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早上光顾着整宫卿宫柔,倒把这事忘了!
    如果不想江氏出来,那她就得自己将责任揽上,可她早就有了去意,哪会愿意跟侯府牵扯太深?
    看来江氏非出来不可了!
    不过也好,江氏呆在佛堂,田叔那边查不到问题,等江氏出来,定会想办法对付她,一来二去,反而容易漏出马脚。
    “我现在就去!”陆心颜起身朝外走去。
    封氏不仅叫了她,还叫了宫锦。
    “四姑好!”陆心颜一见她,就想起李钰那家伙当众亲了宫锦之事,忍不住面露促狭。
    明明那时陆心颜并不在场,可宫锦居然也看懂了她眼里的笑意,忍不住面上一热,“恭喜珠珠华衣祭拔得头筹,可以进宫给贵人们表演!”
    又道:“对不起珠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太震惊,我一时脑子发昏,跟着三嫂回来了,都忘了华衣祭上表演的事情。”
    “谢四姑!这事怪不得四姑。”陆心颜笑嘻嘻道。
    “祖母这两天头晕晕的,又是几个不听话的,又是府中大小事情,弄得祖母头晕脑胀,居然都不记得有没有给你道过喜了。”封氏自责道。
    “祖母,您早上说过了呀,您不记得了吗?”陆心颜朝孙嬷嬷眨眨眼,孙嬷嬷会意道:“是啊,老夫人,当时奴婢都听到了的。”
    “是吗?”封氏细想了下,又呵呵一笑,“人老了,记性不好了,你们说有就有吧。”
    几人说笑一阵,封氏道:“锦儿,珠珠,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喊你们来的用意,二侄媳三侄媳先后生病,府中中馈无人掌管,我精力有限,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宫锦道:“府里的情形女儿知道,女儿愿意替祖母分忧。”
    陆心颜道:“四姑此举不妥,你和李公子的事如今正是京中热门话题,不管将来如何,此时风尖浪头上,还是低调些好!”
    “那珠珠的意思是…”封氏问。
    “珠珠才刚接手嫁妆没多久,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半个月后又要进宫表演,还得学习宫中礼仪,所以珠珠有心为祖母分忧,但实在分身乏术!”陆心颜道:“因此珠珠建议,不如让夫人出来重新掌家!”
    封氏本来就有此意,不过是担心陆心颜反对,才将她和宫锦一起唤来,如今陆心颜主动提及,自然是最好不过。
    封氏暗中松口气,“可是大媳妇对你的态度…”
    “祖母,夫人名义上始终是长辈,过去的事情或许大多是误会,过去就过去了,珠珠不会介意的。而且经一事长一智,经过这一个月,珠珠相信夫人已经深深反省过了。”
    封氏点点头,“那祖母就依珠珠之言,让大媳妇重掌侯府!”
    “对了,祖母,冯姨娘如何回去的?”
    “刚刚你们来之前,祖母跟她将祖母与蔡老夫人地决定明说了!”
    “她…没有求情?”
    封氏哼了一声,“她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既没有要休,又不是被贬为妾室,她还好意思再求情吗?当场磕了三个头,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管教无方,以后定会让宫卿好好伺候蔡老夫人,决不再惹事生非,行差踏错!祖母心里烦,也懒得费唇舌,就让她下去了。”
    “阿娘,没什么别的事,女儿就回去了。”宫锦连忙站起身,封氏和陆心颜都知道她在逃避什么,便将心中想问的话压了回去。
    江氏出来后,先来拜谢封氏,封氏懒得见她,让她回去,江氏转头就去了宫羽院子里。
    看着头上缠着白布面色青白的宫羽,心痛得直掉眼泪,“羽儿,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掉到一处洞穴,撞伤了额头。”宫羽尽量露出平静的神情,可颤抖的双手,却泄露她心里的不甘与恨意。
    因为大夫说,她额头的伤,很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好在位置靠近太阳穴,用头发挡挡倒也无碍。
    可是不完美了就是不完美了,皇家会接受一个额头有疤痕的三皇子妃吗?不会,肯定不会!
    这一切,本来她都不用受的!若不是中秋那晚,若不是她想着替江氏求情,若不是她一时鬼迷心窍想将陆心颜的东西据为己有,又害怕被发现而想出那个除掉陆心颜的方法,今日的她,还是之前完完整整的二小姐宫羽!
    可这一切,她除了在心里暗恨,她能跟谁说?
    江柔轻柔地抚着宫羽的头发,“羽儿,这伤要不要紧?疼不疼?”
    “大夫说,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
    “什么?”脸上有疤,对女子来说,可是一辈子都完了!江氏大惊失色,“哪个大夫说的?羽儿你别灰心,娘帮你去找更好的大夫!”
    “好几个大夫都这么说,连御医也这么说。”宫羽无神地盯着头顶浅色的沙帐。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去参加华衣祭,怎么会变成这样回来?这以后…以后可得怎么办?”江氏捂着嘴呜呜哭。
    宫羽自嘲地耸耸肩,轻呵一声,眼里又是恨又是绝望,更多的是心如死灰。
    江氏突然啊的一声,“白芷!有没有找白芷那丫头来替你看看?”
    宫羽听得心中烦躁,她联同温如香想害陆心颜,结果反倒害了自己,陆心颜就算没有证据指明是她,可她心里肯定知道是她,怎么可能会让白芷来替她医治?
    她翻个身,背对着江氏,生硬道:“母亲,恭喜您重获掌家权,我想休息了,您回去休息吧。”
    江氏以为宫羽不知道白芷是谁,用手推推她的肩,激动道:“白芷就是陆心颜身边那个气质很好的丫头,替你祖母看病的,她的医术可比很多大夫好多了,若是能让她来帮你瞧,你这额上的伤,肯定有痊愈的机会!”
    宫羽突然转过身,大吼道:“够了!她哪会那么好心让她的丫鬟来替我医治!你别痴心妄想了!”
    江氏怔了怔,“你是你祖母疼爱的孙女,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
    宫羽重重哼了一声,重新倒回床上,并用被子将盖住自己的头,表示不想多说。
    江氏恍然间明白过来,面色一白,“你额上的伤,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因为…她才弄的?”
    她硬生生将陷害陆心颜不成反被伤咽回去,可心里已经了然。
    床上的身影僵硬着一动不动。
    看来是被说中了。
    江氏心中一凉,痛心疾首道:“羽儿,娘以前那么做是为了你舅舅你大哥和你,可这所有的罪孽让娘一人承担就是了,娘不想你手上染上任何污点!你先前对这一切明明不屑一顾的,为何现在…”
    “好了,别说了!烦不烦?快出去!”江氏的话,像一把钝刀子,直接戳中宫羽一直不愿面对的阴暗的心里。
    她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猛地转身一推江氏,又猛地缩回被子里。
    江氏差点被推倒在地,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站在那里看着床上宫羽的侧身好一会,才慢慢走出她的房间。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求白芷来给羽儿来看看,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带着一辈子的疤痕过日子。
    ——
    “房嬷嬷,再打点冷水来。”
    “三夫人,您两天没吃东西,天气又这么凉,这样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不真弄出点病来,怎么叫珠珠过来?”连氏咬着牙泡在冰冷的水桶里。
    房嬷嬷战战兢兢道:“三夫人,那事…您真的…还要继续吗?”
    “到了现在这份上,还有我退缩的余地吗?”连氏打个哆嗦,“先前二嫂不过是泄露了侯爷的秘密,杰儿和梅儿就惨遭毒手,如今去了一趟兰英山庄,羽儿跌下洞穴伤了额头毁了容,四妹被传与人私会,柔儿更是直接与那个五妹夫当众表演不堪入目的事情!你说大房会放过我吗?会放过健儿和倩儿吗?与其这样,反正一早已经决定要做了,就趁大房现在事多还没缓过气,我先动手让他们措手不及,这样一来,或许我们一家还有一丝生机!”
    “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打水。”房嬷嬷拎着桶离开了。
    木桶里的连氏冻得浑身发抖,眼里发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家健儿又不比任何人差,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也得为了他的前程博一博!
    第二天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江氏当着封氏白芷等人的面,扑通一下给陆心颜跪下了。
    “哟,夫人好大的礼!可是因为以前陷害我的事向我道歉啊?”陆心颜心知江氏为何而跪,偏偏不如她的意。
    江氏则认为陆心颜故意这么说,是想逼她当面道歉,她垂下头,以极其诚恳的口吻道:“珠珠,以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在佛堂这一个月,已痛思己过,决定痛改前非,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以往的所作所为!”
    陆心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希望夫人是真心悔过,而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这么说。”
    一句话堵死了江氏接下来想说的话,倘若此时她说出什么要求,就会让人以为,她刚刚所言是别有所求,而不是真心悔改!
    江氏咬咬牙,若是其他事,她可以先忍忍,可若是其他事,她又怎会舍下脸面、当众下跪伏低做小?
    “珠珠,接下来的话或许你会以为我别有用心,但我还是要说!”江氏眼里露出恳求,“珠珠,你二妹妹在兰英山庄不小心伤到了额头,大夫说可能会留下疤痕,请你看在娘的面子上,让白芷去给你二妹妹看看可好?”
    封氏亦眼含希冀地看向陆心颜,她放江氏出来,何尝没有这个用意?有些话她若直接开了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只能由别人先提!
    “原来夫人果真不是真心悔过!”陆心颜慢悠悠叹了一句,江氏正欲辩解,却听她淡淡道:“夫人知道珠珠想要什么的,倘若夫人愿意给珠珠,珠珠二话不说,立马让白芷替二妹妹医治,倘若白芷医不好,珠珠愿意花重金,聘请天下名医来替二妹妹医治!保证医好为止!夫人,你愿意吗?”
    是女儿的脸重要,还是她的嫁妆重要,陆心颜让江氏自己选!
    江氏眸光连连闪烁,“珠珠,你与予儿自小定下婚约,予儿对你虽不是情深意重,但也从未有过休你再娶之心!他年纪尚轻,易受诱惑,未懂结发夫妻的深意,你若花些心思,时间一长,两人自然和和美美!和离之事事关重大,一旦和离,毁的不仅是两人的姻缘,更是两家几代的情分!相信你娘和你外祖母九泉之下,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夫人此话,恕珠珠一句都不能认同!隔壁镇国公萧世子,十岁献计退北荻,十三披甲上战场,十六凯旋归来,差点成为大将军,如今虽然只是五品御林军左郎将,但世人皆知,萧世子不过是韬光养晦,他日一旦遇到机缘,定会一飞冲天震惊天下!夫人您儿子呢?十七了,文不成武不就,每日游手好闲逛青楼,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您还为您儿子辩解,说什么年纪尚轻易受诱惑?简直是贻笑大方!”
    陆心颜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一片月牙色,嘴巴就不受控制地将某人拿出来做例子了。
    刚开始心里有点不满,后来一想,他数次威逼她,她拿他出来当个“盾牌”怎么啦?
    人比人气死人!
    江氏被她讽得满面通红,宫田予不争气,谁都知道,可自己的儿子怎么也不能眼睁睁被人轻视,她忍不住道:“这世上能有几个萧世子…”
    陆心颜懒得与她理论,又道:“我外祖母与娘仙去多年,珠珠相信她们唯一的念想,便是希望珠珠平安快乐!只要珠珠想做的事情,相信她们都会赞同!至于毁了两府几代情分之说,如果珠珠没记错,两府从来就没有什么情分,有情分的是祖母与我外祖母,与我娘,与我,所以不管将来如何,我对祖母的心不变,相信祖母亦是如此!”
    一番话说得江氏又气又窘,“陆心颜,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为羽儿医治是吗?你怎么这么狠毒的心?就算我们侯府除了娘,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可你好歹在咱们侯府呆了三年,与羽儿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就连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非要看着她一张顶着破相的脸过一生,你才开心?”
    对于江氏的激动,陆心颜只平静地扫了她一眼,“夫人,有件事,想必二妹妹并没有告诉你!”
    江氏如母鸡护小鸡般,凶狠道:“你别想诬赖羽儿,羽儿为人清高,一向不理这些争争斗斗,只安心读书画画,你休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看来江氏心里心知肚明啊!陆心颜轻呵一声,“初八晚上,二妹妹说陪我一起去找四姑,走到半路二妹妹突然腹痛,进入竹林解决,没多久我听到小荷喊救命便追过去,却被两个陌生的丫鬟跟踪,逼不得已我躲进了狩猎森林,那林子里老虎狼豹应有尽有,我能安全躲上一晚出来,是我命大!我进去后没多久,二妹妹求见长平公主,说是看到我去了石林,萧世子也去了,而后一行人去到石林寻我与萧世子,二妹妹才会掉下穴洞…”
    江氏强词夺理道:“你想说这一切都是羽儿布的局?你有证据吗?就不许是羽儿道听途说,又担心你,才会去求的三公主?”
    陆心颜轻轻一笑,“夫人,我有说是二妹妹布局吗?”
    “哼,你是没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哪一句不是暗示是羽儿想害你不成,结果害了自己?”
    “夫人真想多了,我将事情说出来,是想告诉祖母和夫人,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倘若查出来二妹妹是无辜的,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定会让白芷尽心医治!但倘若查出来二妹妹与此事有关,那不好意思了,看在祖母的面子上,这次我放过她,若有下次,绝不轻饶!但替她医治,休想!”
    江氏咄咄逼人,“查?怎么查?查到什么时候?谁知道你是不是不想医治,故意找的借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夫人你能奈我何?”陆心颜不屑道,“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若我不痛快了,即使最后碍于祖母面子,替二妹妹医治,私下却阳奉阴违,让二妹妹的脸…”
    江氏一个哆嗦,若陆心颜心里嫉恨,在药上搞点鬼,羽儿的脸不就全毁了?
    最毒妇人心!陆心颜你个贱人,真是好生歹毒啊!
    江氏心里用最恶毒的话将陆心颜狠狠骂了一遍,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陆心颜刚刚的话,不仅是说给江氏听的,也是说给封氏听的,让封氏知道,她陆心颜愿意给封氏面子,但这个面子是有底线的,倘若要她以德报怨,不好意思,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她陆心颜是决计不会做的!
    封氏试出了陆心颜的底线,知道多说无益,疲惫挥挥手,“好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等珠珠查出结果再说!若真是羽儿存心陷害,那这一切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倘若一切只是误会,相信珠珠定会尽心医治!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各忙各的去!”
    “是,祖母(娘)!”
    一回到石榴院,陆心颜被满院的礼物惊呆了,“这…这都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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