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阿庆赶紧从江余手中夺过茶壶,“可有烫到?”
    茶水都是用刚烧开的热水泡出来的,江余茶水都溢出来了都不曾注意,这会儿已有一些水顺着桌子,浸湿了江余的袍袖一角。
    江余如同不曾听见一般,起身走到方才说话的三人面前,那几人面上带着常年外的风霜之色,一看便是走南闯北的人。
    “各位,”江余施了一礼,“在下江余,方才听这位大哥说粮草被劫之事,可是真的?”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表哥,正是边城一个守城小兵,若是粮草被劫,那在下这位哥哥怕也是有性命之忧,如今着实忧心。”
    “大哥可告知在下这事儿可属实?”
    “这...”一满面胡须的高壮男人,看着眼前如同世家公子般的年轻人,一时有些为难,“在下也是道听途说,看公子的样子便晓得不是常人,要知道确切与否怕是要自己去查查。”
    江余自认为冷静结了茶钱,出了门便往祥庆布庄而去。
    他早发现了,他们所路过的每座府城,皆有或大或小的名为祥庆的布庄,皆是宋瑜暗下的产业,该是传递消息之用。
    这会儿怕是没人对宋瑜的消息比他们更加了解了。
    “掌柜的在吗?”江余一进门,便抓了柜上的伙计问道。
    伙计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眼前人,通身气派看着便贵人,便客气道:“掌柜的前几日出门去了,这会儿并不在店中,客官想要什么,小的可以给您介绍介绍。”
    江余松开抓这伙计的胳膊的手,脸色有些难看,强笑道:“都要过年了,外头天寒地冻的,掌柜的怎么这回儿还出门?”
    “谁知道呢!”伙计也很疑惑,“突然便说要出门,便将店中之事交给我们便走了。”
    突然出门,便是原先并不曾想到。
    江余转身便往外走,宋瑜是他们主子,若不是宋瑜出事了,掌柜的又如何会突然出门。
    匆忙赶回家中,江余便命管家套了马,收拾了些衣物盘缠便要出门。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一直跟在江余身后的阿庆,上前拦住想要上马的江余。
    “阿庆,我有点事儿要出门,你让开。”江余好声好气道。
    “您要去哪,”阿庆依旧拉着马的缰绳不许它动,“若是去边城的话,那小的必是不能让您去的,大公子走之前说过让您在这等他。”
    “让开!”江余沉了脸。
    管家可没想他居然是想去边城,宋瑜走之前可是叫他好好看着人的,他又如何会让人走了,遂也一声不吭的与阿庆一道拦在了马前。
    江余见状目光一闪,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却是一日不曾出来吃东西。
    第二日天还未亮,江余拿了早收拾好的行装,悄悄地牵了马出门。
    顶着寒风行了一会发现着实吃不消,又给自个儿套上两件棉衣,披上厚实的披风继续驾马前行。
    出了城门骑了马行了两日,觉得额上开始发热之时,便在路过的小镇歇息了半日,买了一辆马车,又去配了两幅药回来吃了,抓一些常备药材放在马车上,才继续沿着官道往边城去。
    有了一回经验,江余除了一开始听闻这个消息时有些冲动,这会儿被寒风吹了两日,早便冷静下来了。
    没见着人便是好事。
    他这是去寻人的,可不是去送死的,自个儿的身子还是得顾着。
    想是这般想,但是江余却不曾停下来,药依旧吃着,马车也依旧赶着。
    只是马车到底比骑马要舒服些,几日下来,江余的烧竟也退了。
    不看宿头,每日赶车到日落,随意找个避风的地儿休息,花了半个月,江余总算是看到了边城高耸的城门。
    一路上,江余每到一个大一些的城镇都会打听些边城以及粮草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又哪是平民百姓能晓得的,最后索性也一心赶路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的第二日,如丧考批的管家便迎来了一个送信人。
    “江余江公子可住在这?”
    “是的,大人是?”
    “有位公子让小的来给江公子送封信。”
    管家接过薄薄的信封,道了声谢,“让你送信的人可是姓宋?”
    “这小的不清楚。”
    管家看了眼正屋紧闭的门,可惜那个收信之人却早一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瑜:流言害人,你懂不懂!!
    江余:不懂
    第60章
    江余并没有进城,远远地看着威严高耸地城墙,再看边城两个古朴的大字下城门大开,以及一排守兵他便掉转了马头。
    如今正是战时,进城都要验路引文牒,他出来时匆忙,并不曾办理,这会儿过去不被人当作间隙恐怕也要被当作逃奴。
    小一些城镇倒是不必堪验这些,边城是边境重城,向来是要严一些。
    既然如今还能放百姓进城,显然双方对阵齐国并不落下风,时局也并不紧张。
    江余驾着着马车往回赶,说起来,宋瑜出发至现在也有两个来月了,他虽然一路上只听了只字片语,却也是全然没有边城战事吃紧的传闻。
    如今看了大开的城门,倒是放下一半的心。
    若是粮草没事,宋瑜这么个大佛定也不会有事的。
    原本也并没有确切的消息证明粮草被劫是真的,一切也不过是他无端的猜测罢了,即便宋瑜真出了什么事,他只身前来,恐怕收尸都轮不上他。
    但是那又如何呢,不亲自确认一回,他饭都吃不安稳。
    再者,他原本便有心跟着出来,宋瑜有事他要来,即便无事,他刚好也有个借口过来。
    在广庆城确实呆着舒适又安全,他如今怎么说也还是个下人,没道理主子在外上刀山下火海他在家里享福吧。
    边城的天空又远又开阔,高大的山脉极少,江余沿着官道往回走。原是一心赶路,并不曾注意附近的小村子,如今要找个地儿落脚,这才打量起来。
    靠边城近一些的村子都没了人烟,篱笆倾倒,屋门大开,屋里头凌乱非常,似是被打劫一般。
    原本这些地儿最适合居住,但是江余还得托人打听消息,如此倒是又不合适了。
    好容易才寻了个离边城近,有些偏僻但是却有人居住的小村子安顿下来,江余便换了粗布衣裳出门跟村民打听消息。
    平源村不算是个大村子了,从前到后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如今新年刚过,村里全没有半点喜庆的意思。平源村靠近边城,战事一起,附近村里的劳壮力都被征兵入伍,如今村子里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江余这般突然出现的生人,原是不该如此轻易被接纳的,好就好在在江余长的好,虽然半个月风吹日晒的让他面上多了些风霜,但是一身粗布衣裳下依旧俊秀出众,不像边城这儿的人,更与宗岚人不同。
    村民倒也信了他关心兄长偷偷出来的托词。
    江余自个进不了城,便托了能进城的村民帮他瞧瞧。
    他也不叫人打听什么,只是让他们看看城中兵士的状况,以及他们漏出的只字片语,或者给了村民银子托他们买些衣物米粮,多余的银钱则当他们的跑腿费用。
    平源村虽大,到底是农户人家,江余出手大方,又不是什么大事,着实有许多人愿意帮他的忙。
    “鱼哥哥,”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姑娘,拉了拉江余的衣摆,“今日讲什么故事?”
    江余长的好,又平易近人,似乎去的地方也多,会讲许多有意思的故事,村子里头的小娃娃们如今最爱便是等他有空的时候给他们讲讲外头的事儿。
    连一些年纪大一些的,一辈子没离开边城方圆百里的老人也愿意听他讲外头的见闻。
    “小丫,你娘可回来了?”江余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边城里头如今还能买到米粮布匹,城中的兵丁们偶尔还会谈笑,平源村离边城近,偶尔传来的消息也有些依据,据说城中虽有流言说粮草被劫,但是军中却一直不曾缺了粮食。
    江余猜测,当初那粮草被劫之事可能确有其事,只是最好却并未被劫走,那么定也是起了冲突的。
    也不知道宋瑜有没有受伤。
    “娘昨晚便回来。”
    “小丫自己先去玩,哥哥找你娘有点儿事,待会再来给你说故事。”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对于大人的事儿并不敢兴趣,只是点了点头,“那哥哥你快点来哦。”
    江余笑了笑点头答应,便往小丫家中过去。
    巧的很,江余行到半路便遇到小丫的母亲王氏,王氏的两个而和丈夫皆被征了兵,家中如今只余了一个小姑娘和年迈的婆母,生活着实不算容易。
    “哎哟,我这刚巧要去找你呢。”王氏一手拎着篮子,看着迎头而来的人笑道。
    “王嫂。”江余叫道。
    “你托我的事儿办好了,昨晚见你屋里灯灭了,没敢去打搅。”王氏将手里的篮子递给江余,“这是你托我买的点心,这是多下来钱。”
    平源村位置偏,也没什么人路过,他如今暂时也不打算离开,便托了小丫的母亲王氏帮忙,去边城找找有无祥庆的布庄,若有的话便替他转交一封信件。
    江余接过篮子,却不曾接王氏手中的钱,“又没几个钱,嫂子巴巴还我做什么,劳您这般帮忙,我也没什么可回报的,若是这些个茶水钱还要还我,那我下回可不敢再劳烦您了。”
    王氏也不是真想还给他,推了一回便又美滋滋地收下了,这个叫江余的俊俏后生身家可丰厚的很,他所说的茶水钱可抵得上他们几日的嚼用了。
    江余又了件事儿,当初不告而别,如今既然安顿下来,倒是要先传个信回去,若是信能传道宋瑜手中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不等江余与王氏道别,便听道尖锐的惊叫声从村口传来。
    江余心中一突,赶紧跟着王氏往声音处跑去。
    只是到了半路,便远远见了三个骑了高头大马,一身异域服饰的男人挥着刀沿路撞飞的来不及躲避的村民,江余甚至看到一个面熟的村民被瞬间削飞了半边脑袋,鲜红的血液撒了一地。
    江余有些想吐,哀嚎声音一瞬间便在整个平源村响起,还伴着异族人的张狂的笑声。
    明明只有三个人,平源村没有百人也有几十人,只是一个个皆是老弱妇孺。
    王氏扯了江余便要跑,江余木然地跟着一道往边上躲,只是人的两条腿又如何跑的过马。
    在一个大汉挥了带血的弯刀往王氏身上砍下之时,江余用力将王氏推开,自个一个后仰避开了带着风声扫过他鼻尖的刀刃。
    余光瞄到马背后方露出一个尾巴的箭矢,在马呼啸而过之时瞬间伸手抽了出来。
    大概被江余的行为惹怒了,马上的大汉眯了眼驾着马回过头。
    王氏回头看看两人,赶紧连滚带爬地躲进了一边的屋子里头。
    江余呼吸急促,身后一片杂乱哭叫哀嚎之声。
    看清江余,那个肤色黝黑满脸胡须的大汉顿时拿了弯刀跳下马来,有些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没几两肉,长的比他们部落中女人还干净漂亮的青年,提起刀便往江余这般冲了过来。
    这是第一个胆敢反抗的人,大汉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打算让这个人死的更痛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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