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不能说啊!”房嬷嬷哭着哀求,“奴婢家人都在她手里,她威胁奴婢,只要奴婢敢供出她来,她就让人杀了奴婢全家!”
    “你不供出来,我不只杀了你全家!连你也不会放过!”陆心颜冷冷道。
    “少夫人?”房嬷嬷不敢置信地看向陆心颜,“当初三夫人设计陷害您,可是奴婢最后作了证,才让您成功洗脱嫌疑!您怎可,怎可过河拆桥?”
    “我陆心颜行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三夫人的事情,没有你,我一样能成功脱身,但你的指证,证实了三夫人的罪行,为侯府清理了一颗定时炸弹,我同样感激你!但你后来做过什么,你心里没数吗?”陆心颜冷笑一声,“你在七妹妹面前虚造事实,让七妹妹以为三夫人的死与我无关,这一点,足够抹杀我对你的感激!”
    “奴婢,奴婢没有对七小姐说过什么,都是七小姐在连府听来的…”房嬷嬷眼神闪躲,试图辩解。
    面对这种厚脸皮的人,陆心颜懒得跟她争辩,直接用萧逸宸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堵住房嬷嬷所有的狡辩,“你认与不认是你的事,但我这人有个怪毛病,如果我认定了是你所为,那就只能是你所为!房嬷嬷,我没什么耐性,给你半刻钟时间考虑,一、供出指使人,我保住你的命,同时尽量保住你家人的命,二、不指证,那我立马杀了你及你全家!你自己选!”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房嬷嬷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咬咬牙,供了,“是冯姨娘!”
    陆心颜勾勾唇,一切早在意料中,她只是需要房嬷嬷的证词,让冯姨娘罪证确凿,无法狡辩。
    封氏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是她?冯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夫人,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撒谎!否则天打五雷轰顶!”房嬷嬷举起三根手指,发完誓后放下手,道:“冯姨娘只吩咐奴婢,剪一块少夫人最近穿过的衣裳面料,具体要做什么奴婢毫不知情!因为少夫人身边人看得很严,不轻易让别人碰少夫人的东西,奴婢只好编了个理由骗七小姐,让七小姐帮忙剪布料,然后去取膳的时候,交给冯姨娘身边的丫鬟如南,奴婢也是在夫人出事后,才知道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同时手中捏着七小姐剪下来的,少夫人衣裳上的面料!”
    封氏仍是不敢相信,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冯姨娘害人的理由,以及冯姨娘是如何害的人!
    一个天天关在佛堂里吃斋念佛的人,为何要害人,又怎么害人?
    “祖母,所有事情明日自会揭晓!”陆心颜道:“今日我请祖母来,是为了让您亲耳听到七妹妹和房嬷嬷的供词,有个心理准备,同时要房嬷嬷明日当面指证冯姨娘!”
    房嬷嬷连忙求饶,“不不不,少夫人,奴婢迫于无奈才招供,求您不要让奴婢当面指证,奴婢不敢!”
    “这可由不得你!要想活命,你别无选择!”陆心颜冷冷扫了她一眼,房嬷嬷不敢再出声,紧紧闭上嘴。
    “祖母,我让青桐送您回去,请您今晚不要见冯姨娘,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陆心颜道:“明日,一切自有分晓。”
    封氏被静悄悄送回了福寿院,除了孙嬷嬷,没有惊动任何人。
    “老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孙嬷嬷问道,半个时辰前,青桐突然悄悄来到,说陆心颜有急事要私下见封氏,不可惊动任何人。
    封氏犹未从震惊中回过神,闭上眼,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日,或许明日就真相大白了吧。”
    孙嬷嬷见她神情不好,便不再细问,“老夫人,奴婢服侍您先躺会。”
    封氏点点头,在孙嬷嬷的搀扶下走向床榻,躺下去时突然睁开眼,“阿莹,我不在的这半个时辰里,可有人来找过我?”
    孙嬷嬷道:“冯姨娘来过,问少夫人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夫人明天头七,需要不要她帮忙?”
    “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按之前青桐交待的,说您这几天担心少夫人会被亲家老爷带走,经常晚上睡不好,正在休息,至于夫人头七的事情,让她去问问四姑娘。”
    宫锦既然已经决定将来嫁入李家,关于府中中馈之事定要懂得如何安排,这次江氏丧礼的一切事宜,封氏便交给了宫锦打理。
    “你做得很好。”封氏点点头,又想了想,道:“若冯姨娘再过来,你跟她说我在休息,可以悄悄掀开帘子让她瞧一瞧。”
    孙嬷嬷知封氏如此举动定有深意,没有多问应下了,“是,老夫人。”
    佛堂里,香烟袅袅,静谧宁静,超脱红尘俗事。
    冯姨娘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手里佛珠滚动,口中念念有词,面上神情端庄平和,细眉长眼,一副看破红尘的慈悲样。
    她身后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嬷嬷宋嬷嬷,曾经是冯姨娘的贴身丫鬟,终身未嫁,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冯姨娘自打第一个孩子‘去世’后,便很少在侯府里走动,宋嬷嬷同她一样深居简出,府中第三代主子,见过宋嬷嬷的次数,屈指可数。
    “姨娘,源儿托人送口信来,说少夫人派了黎先生去查账,秦南、甘山等地的铺子,掌柜因为怕被查到问题,这个月交上来的银子,提前了五天,这带银两来的人,明日就要走了,这事您得快点下决定,已经过去两天,不能再拖了。”
    宋嬷嬷口中的源儿,是陈记粮铺的掌柜陈源,那个对乞丐施粮的有名的善心人。宋嬷嬷家中亲人只有一姐,陈源便是她姐的儿子。
    冯姨娘对宋嬷嬷所言似乎充耳不闻,又念了许久的经,才缓缓放下佛珠,叩了三个响头后,在宋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
    “今日还有时间,我去老夫人处看看。”冯姨娘道:“少夫人那边防得严,到底有没有查出什么我窥探不到,不过老夫人这边,只要瞧她神情,大概能知道少夫人是凶是吉,她凶我吉,她吉我凶,等我去了回来再作定论。”
    “方才不是去看过了吗?这次又用什么借口?”宋嬷嬷道。
    冯姨娘眼睛盯着某处虚无,扯开嘴一笑,那笑容竟带着几分诡异,“姐姐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妹妹的担心得睡不着,过去瞧瞧不是很正常吗?”
    宋嬷嬷呸了一声,“呸,什么姐姐,她封冰何曾当姨娘您是妹妹?若真当您是妹妹,当年您和老侯爷的事情发生后,就该大度地立您为平妻,和和气气地与您共同伺候老侯爷!哪有像她那样和老侯爷闹的,弄得老侯爷最后疏远您,对您不闻不问!”
    “反正最后这仇我报了不是?她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尽心为他们谋前程,一切都值了!”冯姨娘笑得温和,“等到她死的那天,我会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满怀怨恨不甘离开这人世间,死后也不得安生,那我这最后一口气也出了!”
    “姨娘说得对!”宋嬷嬷恶毒道:“姨娘忍了这么多年,奴婢迫不急待想看看封冰知道真相后的神情!”
    “不说了,你在这等着我回来。”
    “是,姨娘。”宋嬷嬷对外喊了一声,“如南,扶姨娘去老夫人处。”
    如南垂着头进来了,“姨…姨娘,奴婢扶您。”
    “这么害怕干什么?”冯姨娘斜眼看她一眼,“只要你不乱说话,你家里人自然无恙。”
    如南扑通跪在地上,“姨娘,奴婢什么也没往外说!请您不要为难奴婢的家人!”
    “行了,等会跟在我身边,机灵点,别被人看出端倪,知道吗?否则…”冯姨娘温和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本应是毫无杀伤力的,可如南却知这话半点玩笑成份都没有,倘若她被人看出问题,那么她和她剩下的家人,必死无疑。
    七天前,她还以为她伺候了八年的冯姨娘,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直到她按照冯姨娘的要求,去厨房取膳的时候,悄悄从房嬷嬷手中接过一个锦囊,从此便是她恶梦的开始。
    第二天,江氏上吊自尽了,陆心颜身边的白芷验出不是自尽,而是人为,紧接着冯姨娘发现,江氏手中握着一块橙色的布,后来证实是陆心颜的。而那块布,正是那日房嬷嬷交给她的锦囊中放着的碎布!
    如南想明白后,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要不要将事情告诉老夫人时,宋嬷嬷突然告诉她,家里有人来看她。
    等她去时,看到的却是家中最小妹妹的尸体!
    宋嬷嬷恶狠狠地警告她,“如果敢对外乱说一个字,你小妹妹的下场,就是你全家的下场!”
    如南连哭都不敢大声哭,从那天起,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是,姨娘,奴婢知道了。”如南走到冯姨娘身边,伸出颤抖的细瘦小手,扶住冯姨娘。
    两人来到福寿院,“孙嬷嬷,老夫人还在睡吗?”冯姨娘着急道:“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睡这么长时间更伤身,要不要叫白芷过来瞧瞧?”
    “嘘,冯姨娘,小声点。”孙嬷嬷掀开布帘,瞅了一眼里面,然后拍拍胸脯,“还好没吵醒老夫人,方才老夫人一直睡睡醒醒,一有点声响就醒过来,现在好不容易真睡着了,您就让她睡会吧。”
    冯姨娘跟着往里面瞅了瞅,看见封氏高大的侧身,透着无言的落寞,担心道:“真的不用请白芷过来吗?”
    “少夫人现在…哪有心情理会老夫人这边?”孙嬷嬷叹口气,“冯姨娘,老夫人这几天身体不好,四姑娘又是第一次主持中馈,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这最后几日,请您多费点心思指点一下。”
    “孙嬷嬷这话客气了,我也是府中人,自该为府中出一份力。”冯姨娘说完,顿了顿又小心问:“少夫人那边,难道明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亲家老爷带走?”
    “哎哟哟,冯姨娘您别跟奴婢说这话,奴婢听得心里慌。”孙嬷嬷一捂胸口,“少夫人吉人天相,多次逢凶化吉,奴婢相信这次少夫人也能平安度过!”
    “是我失言了!我今晚就在菩萨面前替少夫人求情,希望菩萨保佑少夫人平安无事。”
    “有劳冯姨娘了。”孙嬷嬷道:“奴婢还有事,不陪冯姨娘了。”
    “既然老夫人要休息,就让她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她。”冯姨娘道。
    回到佛堂,冯姨娘对宋嬷嬷道:“通知陈源明日去夫子庙上香。”
    封氏身子不适,说明陆心颜那边什么也没有查到。
    最近几月,先是买凶杀江淮,接着是给宫柔添妆,然后是连氏和连府,以及江氏的事情,一连支出好几大笔银子,手头有些紧了。
    听说上月各铺子收益不错,送上来的银子肯定不少,冯姨娘不想错过。
    见冯姨娘终于下了决定,宋嬷嬷面上一喜,“是,姨娘。”
    各州下面的铺子送来的银子,冯姨娘很大方地分给他们十分之一,这也是宋嬷嬷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她一大把年纪,多些银子在身才觉得安全,所以才一再催促冯姨娘快点决定。
    第二天十月十二,是江氏的头七,过了今天,明日江氏便会下葬,到了今晚,倘若陆心颜还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便会被江仁海抓进大牢。
    宫羽看着陆心颜,幸灾乐祸道:“大嫂,有什么话想要交待的?”
    “若是以前听你喊大嫂,我定会觉得挺开心,现在听来,只觉恶心。”陆心颜淡淡看她一眼,讽刺道:“宫羽,不要再做作了好吗?以前我只是觉得你假清高,惺惺作态,现在看你,觉得你比宫柔还让人讨厌!宫柔虚伪是虚伪了点,但她身为庶女,为自己谋划,算不上大错,只是过于心急,一步错,逼得她步步错,才落到今时今日的田地!至于你,明显就是那种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贱人!自私自利,无情无义,心胸狭隘,偏偏还自命清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还妄想当三皇子妃!宫柔,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丑样,别说你额上有疤,就算没疤,三皇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死了这条心吧!”
    宫羽被她一番毫不留情地挖苦嘲设,气得浑身颤抖,碍于在一旁盯着她的青桐,她冷笑两声,“陆心颜,看在你死到临头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由得你耍耍嘴皮子!”
    在一旁进进出出帮宫锦主持大局的冯姨娘,忍不住靠近道:“少夫人,二小姐,等会客人们来了,您二位小声些行吗?”
    她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高兴坏了。
    陆心颜异于以往的言行,恰好说明她根本没找到任何证据,心里烦闷,才会因为宫羽一句话,如找到发泄口般,大加嘲讽。
    陆心颜和宫羽两人各自冷哼一声,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别跪在灵堂的两边。
    一切似乎很平静,一切又都很浮躁。
    两个时辰后,冯姨娘看看天色,按往常,这个时候宋嬷嬷应该回来了。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冯姨娘偷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身素衣的陆心颜,只见她以往绝美鲜活的面容上,面无表情,神情麻木,落在旁人眼中,定会以为是江氏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伤心过度导致。
    但冯姨娘知道,陆心颜虽不至于巴不得江氏早点死,可若说江氏死了她有多伤心,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冯姨娘紧张又不安地等着宋嬷嬷回来,这时心里开始生出一丝悔意。
    就不该经不住诱惑和宋嬷嬷的催促,让她冒险去取银子,只要今日陆心颜被定了罪,宫田予休了她,她的财产就是广平侯府的,到时候她冯姨娘想从中拿多少都可以!
    冯姨娘在心里大念阿弥陀佛,请求菩萨看在她多年诚心向佛的份上,保佑这最后一次不要出事。
    天色已近正午,宫羽面上越来越得意,看向陆心颜的眼神越来越挑衅。
    陆心颜冲她一咧嘴,阴森森道:“再看,信不信我让青桐挖了你的眼出来!”
    宫羽连忙移开双眼,听到陆心颜传来的嗤笑,气得心里恶毒地咒骂她。
    “四姑娘,亲家老爷来了,还带来了不少官兵,说要…说要捉少夫人归案!”福叔急急来报。
    冯姨娘一松,宫羽一喜,宫锦一惊,“不是还半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
    “亲家老爷说,怕少夫人到时候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畏罪潜逃,所以先带人来…”
    宫锦担心地看向陆心颜,只见她不施粉黛的脸上,眼下一片黑青,唇上无色,心中一疼,低唤一声,“珠珠。”
    “四姑,我没事。”陆心颜虚弱地冲宫锦一笑,“该来的总会来,谁也躲不了。”
    冯姨娘突然心中一跳,只觉陆心颜在说这话时,眼光似乎扫过她身上,待她想细看分明时,跪在地上的女子,早已垂眸看向地上,一脸淡漠无情。
    “福叔,我亲自去请亲家老爷进来,你娘那边,”宫锦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你派人去通知一声。”
    “是,四姑娘。”
    宫锦离开一会很快就回来了,身后是江仁海,带来的官兵暂时留在侯府门外,算是给陆心颜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江仁海问:“陆心颜,还有两个多时辰就要天黑,你自辩的证据的有了吗?或者找到了你认为的真正的凶手没有?”
    陆心颜道:“回江大人,暂时还没有。”
    江仁海皱起眉头,有种被骗了的耻辱感,宫羽在一旁不阴不阳道:“外祖父,您别浪费时间了,快将害死母亲的杀人凶手带走,让母亲明天安心上路!”
    江仁海将时间订为七天,也是这个意思,他希望在江氏下葬前,能亲手将凶手绳之于法,让江氏走得安心,弥补杀害江淮的凶手至今仍然没抓到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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