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站在家门口时,温向平已经把跳槽的投名状想好了,只是有一点却难倒了他。
    他怎么就能保证他跳槽去别的杂志就不会受到同样的对待?起码在红星杂志还有罗家和肯替他遮挡护着些。
    只这一个问题,立马把温向平想了一路的东西吹得七零八落。
    温向平悻悻的叹了口气。
    得了,这半天,算是白想了。
    九月一日,温江两家一大早就起了床。
    苏玉秀在帮甜宝穿衣服,温向平和温朝阳父子两个已经排排站在卫生间里拿着牙刷把牙齿刷的又白又亮。
    父子两个相视咧嘴一笑,同样饱满微翘的唇珠,一看就是亲父子。
    一家美美的吃了用苏玉秀前一天晚上吊着的鸡汤下的面,然后出门去单元门口,和江家会和。
    多日神龙不见首的江河清今天终于出现了,此时正一手抱着小儿子和江慎之兄弟俩一起下楼来,李芝龄紧随其后。
    一见温家四口今天都换了身新衣服,李芝龄上去就亲亲密密的挽住苏玉秀的胳膊,
    “我就说这个颜色衬你吧,又显白,款式也好,显身段,要不是看见你家甜宝软嘟嘟呢站在那儿,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苏玉秀被夸的面上一红,随即偷偷瞥一眼正在跟江河清交谈的温向平。
    似乎是感受到了妻子的视线,温向平转头正对妻子眼神,旋即露出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
    苏玉秀脸上更红了。
    李芝龄在旁捂嘴偷笑,却也不拆穿。
    一行人就这样往沽市大学走。
    看看这一行人,又是孩子成群,又是男俊女俏的,江河清虽然不似温向平身形颀长,却也自有一番魁梧在,一路上颇为吸引路人的目光,看着不像是去学校报道,反而更像是结伴去出游的。
    罗家和当初就是冲着离西门近才给挑的这几间房子,沽市大学因着太大,都让初来乍到的学生从南门进去报道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学校就安排了南门和西门两处同时接待新生。
    温江两家人一进大学西门,就引来了许多或明或暗的好奇目光。
    沽市大学不仅占地广,校园内也种了许多树木花草,街道楼房都十分美丽,常常会有人来此参观,开学这几天,学生家属也会顺带着看看校园环境。
    沽市大学在门口支了几个棚子――是防着待会儿太阳大起来太热,学生中暑的――里头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路口处还有指示牌指示道路。
    温向平让妻子等在原地,和江河清两个去排队拿了校园简略地图出来,又问了几句申请外宿走读在哪儿申请。
    学生都热情得很,比服务业的张张爱搭不理的脸强多了。
    于是一行人先去登记了学籍报了到,领了书,然后又去申请了外宿,签了免责书,这才算是完。
    因着学校大,虽然事儿不多,也有温向平照着地图领路,全程没有误入歧途,又趁着天早凉快在学校里转了几个地方,半个学校还没转完,太阳已经颇大了。
    虽然已经九月份,可秋老虎秋老虎,还是热得很,甜宝和江笃之两个小的,饶是被温向平和江河清抱在怀里,全程脚就没怎么挨地,还是泛起了汗意。
    大人也晒得够呛,也就没再继续逛校园,准备先回家歇着去了。
    “到时候十月份凉快了再过来转也是使的的。”
    李芝龄这般说,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于是一行人就往南门走去。
    温向平今天一上午都抱着甜宝,现下背来的书包里也塞满了新领回来的书,十几本把书包撑得鼓鼓囊囊,看着就重,更是有心无力抱甜宝了。
    好在还有一个力大无穷的江河清,一手抱一个,让甜宝和江笃之坐在自己的两肩,身上还斜挎着李芝龄刚领到手的书。
    这下,更多的人将目光聚集在这行人身上了。
    除了惊叹江河清力气大的,还有一部分同情或鄙夷的眼神紧盯着温向平。
    原因无他,温向平自从伤了脚,就不能再抬重物,十几本书大概有个小十斤重,倒不算超负荷,只是加之一上午耗了不少力气,此时行走间已难免带上了跛脚。
    苏玉秀站在温向平身边都被那些目光刺痛,当下就要去给温向平拿几本减轻负担。
    温向平摆摆手拒绝了,同时也拒绝了江河清要替他背的动作。
    “我又不是逞强,”
    温向平对周围的眼神视若无睹,面上从容笑道,
    “我又不是拿不动、不能走,只不过是走的慢些而已,何况河清已经帮我抱着甜宝了。再说了,我将来在学校里跛脚的时候多了去了,总不能一直叫你们或者同学给我帮忙,我自己能行的。”
    李芝龄也就推推自家丈夫,江河清不太懂,却也在妻子的眼神下收回了手。
    苏玉秀和温朝阳看着温向平从容的走在平坦的柏油路上,就仿似他从前脚还好着的时候,每一次挺拔从容的走过坎坷的土路一样,眼里都闪着闪耀的光芒。
    于是,苏玉秀和温朝阳一左一右走在温向平身边,温朝阳更是紧紧牵着温向平的手,对他露齿一笑。母子二人陪他一起接受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和温家三口并行的李芝龄见着微微一笑。
    果然是温知秋。
    不愧是温知秋。
    第58章
    上午是两个孩子陪温向平去学校报道, 下午就轮到了温向平送孩子去学校。
    之前有跟罗家和打听沽市大学附近不错的小学和幼儿园,这次提前几天来沽市也是为了给两个孩子找学校。
    或许是考虑到有不少学生都是随着父母搬来沽市的, 小学大多定在下午开学,幼儿园就更无所谓了。
    温向平给温朝阳看中的是沽市一小, 在本地也算是不错的小学了,因着温向平有在沽市上大学的证明,校方也就没拒绝温朝阳这个外省学生。
    校方给温朝阳做了一份测试题, 最终把温朝阳安排到了三年三班。
    同样的, 江家适龄的江慎之和江恒之也因着李芝龄成功进了四年二班和三年三班。
    当然,钱也是没少托罗家和塞就是了。
    也亏的温江两家都是手头不愁的, 不然光走个后门就能把家里积蓄花个七七八八。
    作为一个九岁的男子汉,温朝阳还是很佩服江慎之这个大哥哥的,江慎之只比他大一岁, 懂得却比他多好多, 也比他更稳重,平时是他们五个孩子里当之无愧的大哥。
    因此, 当得知能和江家两兄弟一起上学, 尤其江恒之还和自己是同班同学的时候,温朝阳高兴极了,一溜烟跑到楼上和小伙伴拉勾勾, 激动的约定明早一起去上学。
    是的,沽市一小虽然离他们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 但三个男孩都大了, 最小的也有九岁了, 平时在村里都是漫山遍野的跑,带着熟悉了几遍路以后,大人们就让三个男孩结伴上下学了。
    至于小些的甜宝和江笃之则上了家附近口碑不错的幼儿园,一个上中班,一个上大班,也是每天一起上下学的青梅竹马了。
    说着是幼儿园,其实更像是托管所,每早大人出门的时候把孩子送过去,下午六点的时候再把孩子接回家。
    因着温向平和李芝龄平时要上课,只能在下午没课的时候去接孩子,江河清和苏玉秀就负责起了接送两个娃娃的任务。
    江河清每天白天似乎都很忙,常常看不见人影,只是一到下午要接孩子的时候,就会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苏玉秀羡慕的看着江河清每天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也盘算着自己找个活儿的可能性。
    家里的孩子白天都不在家,只有中午的时候回来吃个午饭,其余时候家里都只有苏玉秀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的很。
    苏玉秀于是就想像去年一样,找家食堂饭馆做活儿,可谁知人家一听她是来找活儿的,都摇头回绝,
    “阿拉人都满啦,再说,侬又没人介绍,又不是上头分配过来的,有空也不收侬。”
    在附近的街道跑了三天,一连问了十来家,都没有得到一家肯松口的,苏玉秀最后只能郁闷的坐回家里。
    温向平把新鲜出炉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后感放进书包,见妻子一副蔫儿了的样子,安慰道,
    “没事儿,要不然咱们自己租一间店面,里头全卖你的手艺,别人的一点不卖。”
    苏玉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行。”
    说着小心凑到温向平面前,轻声道,
    “先不说人家肯不肯租给咱们,就是肯租,那咱也得顶一个个体户的名头,这年头,什么企业不是国家的呀,个体户没出路的,而且说出去还要遭人家戳脊梁骨的,哪个敢像你这么大声。”
    温向平被苏玉秀一副好似偷了小鱼干做贼心虚的紧张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苏玉秀羞恼的捶他一拳,
    “笑什么,说正经的呢!”
    温向平胸口遭受妻子羞恼一拳,一把握住妻子拳头,见好就收,
    “你当河清每天见不着人影儿是干啥去了,人家可有经商头脑的多。”
    “你是说――”
    苏玉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天哪,这也胆太大了吧。
    温向平摇摇头,
    “不一定人家就是明目张胆的去做个体户,这不还有黑市嘛。光种地哪儿能够一家人吃香喝辣,不说钱,光票就搞不来了。黑市利润那么大,东西也全,还能换票,挺好的,不然怎么把这一大家子都养活的白白胖胖。”
    苏玉秀起先还听他讲的认真,到后来就不正经,作势又要捶他,见温向平讨饶的拱手,这才放下手嗔他一眼,
    “哪儿就白白胖胖了,你不看人家三个孩子都高高壮壮的,哪里胖了。要说胖,还得属你家闺女儿才行。”
    自从温向平赚到稿费以后,就愧疚着两个孩子从前吃不饱喝不足,于是常常大鱼大肉,白面糖块的买回来,就怕两个孩子不够吃。
    温朝阳正在抽条,吃多少都促着往高长了,又颇有自制力,糖块一天最多只吃两块,因此虽然较从前胖了些,在同龄人中也是算偏纤瘦的。
    至于甜宝这个小馋猫,怎么吃也嫌不够,脸上的婴儿肥就没下去过,抱在手上沉甸甸的,温向平抱一阵总得歇口气才行。
    苏玉秀几次拘着甜宝让少吃肉少吃糖,温向平却总是抗拒不了姑娘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妥协着拉着苏玉秀劝,一边还不忘给甜宝再加一筷子香喷喷的酱烧肉。
    得了妻子一番训,温向平讪讪的摸摸鼻尖,心里却没有一点想要改好的想法。
    苏玉秀哪儿能看不出温向平在想什么,当即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温向平见势不妙,连忙转移话题,
    “而且最近我听说,上头要有动作下来了,好像是再过两个月就要允许个体经营了,到时候只怕店铺还不够抢呢。”
    “真的?”
    苏玉秀咬唇,露出些意动的意味。
    江河清家的条件她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从前就顿顿猪肉白面,月月新衣,比苏家强了不知多少去,要不是温向平后来挣了稿费,只怕他们一家四口现在还在地里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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