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卓承淮的声音,兆志也安静下来,紧跟没多久功夫也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两个书童松了口气,砚池在这看着两个人,润墨趁机跑回去寻了曹佳来接他们。
    曹佳听了心底真是无语极了,大白天的在酒楼喝醉了?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心底骂归骂,最后还是点了一众小厮家丁亲自坐着马车直奔酒楼。
    第二日兆志清醒的时候觉得头痛难忍,忍不住□□一声,曹佳站在他身边忙凑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没发热才站直身子翻了个白眼:“哟,陈大举人醒了?今日还和承淮一同喝酒去?”
    兆志闻言苦笑的爬起来,半靠床头坐着道:“昨日真的不是故意的,承淮他…唉…总是不好受…我不过舍命陪君子罢了。”
    曹佳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二人,回头拧了块热帕子递给他:“就是心里难过才不能喝这些酒呢,你不知道承淮早晨起来从他房里走到大门口差点摔了三四跤,要不是砚池机灵今日家里怕是要请郎中了!”
    兆志摇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他二十多年怕是头一回醉成这幅德行。我看下半晌他就要告假回来了。”
    兆志猜的没错,卓承淮的确告假回来了,然而却不是下半晌,是巳时就回来了。
    重新回到家的卓承淮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直接派人喊了兆志去书房,想商议一下后续该如何。
    二人一人一杯热茶,温热的茶水舒缓了宿醉的胃,热气袅袅中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喝完了一整杯茶卓承淮才放下茶杯满足的叹口气道:“真舒坦…”
    兆志赞同的点点头,也放下茶杯主动问道:“现如今卓连仁也已经押解回京了,也肯定活不了了,只是你这…打算怎么办?”
    卓承淮皱起眉头,犹豫许久才回答他:“我的确是巴不得让他们赶紧处斩,但是…虽然我不愿意,卓连仁死了的话我怕是要守孝…那……”
    兆志也思索一会:“现在守孝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回过头来还是庶吉士,还能跟着下一科散馆,若是入了仕再丁忧,那能不能起复就两说了。”
    卓承淮咳了一声,发现兆志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他早就想清楚了!只能低声点明:“若是我要守孝的话,我与芝芝的婚事怕是...又要耽搁三年?”
    兆志脸色一变,褪去了满脸关心的神色,严肃道:“那又如何,咱们本也没想让芝芝早日出嫁,就算等到十八又如何?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卓承淮一脸不出所料,果然兆志肯定这么说,他想了想玉芝九月才能及笄,那时候卓连仁怕是已经...唉,多等就多等两年吧,反正丁忧他也是回书院读书,离玉芝也近些。
    兆志看着卓承淮一脸无奈自己还不高兴呢,这人真的是天天惦记他妹妹!完全忘了人家小儿女已经订亲了,惦记也惦记的光明正大的。
    兆志回到卧房气的多喝了好几盏茶,曹佳见他气呼呼的有些好奇:“一大早不还与我说要体谅承淮什么的吗,不过去了半个时辰怎么回来就变了个模样?”
    兆志恨恨道:“对他好有什么用!日日惦记咱家妹妹!”又把卓承淮的话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问曹佳:“你说说,他那个爹还没被斩了呢,他想的可真够远的!”
    曹佳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人家惦记不是正常的吗,难不成你愿意让芝芝嫁给一个不日日惦记着她的人?”
    兆志被一句话堵住,一口气下不去上不来的,但是根本想不出任何话反驳自己的小妻子,只能放下茶杯“哼”了一声不说话。
    曹佳看着好笑,转移话题道:“来之前爹娘给了咱们银子让咱们在京城与芝芝置办嫁妆,先前你们一直忙,现在我看承淮的事儿已经了结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兆志还真不是故意不想起这茬的,这到京城来事儿是一桩接一桩,再加上柏学士的书们,他是真的忙的没工夫去置办。现在的确是该忙活起来了。
    他拉住曹佳的手道:“那些金银首饰什么的我也不懂,还是得托给你,但是房啊地的多少也得置办点,我看承淮这次入了彭尚书和柏学士的眼,日后怕是就是要做京官了,怎么地也得在京郊置办几个小庄子,好方便芝芝吃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曹佳倒是低头认真想想道:“若真的定了三年后,金银首饰什么的就只买足金足两实惠的就成了,样子拙一点子没事儿,现而今再时兴的三年后也没人带了,不若到时候直接融了再打新样式。”
    兆志寻思曹佳说的有理,又略带疑惑的问道:“那为何不三年后买现成的?”曹佳又无语了,好半天才回到:“不止金银,玉器宝石是不是都得屯着些,这些可都得提前慢慢挑,且你以为金价一动不动在那儿?你可知三年前的金价与今年的金价有何区别?”
    兆志哪里知道这些,闻言败下阵来:“好好好,你做主,你觉得如何好咱们就如何做,那这件事就麻烦佳儿了!我明日就出去寻寻庄子和地去!”
    临行前陈三郎和李氏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万两银子,存在银号里让他们置办嫁妆的时候随用随取。这一万两别说在府城了,哪怕在京城都能来一副十里红妆了!
    曹佳知道陈家是有几分家底的,但是真的没想到陈家家底竟然这么厚,嫁女儿竟然直接给了一万两,并且言明不够再给。
    兆志见曹佳呆住了,忍笑拉着她坐在床边,自小时候一家子饭都吃不上开始讲起,平平淡淡的语气娓娓道来反而更是让听的人心酸,害的曹佳哭的一抽一抽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第195章 巧了
    兆志心疼的拍了拍曹佳哄道:“莫哭了,现在日子不都过来了么,咱们家发家全靠芝芝,你可知光那一个去年刚开的点心作坊一月能得几钱?”
    曹佳抽抽噎噎道:“就...就咱们每日吃的新鲜糕点吗?”兆志笑道:“这点心作坊甚至都没有对外开售,只是接一些大户人家每月的定制,一个月净赚六七百两是不成问题。若是有什么人家要办什么春会秋会的,那怕是一个月就上千两了。”
    曹佳倒吸一口冷气,这...沉默片刻她开口道:“这东西是芝芝想出来的,咱们不能要,日后这个作坊和这个法子就给芝芝做嫁妆吧,这种细水长流的买卖还是得多给她几个,才能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兆志欣慰又感动的搂住曹佳,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羞的曹佳满脸通红。
    小两口商议好了第二日就各自行动,曹佳带着丫鬟们和三五个小厮去京城出名的几个银楼里逛逛,还有一些专门卖舶来品的店,都在犄角旮旯里,兆志特地叮嘱她等他办完了在一同去。
    兆志则忙着寻中人,因着银子足马上能付现银,不过七八日功夫就买下了两个离京城三十多里地的两个小庄子。
    可是托付给中人们的想买京城的宅子就不好办了,自古京城的宅子都是必需品,只听闻有人买的却少听着有卖的,偶尔有一两家也早就被官宦们提前下手了,又怎么能流到市面上来。
    普通民居和铺子倒是有几处要卖的,兆志又买了两个铺子,忙活了半个月才发现,在京城真的是有钱都花不出去,两个庄子加两个铺子再加上曹佳买的各式头面,一共才花了三千两出头,离一万两还远着呢。
    正当二人焦头烂额的时候,远在府城的李氏也开始了第二轮围追堵截逼婚之路,兆勇兆亮二人被催的面比黄花,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摆脱不了爹娘的魔音,因为现在!沈山长!竟然与他们站在了一条船上!
    日日看着最尊敬的山长和最亲近的爹娘愁眉苦脸看着他俩叹气的样子,二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不孝了?
    兆勇兆亮索性破罐子破摔,无赖的寻上沈山长道:“我们兄弟二人知山上与父母是为了我们好,可自己着实是寻不着了,若是山长有何认识的好姑娘只管与我爹娘说,我们别无所求,只求爹娘高兴!”
    这番话一说出来几个催婚的人都有些内疚,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竟然说只要爹娘高兴自己就别无所求?!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沈山长首先放弃了,他跟着催婚一方面是有些替陈三郎李氏着急,一方面是女儿曹太太也托到他面前让他劝劝两个孩子,还有就是自己的几分私心了,这兄弟二人若是寻了好亲家,日后也是兆志的助力。
    现如今嘛…看着面前面色诚恳的两个人,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让他们先回去好好读书。
    当日二人就迎来了久违的安静,送餐时候没有杨嬷嬷的魔音穿脑,去上课也没有沈山长别有意味的眼神,甚至二人晚上大着胆子回了趟家,陈三郎与李氏竟然一句与亲事有关的话没说!让两个人欣喜异常!
    吃了饭二人没回书院,而是偷偷摸摸找玉芝出来说话,兆勇一脸感动道:“芝芝,你这主意太好了!今日这种安静真的是久违了!”
    兆亮也在一旁拼命点头:“对对,希望娘这样保持的时间长些!”
    玉芝忍不住瞪了他们两眼:“要我说就该娶个嫂子好好管管哥哥们,二十啷当岁的人了怎么像个孩子一般。”
    兆亮怪叫道:“芝芝可别乱说话,你三哥才十八呢!正值好年华!二哥今年正巧二十!骂他就成!”
    兆勇捂住他的嘴喝道:“嚎什么嚎!不怕被娘听到?赶紧赶紧,我可没空跟你斗嘴,再不走被抓到了不知道又能有什么事儿呢!”
    看着兄弟俩溜之大吉的背影,玉芝叹了口气,看来二嫂三嫂真的是遥遥无期了。
    丝毫不知道弟弟们痛苦的兆志碰壁了无数次之后,最终还是寻上了彭显,他带着自家糕点坊做的各式新鲜点心,略显随意的上门求助。
    彭显听完了他的话被噎住了,竟然…竟然有人上门问兵部尚书去哪儿买嫁妆宅子???!!!
    他在心底给兆志的评价又加了一条——“厚脸皮”!
    心底却也十分受用,这是把他当成自家长辈了,带着些吃食就来求他帮忙。
    他沉吟几息开了口:“巧了,若说宅子最近还真是有,且大小俱全,别具特色。”
    兆志一听大喜,他在外面跑了小一个月了都没寻着,果然还是得求助有后台的人啊…
    彭显脸色有些奇怪,看着眼睛锃亮的兆志道:“这批宅子其实是李子善与他党羽在京城的私宅,最大的有七进,但是这个不能卖,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了。
    能卖的最大的差不多也只有三进五进的,对了,其中还有卓连仁的两处私产………”
    兆志微皱起眉头:“这卓连仁的就算了,若是真的买了怕是承淮能膈应坏了,不知彭爷爷可否告知五进和三进的宅子有几幢。”
    彭显道:“这我知道的到不清楚,只知道个大概,我让彭英过来给你讲讲,日后你就与他说就得了。”
    彭家大管家彭英接了这差事马上就忙活起来,一日后现在待卖的宅子消息都送到了卓承淮在京城的小宅子里。
    兆志自然先看的几处五进宅子,这京城的宅子果然值钱,在府城一千七百两就能买下的宅子,京城竟然要三千五百两!翻了一倍...这还是地角稍微偏僻点的地方,靠近城中的位置都要四千两起了。
    兆志与曹佳仔细斟酌了几日,最后选定了一处四千二百两的走道去各衙门不过半个时辰的五进大宅,又选了一处稍微偏了点儿的五进宅子,一共花了七千两。
    第196章 处斩
    那个偏点的五进宅子是兆志为陈三郎与李氏买的,现在他们上京住在卓承淮这儿,但是日后若是他们成了亲还住在这儿就不好了,总是得有个自己的家,早晚是要买的,趁现在有机会赶紧下手为妙。
    陈三郎与李氏收到兆志把钱花光了的信心底一阵满足,自家闺女在京城也是有房有地的人了,等到时候在山东道在给她买上几百亩良田,陪送几个钱生钱的买卖,他们也就不用再担心玉芝的后半辈子了。
    陈三郎道:“这次还花了三千八百两买了咱们日后住的宅子,咱们再给兆志五千两吧,让他多买几处小点儿的私宅给芝芝,日后想租就租,想放着就放着。”
    李氏深以为然:“现下只买了金首饰呢,那些玉石宝石的才是大头,再给兆志八千两吧,让他置办齐全了,还有木头咱们也得早早备起来,到时候给芝芝打了家具还得晾一年呢。”
    接到了父母信的兆志苦笑一声又忙活起来,这次直接寻了彭英,顺顺利利的花了三千两买下了两处三进的精巧宅子,剩下的钱打算慢慢寻摸好木头与好石头。
    几人为了玉芝忙前忙后的,玉芝自己却没有一点要出嫁的自觉,自从卓连仁押解回京与卓承淮见了一面之后,卓承淮仿佛放下了心底最深处的执念,但是心也感觉空了一块,简直两三日就一封信的写给玉芝。
    写他读书的感悟,写他与人相处时候交际之道,写他心底对卓连仁的恨与对卓清黎的茫然。
    玉芝心里到底还是心疼他的,将近二十年的包袱一放下自然会出现短暂的茫然。
    她体贴的不要求他做什么或者建议他做什么,而是与他天南海北的说着一些趣事,有些是她在书上看的,有些是前世听到的野史八卦。
    二人你来我往的频繁通信,连驿站送信的差役都明白了小两口有多甜蜜,传了出去又让一众女儿家拧断了无数手帕。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五,兆贞现在对于做各式点心那叫一个手到擒来,闭着眼都能配出最完美的馅料,袁厨子叹为观止,一点也看不出这孩子才学了几个月的厨,索性把八月十五月饼这一摊子都交给他。
    兆贞第一次做主有些激动,他细细的调查了往年府城人们吃月饼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又考虑到山东道的人吃的口偏咸,定下提前做了两千个甜口一千个咸口的月饼,到时候根据头几日卖的情况再调整。
    谁也没想到陈家一推出月饼就引起了轰动,众人纷纷排队下单等着尝,甚至泰兴楼一下子就每种口味都定了一千个!
    玉芝有些吃惊,派了阿喜去询问泰兴楼为何一下子定这么多。
    单锦正巧也在铺子里学生意,听到阿喜疑惑的问题咧开嘴笑出来:“妹妹怕是不知道现在陈家定制在府城上半游圈子里名声有多响吧,现在谁家不隔三差五去你家定?
    现在你家一下子出了这么多口味的新点心,大家自然是要尝尝了,你回去告诉妹妹莫慌,我们泰兴楼敢出手,自然是考虑的清清楚楚的,也相信她。”
    玉芝得知单锦的话微微有些惊讶,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家已经把品牌做起来了!她自然知道一个有信服力的品牌对生意到底有多重要,思虑再三索性开了一家装修雅致的小门面,让这个看得见摸不着的陈家点心现于人前。
    这个糕点铺开是开了,但是依然只接定制,玉芝挑了两个眉目清秀又识字的小二专门记录每日上门定制的客人地址与数量。
    铺子里布置下几张圆桌,几把铺满了棉花垫子的舒适半躺椅,泡上几壶各式茶叶,只用来招待这些前来跑腿的丫鬟小厮们。
    丫鬟小厮们得了这个待遇,回去自然言语中带出陈家铺子的好来,传来传去陈家这个铺子竟然变成了他们口中温馨又神秘的地方…
    这一切玉芝自然是不清楚的,因为过了八月十五有个最重要的事情——卓连仁要被砍头了。
    秋风乍起,路边的树叶挂在树上摇摇欲坠,这日一大早,御林军就押着李子善一行人去了午门,卓连仁自然也被带着跟在后面,几个月时间他像已经变了一个人一般,头发已经全白了,佝偻着身子表情麻木的走着,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这是要去送死,可能现在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单辰在家里过完中秋之后就快马加鞭来了京城,他要亲眼看着卓连仁死!!!
    单辰与卓承淮在法场外的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远远看到骚动的人群就知道他们要过来了,直接下楼站在了围栏最前面一排等着。
    看着步履蹒跚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卓连仁,单辰脸上控制不住的泛起一丝狰狞的笑意,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见到了这一日!而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卓连仁的亲儿子办到的!这对他来说定是痛上加痛!
    这将近二十年,他也不是拿卓连仁一点办法没有,之所以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让承淮亲手把他拉下来!这才是对这个畜生最重的惩罚!也是对妹妹冤魂最好的慰藉!
    他含着复杂的笑看着卓连仁现在那凄苦的样子,眼中绽出晶亮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卓连仁,看着他被押入法场,验明正身,跪在刽子手面前,等待午时三刻的到来。
    时辰到!看着刽子手抽出一众犯人们背后的亡命牌扔到地上,举起吹毛可断的砍刀一用力!一排人头“嘀哩咕噜”的滚下来,刀口处几息之后才喷出血来。
    被这画面刺激的内心激动不已的围观群众大喊一声:“好!!!”不知谁带的头,所有人都慢慢跪下,对着皇宫方向磕了个头:“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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