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她的脸转了一圈,仿佛能看见一样。
    晓芳叹了一口气,“这是皇上的寝宫,朝华宫。”
    “送我回凤懿宫。”她淡淡道。
    没过多久,就有人进了屋子。
    自从失了明,她的听力和嗅觉就提升了不少。
    “复明以前,你都要留在朕的身边。”他踏步而来,坐到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有外敷的药膏,也有熬好的内服药。
    取下她眼上的白纱,然后换了一个干净的白纱,摸上一层淡绿色的药草,重新又为她缚上。
    她也没有反抗,任由他作为,只面向他,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你不是很忙吗?”
    他手指一僵。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海公公已被朕赐死,那一日,他在朕的龙涎香里放了安神香。”
    原来,海公公是太后的人。
    “太后死了吗?”她问。
    他看向她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脸,默了许久,“灵儿......”
    她知道了答案,勾唇嘲讽一笑,躺回床上,翻了一个身,语气平静,仿佛真的累了,“你走吧。”
    他看着她的背影,坐了一会儿,最后只好将药碗递给晓芳,缓缓离开了大殿。
    喝下药以后,晓芳又给凤灵夜取了些蜜饯。
    她嚼着蜜饯,味同嚼蜡,靠在床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期间,钟离云和贾茹也来探望过她,就连甄语蓉,也挺着肚子象征性地探望了一番。
    可唯独没有凤锦绣。
    凤灵夜失去了娘,凤锦绣同样也失去了至亲,心里的悲伤丝毫不亚于她,只是她将心里的痛转化成了对凤灵夜的恨,以及对这座皇宫的深恶痛绝。
    原本是三个人的小家庭,因为凤母的逝世,这个小家庭便也不复存在了。
    没有了视觉,便只能根据一日三餐来断定过了多少日。
    这一天,知道段懿轩要去早朝,凤灵夜让晓芳扶着她来到了窗前,而后,她面向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帮我杀一个人,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晓芳一愣,看向前方,除了一棵老槐树,什么也没有。
    明媚的阳光下,一阵微风拂过,老槐树叶徐徐飘动,竟送来了一道幽冷的回音。
    “带你出宫时,你便答应本座愿意做任何事。”
    晓芳闻声一看,透过层层叠叠的小绿叶,居然看到了半张冰冷苍白的脸,双眼半眯,犹可见深赤色的瞳。
    一阵风过,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凤灵夜手指微紧,“这一次,甚至是我的命。”
    树梢上传来一阵阴沉的笑声,很低很轻,原本和煦的春日也冷了几分,“本座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你的命,现在本座不想要了。”
    “你不是说会替他护我爱我吗?”她微微抬首,仿佛真能看见他一般。
    他赤眸一怔,幽幽投向她,“你还真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
    她唇角微微一扬,却了无笑意。
    “杀谁?”他嗓音淡漠。
    她朝着他勾了勾食指。
    一阵风扑面而来,一瞬间,他就站在了距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俯首。
    她靠近他的耳畔,红唇轻启,缓缓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微微挑眉,“不是太后?“
    “这样不更有趣吗?”她扬唇。
    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他渐渐靠了过去,二人距离十分暧昧,“你越来越合本座的口味了。”
    他说话时,气息落到了她脸上。
    冰冰凉凉的,并不难闻,甚至还有一点薄荷般幽凉的清香。
    凤灵夜如是想着。
    没想,唇上忽然一凉,他竟然真的吻了上来。
    她手指一紧,想要后退,他已如蜻蜓点水般离开了。
    “第一个条件扯平了。”她一脸漠然道。
    他微微一怔,继而轻笑了一声,嗓音黯哑低沉,“那如果本座的第二个条件,是你呢?”
    “那就不止杀一个人了。”她平静地回道,仿佛在做一件交易。
    他懒懒地靠在窗台上,“你还真是一个不会吃亏的女人。”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檀木小桌走去,不多一步,不少一步,恰恰坐在了圆凳上,仿佛从未失明一样。
    他双眸微眯,方位感如此敏锐的女人,世间少见。
    又过了几日。
    凤灵夜让晓芳为自己穿戴整齐以后,竟然主动要求去给太后请早安。
    段懿轩看着她的样子,不太赞同,“双眼复明以前,你还是......”
    她没有理会他,而是握着晓芳的手腕,二人绕过他,直接走出了大殿。
    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神情落寞而复杂。
    当乾明宫的女人们看到她时,原本热闹的客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全都神情各异地盯着她看。
    只见她在晓芳的指引下,从容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听着悄无声息的屋子,忽而笑了,“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一时,没人敢接茬。
    自从凤灵夜在安武门出事以后,皇上便将她接到了朝华宫亲自照顾,就连怀有身孕的甄语蓉也从未有此待遇。
    倘若是被冷落的时候,大家见她落魄了,还敢上去踩上一脚,如今她每日都在皇上身边,稍微一吹枕边风,她们的前途就不保,哪里还敢对她有小动作。
    “懿贵人今日不在朝华宫养病,怎么想起给哀家请安了?”太后眉眼含笑,一如从前般宽厚仁爱。
    不过凤灵夜如今是看不见了。
    她笑了笑,“一点小毛病,不可误了宫中的规矩。”
    “上次的事情多有不妥,是哀家一时冲动了,懿贵人不会怪罪吧?”太后了无诚意地说道。
    凤灵夜伸出手,精准地端起了茶托,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再放下茶托,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座位上的贵人们,都摸不着头脑,这凤灵夜眼睛瞎了,难道耳朵也不好使了?
    太后被驳了脸,眼神闪过一抹沉色,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可惜,那场大雨带走了凤夫人的骨灰,遍布着安武门的每个角落,还要受着我们大理人世世代代的践踏。”
    凤灵夜面无表情,双手搭在扶手上,声色淡漠,“那日死了那么多人,孤魂野鬼齐聚在那儿,不知出入皇宫时,你们会不会害怕?”
    她话音一落,刚好一阵阴风吹了进来。
    吓得几个胆小的女子脖子一缩,不安地四处张望。
    “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太后哀叹了一声,话中有话。
    凤灵夜手指轻轻击打着扶手,嘴角微弯,幽幽的语音让人不寒而栗,“该死的人总会死的。”
    权依柔和贾茹坐在靠前的位置,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一言一语不带一个脏字,却刀刀捅在对方的伤痛处。
    由于凤灵夜的到来,平凡无聊的请安,突然变得压抑而沉闷,大家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被卷入这场斗争中。
    所以,早安很快就结束了。
    凤灵夜最后一个走,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摘下了仁慈厚爱的面具,语气强势而冷漠,“哀家如今给你两条路,一是离开皇宫,二是死在冷宫。”
    闻言,她轻笑了一声。
    太后蹙眉,“你笑什么?”
    她转过头,面向太后,神色淡然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有两条路,而你,只有一条路。”
    “放肆!”太后猛地一拍桌案。
    她扬唇,满脸不屑地转过了身,徐徐往前走着。
    “哀家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太后感到被藐视,突然站起身气怒地吼道。
    她置若罔闻,继续迈着优雅而从容的步伐,“很快你就会明白,活着比死更痛苦。”
    太后双眼一紧,这才开始感觉到了危机。
    只是她却没有料到凤灵夜报复的方式,简单又粗暴,快到她根本来不及防御。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李医士匆匆赶到了乾明宫。
    大家都知道他是自己人,因此没有通传,便直接让他进了宫。
    太后看了一眼他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禁斥责道:“在宫中行医几十年了,还改不掉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
    “太后,大事不好了!”李素闵哪里管得了她的责骂,一脸悲痛和凝重地大呼了一声。
    太后一看,终于正色道:“出何事了?”
    “小皇子......”他说到这里,急忙捂住了嘴,看了一眼四周。
    “都是自己人,我皇儿怎么了?”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哎!”李素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皇子昨夜突发高烧,老臣一夜为之诊治,却怎么也退不了烧,今日凌晨......今日凌晨便撒手人寰了!”
    “什么?!”太后惊呼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第120章 她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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