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萝没有再顶撞,立刻命人去厨房拿药渣,她则从柜子里拿出了大夫开的药方。
    凤灵夜查看了药方,并无不妥。
    接着,下人又将药渣带了上来,也都符合治疗风寒和退高烧的症状。
    “王妃,您是来给我们沁妃开药退烧的,可不是来查案件的。”简萝不满地嘀咕着。
    凤灵夜深深皱着眉,没有理会她,既然单子和药都没事,又有冰水降温,为何就退不了烧呢?
    情况令人费解,她猜着这也许就是一个局,便也不会贸然开药,于是对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段君墨说道:“既然大夫也开过药,她也吃了药,我若再开一个方子,很可能会引起她的不适,不如再观察一阵,再开药也不迟。”
    段君墨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简萝一看,这凤灵夜就是想要撇责任,于是立刻伸出手臂,将她拦了下来,“既然我们沁妃病情尚未稳定,不如就劳烦王妃暂住兰香阁,也好方便及时为沁妃诊治。”
    说完,她直接看向段君墨,“王爷,您意下如何?”
    段君墨背对着凤灵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语气低沉黯哑,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今夜,你留下。”
    凤灵夜自嘲地扬起唇角,张开唇,冷冷地回了一个“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要涉及到庄南烟的安危,在段君墨的眼里,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简萝将她带到了隔壁的房间,说是隔壁也不算,只因中间只隔了一层镂空的雕花木墙,与庄南烟的主卧相连接,但格局很小,也很简陋,是专供下人伺候主子起夜所用的地方。
    凤灵夜看了一眼屋子,嘴角笑意苦涩,这种地方,他不会不知道是给下人休息的。
    从前,他撤了她的贱婢称谓,她便天真地以为,至少在他眼里自己不会再是一个低下的贱婢。
    可眼下一看,不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躺到床上,心中百感交集,谈不上难受,只有满满的自嘲和讥讽。
    她将被子紧紧罩着自己的头,伸手一遍又一遍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就算已经被擦破了皮,她也仿佛没有感觉,依旧麻木地重复着动作,一双幽黑的眼,冷静得可怕。
    深夜里,不知是什么时候,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庄南烟和段君墨的声音。
    “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你昨夜为我做凉汤的事,我都知道了。”
    “都是南儿的错,笨手笨脚的,不但没有做好凉汤,还感染了风寒。”
    “傻瓜,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王爷,你快离开南儿吧,南儿不能把风寒传给你。”
    “没事,睡吧。”
    ......
    镂空木墙的另一边,二人的声音清晰而暧昧,如同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一样。
    凤灵夜躺在简陋的小床上,蜷缩着身子,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睡在凤灵夜对面的简萝,压低了声音,冷嘲热讽地说道:“王妃,你也听见了,王爷有多心疼我们的沁妃。所以,无论你有多么聪明,手段多么厉害,性格多么独特,与我们沁妃比起来,你在王爷心里,便什么也不是了。”
    凤灵夜仿佛没有听见,不作回应。
    简萝冷哼了一声,翻了一个身,便继续进入睡眠。
    又过了一会儿。
    木墙那边突然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听到声响以后,简萝翻身就起,朝着一动不动的凤灵夜,仿佛命令一个下人一般斥责道:“没听见我们沁妃发病了吗?还像没事人一样躺着!”
    凤灵夜幽幽地睁开眼,不知怎么地,就回想起了适才,无论简萝多么大逆不道地顶撞她,段君墨见了,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可见,简萝说得没错,她连兰香阁的一个婢女都不如!
    出了隔间,便见庄南烟无力地躺在段君墨怀里,娇弱地扶着胸口,一张脸一片惨白。
    凤灵夜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番,“没有大碍,只是肠胃引起的不适。”
    简萝不耐烦地问道:“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大夫开的药性也差不多过了,可沁妃却愈发严重了,这次你可以开药了吧?”
    庄南烟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是凤灵夜,不禁恍然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她给你看病的,你别动。”段君墨淡淡说道。
    庄南烟立刻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王爷,你怎么可以劳烦姐姐,她是王妃,不是大夫,你们怎就如此糊涂了?我的身体没事,我自己知道。”
    她一说完,胃中一阵翻涌,又赶紧趴向床边。
    下人一看,迅速将痰盂放到了她脚下。
    奈何许久没有吃东西,吐的都是一些清水。
    “沁妃,你就别固执了,快让王妃为你诊治看病吧!”简萝着急地说道。
    此时,庄南烟身体早已虚脱,根本没有力气再挣扎。
    段君墨看了一眼凤灵夜,示意她开药。
    于是,她只从怀里拿出一根银针,朝着庄南烟的手腕,细细地扎了进去,过了许久,见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她这才抽回了银针。
    接着,她走到精雕细刻的沉香木圆桌旁,写下了一个药方。
    简萝拿着这个药方,立刻让人去煎药。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药煎好,端了上来。
    凤灵夜接过来闻了闻,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便递给了段君墨。
    段君墨接过以后,便一勺一勺地亲自喂了起来。
    她看着他手上细致而温柔的动作,一脸漠然。
    吃过药以后,庄南烟果然没有再吐了,简萝伺候着她躺下以后,段君墨则依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凤灵夜看着他,语气平静,“既然沁妃已无大碍,我可以走了吗?”
    “你刚刚也说我们沁妃没大碍,可后半夜却突然呕吐起来,现在吃了一点药,你又说没大碍,谁难保后面不发生别的状况?”简萝不让她走。
    “似乎你好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凤灵夜嘲讽一笑,继而转向段君墨,语气微冷,“你们别忘了,我不是你们的大夫,我也不是兰香阁的下人。”
    说完,她转身就要出屋,岂料简萝突然跑上来将她拦住,“王妃这么着急要走,可是王妃不敢负这个责?!”
    “那就等她死了再来找我负责!”凤灵夜眉目一沉,一把将她推开,大步走出房门。
    也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庄南烟突然起了反应。
    “啊——”
    守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发出一声尖叫,捂着脸,看着庄南烟,一双眼无比惊恐。
    “南烟。”段君墨急忙凑近一看,只见庄南烟突然满面红疹,手背、胳膊、脖子,到处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十分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
    简萝立刻跑了过来,定睛一看,当即大骇,“快去叫大夫!”
    婢女闻言,立刻跑出兰香阁去请大夫。
    听到里面的动静,下人们迅速将凤灵夜拦截下来。
    宫姬月站在她身前,只等她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人全部击退。
    凤灵夜沉默片刻,没有硬闯,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折返了过去。
    屋子里,一时乱成一团。
    庄南烟看到自己布满红疹的手,吓得花容失色,埋在段君墨怀里不断抽泣着。
    段君墨只好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着。
    简萝则跪在地上,跟着主子一起哭了起来,“刚刚还好好的,喝了王妃的药,就成这样了。”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庄南烟尚还有意识,闻言不禁止了泪,看向简萝,“不得胡说,我与姐姐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般害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主子你就是太善良了。”简萝抽抽搭搭地回道。
    凤灵夜坐在卧室的偏厅里,听着主仆二人的说话声,没有任何表情。
    段君墨看向一旁的下人,催道:“大夫来了吗?”
    下人刚出去查看,就见大夫匆忙赶了过来,放下药箱,立刻为庄南烟把脉。
    查完以后,他当即就跪在了段君墨的脚下,“禀报王爷,沁妃这是对药物过敏了。”
    过敏?
    段君墨凤目一沉。
    简萝当即一脸恍然大悟,指着还残留着药渣的药碗,“大夫你快看看,主子适才只是风寒引起的呕吐,没想到喝下那碗药以后,就开始起了红疹。”
    于是,大夫走了过去,端起药查看了一番,面向段君墨,“禀王爷,里面的药没有问题,但沁妃喝下这碗药以后起了反应,那就说明她是对里面的某种药物过了敏。”
    一切已经明了,段君墨微微颔首,下人接过大夫开的药单以后,便领着大夫离开了。
    庄南烟以为他要惩罚凤灵夜,于是拉着他的袖子求情道:“王爷,姐姐一夜守在兰香阁已实属难得,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无心的,妾身对什么过敏,她也不清楚,你千万不要责怪她。”
    “身为大夫,下药前没有过问病人,是她的疏忽差点害了你,该赏还是该罚,本王自有论断,”段君墨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叫她进来。”
    很快,凤灵夜走进卧室,接着跪在了二人跟前。
    ☆、第57章 请王爷自重!
    “你有何话可说?”他问。
    她抬起沉静的眸子,看着他,“如果我说,沁妃过敏并不是喝了我的药,你信我吗?”
    他眼眸一沉。
    “那你这么说,就是我们沁妃谋害你了?”简萝提高嗓门质问道。
    庄南烟原本是想为凤灵夜求情,如此一看,也不禁蹙了眉头,流着泪道:“姐姐,妹妹扪心自问,一直以来对你是一片真心,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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