算在内。
    但是人家规定上原句是“一日三餐”,像燕绥之这样一天五餐的,稍微抠门儿点的律师心都痛。
    好在顾晏一点儿不抠门儿。
    于是他带着燕绥之和罗希去了一家特别特别贵的……素食餐厅。
    “……”
    燕绥之心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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