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 基本人人都在用facebook,加加熟人,发发照片。
    有人不让陌生人看他facebook的好友列表,但大部分都没屏蔽。
    没屏蔽的,每个人的好友列表里面都有好几百人,多则上千。阮思澄滑着滚轮,一屏一屏地看下去。
    半小时后,凭借超常的记忆力,阮思澄发现,好几位退款者的好友列表里都有一个叫benjamin cheung的,感觉是个香港男生,而benjamin cheung主页赫然写着,公司:peng pai!!!
    澎湃!!!
    阮思澄把嘴唇抿抿,继续查。
    全看过后,她发现,还有几位“消费者”的好友列表里都有个叫lindy fu的女生,没写中文名字,也没说工作单位。阮思澄想了想,把她头像拷贝下来,发给邵君理,让邵君理在中国的社交网络、聊天工具上搜搜图。几个小时以后,扬清ai的工程师说,他发现某个聊天账号的头像跟facebook这张一样。他们调出实名信息,请澎湃的一个朋友在内网上查了查,看见……果不其然,这个lindy fu,也是澎湃的员工,目前在意大利的分公司工作。
    也是澎湃!!!
    作为女生,她就知道,lindy fu在几个平台上的头像是同一张!
    人嘛,都会选择最好看的一张照片当作头像,而各方面都适合的其实还是挺难找的,一个阶段很可能就一张看着还算顺眼,别的都不如它。
    阮思澄又从头到尾挺细致地复查了遍,发现两条漏网之鱼。她又想出一个办法,最后发现也来自澎湃。
    “……”
    呵呵。
    “君理,”阮思澄到他的身边,说,“傻逼黑手就是澎湃!”
    “来,说说,”邵君理把对方抱着,“怎么想到的?”
    “简单。幕后黑手想做的好,就不能光是把掉包了的药盒退给菲菲,让卫生部拿走抽检,还需要在扬清宣布召回以后把大量的有毒药盒也交回去,否则就太不对劲了。因此,他们需要提前购买,掉包做局,等着召回。幕后黑手毕竟不敢让毒药盒真被卖到顾客手里。”
    “当然。”
    阮思澄说:“‘菲菲药房’退货政策一直以为都没变过——怎么买的怎么退。现金买的现金退,信用卡买的信用卡退,电子支付买的电子支付退,这样最后才好走账。但是对于这次退款,你却决定只用支票……扬清承担全部损失,菲菲那份照拿不误,还让员工到现场去专门负责这个事情。你这样做的原因是希望拿到顾客信息,你一开始就想到过扬清可能被嫁祸了。”
    “嗯。这边整个管理流程应该不会出大问题。”说到“嫁祸”,声音冰凉。
    “澎湃呢,在菲菲的那些药盒应该是用现金买的,也想用现金原路退了。他们觉得有产品和购物小票,本人过去就可以了。可突然间,你要名字!可以写在支票上的真实名字!还要出示本人证件!这个事儿比较突然,两天以内就得解决,而澎湃呢,为了造假,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不然,总不好说,菲菲药房库存里的智能药盒全部超标,菲菲药房卖出去的都没超标吧?那实在是太诡异了,一看就有猫腻儿呀。库存里面还有10个呢!卖出去了30多个,总要把些也超标的混入召回的产品里。”
    顿顿:“然而时间比较紧张……一下上哪拉16个人?只能澎湃自己的人求求周围亲戚朋友。然而嫁祸需要隐蔽,不大可能众人皆知,所以肯定,每一个知情员工都要拉来好几个人!大家工作这么久了,都会有些当地朋友,室友啊,校友啊,等等,拉到几个熟人不难。可是澎湃完全忘了,这些‘顾客’在facebook上有共同好友!扬清没把收回来的智能药盒堆成一堆,而是可以精确到谁退回来了哪个药盒,总结出了问题名单,所以呢,我就翻呗,果然发现一些马脚。”
    邵君理的眉眼温柔:“嗯。”
    “benjamin cheung,lindy fu,这些小孩也挺惨的。在欧洲,可能工作不好找吧,知道点啥也得忍着。”
    “嗯。”
    而后,就在这个时候,也许因为心情放松,阮思澄一下子想起来lizi zhang,也就是liz zhang,是谁了!
    她简直想尖叫一声!
    因为那是钱纳老婆!!
    当年,他们三人“蜜月期”时曾讨论过英文名字。贝恒说他没英文名,就叫“heng bei”,在mit都是,对美国人不难发音。那时钱纳笑着接道,他老婆的中文英文一个发音,中文丽姿,英文liz。阮思澄在那个时候也就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阮思澄刚想开口说,邵君理便收到了email。
    对专用来做局的global healthcare wholesale负责人的调查来了。这公司的存在意义就是购买智能药盒、分析配方、协助仿造。
    里面附的文件列着能查到的所有lizi zhang。
    其中第一行就写着,
    最可疑的“张丽姿”她丈夫是澎湃科技的前员工,叫钱纳。
    邵君理:“……”
    “邵总,”阮思澄道,“我刚刚也想起来了。钱纳老婆,叫啥丽姿,英文是liz,他以前说过。这样一切都对上了,之前钱纳颠倒黑白说阮思澄窃取数据,说明他早参与其中,现在负责采购药盒其实一点都不稀奇。问题只是,他为什么在三年后跳了出来?澎湃科技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邵君理笑:“接着说。”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
    “钱纳是被澎湃逼的。他那个人根本不会钻牛角尖、打击报复,他很‘理性’。而他老婆……十分优秀,感觉也是彻底急了。钱纳天生有白化病,他老婆还特别爱他,当年不顾父母反对硬说要跟钱纳一起,在她家的客厅地上整整跪了两天一夜(第7章),现在娃都生两个了,肯定不是一般爱他。我在想,会不会是,窃取数据那个事儿……被澎湃给查出来了?钱纳不想蹲大牢,也只能答应对方提的各种要求。而且想想,对于澎湃来说,钱纳是个很适合的负责人选。首先,他胆子大,从居然敢窃取病历就能看出这一点了。其次,他能力强,这点谁都不能否认。第三,钱纳现在又在创业,不用坐班,比较自由。这也可以充分解释,之前钱纳为什么敢颠倒黑白狂泼脏水,因为只要澎湃拒绝提供这方面的相关证据,社会公众就不可能知道到底是我偷的还是钱纳偷的。如果不是那份录音,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邵君理的唇角一弯:“跟我想的差不太多。”
    “嗯……”阮思澄又说,“不过,虽然咱们心知肚明,却还需要更多证据,组成证据链。”
    其实,钱纳做的已经很干净了。
    然而还是那句话:假的就是假的,绝不可能毫无破绽。
    若一件事从头到尾都找不到任何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它是真实地发生过。
    钱纳说服自己老婆在国外开空壳公司,采购扬清智能药盒,分析成分,仿制、加毒,实施完美调包计划而后举报到卫生部。
    他并不敢让菲菲把杀人药盒给卖出去,于是选择被抽检的当天早上上门退货。
    若换个人掌舵扬清,钱纳应该就成功了。
    意大利的卫生部门盖章“有毒”,收回来的药盒也有四分之一无法达标,正常企业都会立即对代工厂产生怀疑,而后甩锅、指责、诉讼,代工厂则百口莫辩。可邵君理觉得不对,竟猜出了事实真相。
    除了他,还有谁会想到这些??
    同时,钱纳迂回的从经销商处购买药盒的策略也几乎成功了。他没有在菲菲购买,也没有在网上购买——从这两处大量采购都太容易被注意到。
    与其他产品不同,因为好卖,智能药盒在欧洲的几个国家有经销商,并非只有官网和amazon,由市场部负责对接,邵君理都没听说过,市场老总虽听说过,但早忘了。
    可是,因为智能药盒仿造的是六七两月的旧版本,扬清并未陷在顾客们的海量数据当中,而是可以集中调查六七月份的购买者,如此一来,在无进展的情况下,邵君理会继续思考,global healthcare wholesale这公司立即就被凸现出来了。
    钱纳还特意锁定了比较古板的英国人。
    另一点是,钱纳都从澎湃离职好几年了,不好调查,因为扬清也不可能无限制地保存数据。不过显然,有针对地挖钱纳老婆和澎湃的关系依然还是挖得出的。
    琢磨完,阮思澄问邵君理:“可是,澎湃干吗搞这一出?”
    “你没听说?”邵君理嗤笑一声,“澎湃打算重回医疗。”
    “咦?!”
    “几年前的‘天天’丑闻让它被迫退出医疗(第5章),钱纳贝恒和阮阮你这才决定自己创业。不过去年,在压力下,澎湃打算重回医疗,不想放弃这块蛋糕。毕竟,医疗它是一个几十万亿美元的市场。”
    “嗯。”
    “不过,ai医疗这一块儿,扬清已经确立地位。澎湃也想主攻癌症,据说打算推的产品跟病理检测有关系,而这正是扬清强项。所以,它可能想……用当年曾击垮它的‘医疗丑闻’击垮扬清ai医疗。毕竟这一招儿已被证明是有用的。”
    “太坏了叭——”
    “当然,要能把我顺便踢出扬清集团是最好的,也正出于这个原因,舆论一直在针对我,一直在说是邵君理让扬清ai走上弯路。”
    “……”是啊,竞争对手谁不想让邵君理出局呢?他的威胁太大了。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邵君理唇轻轻一张:“阮阮,谢谢了。”
    “啊?”
    “这次风波,多亏你了。”
    “大半夜的说什么呢!”
    邵君理却没再说话,只是凝眸看着姑娘。
    她让贝恒澄清真相,她在微博赢下舆论,她查出了菲菲药房“杀人药盒”的退货者大多认识澎湃的人,她确认了“lizi zhang”的身份,她猜到了一切因果,她建议了如何反击。
    心痒痒的。
    “你……”阮思澄心砰砰跳,“干吗眼睛突然放电?”
    邵君理的眼神深邃:“我没有。”
    “还说没有?就是放电。邵总,请正常点,咱们还在商量事儿呢。用三年前公事公办的眼神看人行吗?”
    邵君理说:“对你……再也做不到了。”
    阮思澄又浑身一麻,好像有股微弱电流走过她的四肢百骸。
    邵君理手突然一动,把脖子扬起来,露出性感的喉结,一手揽住她后脑勺向他自己的唇边送,一手搂住她的细腰,连手指都紧紧掐着。
    阮思澄在他的腿上,冷不丁被覆上嘴唇。
    他的亲吻有些狂乱,死死按着她的双唇,碾压、蹂躏,舌尖扫动着的动作甚至稍微有点粗鲁,让阮思澄又麻又酸。
    口水似乎都要溢出。阮思澄的身子直往后缩,却做不到。
    阮思澄的一头长发只用铅笔盘在脑后,被这样一抓,渐渐散了,邵君理也不撒开手,就那么按着。等过去了三四分钟他才微微移开嘴唇,同时放开手,铅笔啪嗒一声落地,阮思澄的双唇通红,带着水光,目光迷离,乌发胡乱垂在肩上,乱七八糟,一点平时的精英范儿都没有了。
    阮思澄:“……”
    被亲成这样……
    她把头发胡乱理理,从人腿上站起来,说:“行了行了,赶紧工作。”
    耳边听到一声低笑。
    …………
    全忙完是凌晨四点。邵君理带小女朋友回到他自己的别墅,打算休息几个小时再回扬清处理丑闻。
    阮思澄在king size的床上睡了大约三个半小时,醒了,见男人并不在旁边,穿上拖鞋,轻轻下楼。
    她每天休息三四小时也能正常完成工作,可邵君理,好像可以不睡觉的……
    到小餐厅,她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邵君理把一块绒布铺在面前的桌面上,还在绒布的正中间摆上一块大冰糖,正低着头仔细看。
    “……”阮思澄想哈哈大笑,强忍住了,开口,“君理,一大早上的,你干吗看一个大冰糖?还那么认真!”
    邵君理听见声音,一顿,这才发现阮思澄正站在两三米外的地方,因睡眠不足睡眼惺忪。
    他把绒布叠了几下,将大冰糖包起来,放在餐桌的抽屉里:“没事儿。”
    “难道要做大米粥吗?”
    “可以。”
    “别整太甜。”
    “可以。”
    “那我先去洗脸刷牙。”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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