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草原安居(三)
    拓跋曜盛怒之下的一脚力度何等大, 驿使被拓跋曜踢得脸色灰败的仰头倒地,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竟然是不行了。常大用暗暗打了个哆嗦,想起他当初被陛下的那一脚, 陛下显然是对自己留情了,不然他老常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拓跋曜眼见驿使倒在地上半天不起来,依然不解气,吩咐常大用道:“把这役夫给我拖下去杖毙!”
    常大用都不敢叫人进来,亲自动手把驿使拖下去,让外面的亲卫杖毙, 这小子也是胆大包天,明知道谢小娘子是陛下的心头肉,还敢谎报谢小娘子的消息,说她在京城, 只是不想耽搁陛下大事才没给陛下写信。常大用想着就心慌,这小子是拿命在讨好太皇太后!
    常大用看着亲卫十来棍子把驿使杖毙, 才入营帐禀告拓跋曜道:“陛下,人死了。”
    “丢到乱葬岗去。”拓跋曜眉眼也不抬的说。驿使即便不入品, 也是朝廷小吏, 并非贱民,拓跋曜对驿使处置如此狠辣, 倒也不完全是迁怒, 他是想杀鸡儆猴。他远在相城, 长安城内的消息传递大部分靠的就是驿使, 如果驿使传来的都是假消息,他还怎么控制长安?所以拓跋曜才对驿使处置如此狠辣。
    “唯唯。”
    常大用连连应声,正要退下,又被拓跋曜喊住,“宣步六孤将军过来。”拓跋曜将暗卫送来的消息认真又看过一遍,再看一次,看到阿蕤失踪的消息,他依然觉得触目惊心。信上说他们本想阻止阿蕤离京,但被人暗中阻止,他们只能混入羽林卫中保护阿蕤,可没想还没达到武川,就被人扣下,他们直到一个月以前才重新得了自由。
    而暗卫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抓了他们,连怎么抓他们的。等他们跑出来时,谢小娘子已被人掳走。而陛下负责保护小娘子那些羽林军也被人调开,一半人提早一步在平城等候小娘子,一半人跟秦家亲卫一起被迷晕。等小娘子失踪消息,暗卫通知羽林军,羽林军才从平城赶回一起找人。秦家已找到谢小娘子和谢夫人的尸骨,但步六孤少郎君不信找到的遗骸是谢小娘子和谢夫人的,依然在找人。
    暗卫的密信,让拓跋曜咬紧牙关,他派去给阿蕤的羽林军和暗卫都是精兵,自身能力毋庸置疑,不然拓跋曜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保护阿蕤,天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这么对付他们?就为了让一个弱女子不入宫,她居然使出这么多阴私手段,还敢插手军政大事,拓跋曜恨到极处,蓦地拔刀将跟前的书案劈成两半,“你就想天下改姓崔?”
    拓跋曜的话让常大用恨不得把头埋入地里,完全没听过这句话,他忙不迭的出帐篷传话。
    拓跋曜走到铜盆前,胡乱的将凉水泼到脸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不能乱,他一乱阿蕤就更不可能找到。人是在怀荒附近丢的,步六孤家说阿蕤活着,她肯定活着,步六孤纮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步六孤家肯定也会给步六孤宗言送信,他应该知道比暗卫更清楚。拓跋曜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阿蕤肯定没事!她现在很安全!拓跋曜必须这么催眠自己,不然他怕自己会冲动行事……
    秦宗言在惊慌愤怒过后,渐渐冷静下来,他能单独把秦纮留下镇守怀荒,就证明他有多信任这个嫡子。阿狼是他一手培养的,他行事向来沉稳,既然他说找到的遗骸不是阿镜的,那阿镜现在肯定还活着。秦宗言也不认为会有人要杀阿镜。
    他对阿镜的疼爱是众所周知的,花那么大代价把自己妻子绑架,就为杀阿镜?那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绑架,刺杀不是更方便?所以阿镜肯定没事!可为什么那些绑匪不提条件?秦宗言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镜,别的都可以靠后。秦宗言将心比心,他当初一见阿镜就丢了魂,难道绑匪们也看中阿镜和阿菀的美色,想要把她们暗中扣下来?
    秦宗言想到爱妻可能会受到侮辱就眼睛发红,可他心里依然存了一线希望,他情愿自己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些绑匪真是看中阿镜和阿菀的美色,这样至少他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全。听到拓跋曜的召唤,秦宗言就知道他想问阿镜和阿菀的事,他定定心神,用力抹了一把脸,走入拓跋曜营帐跪下:“求陛下让微臣回怀荒。”
    拓跋曜不假思索道:“不行!你回去了,谁来攻打建康?”
    秦宗言说:“相城已经攻下,有独孤将军和匹娄将军在,建康城无忧。而怀荒发生如此大事,微臣担心柔然有异动。”
    拓跋曜紧紧盯着秦宗言:“把事情说清楚。”
    秦宗言将两人从离开怀荒开始,一路上的行事详细给拓跋曜说了一遍,说道秦家亲卫居然被人下药,导致院中只有二十五名亲卫看守,流寇闯入驿站后,亲卫力战而亡,女眷们都被劫走……说到最后秦宗言眼眶都红了,阿镜那时候要有多害怕。
    “为什么只有二十五名亲卫?”拓跋曜切齿问道:“羽林军去哪里了?”他派去保护阿蕤的羽林军一半被人调开,一半被人迷晕,朝廷派去接应阿蕤的羽林军总在吧?他们去哪里了?
    秦宗言苦笑,“微臣不敢说。”
    “恕你无罪。”拓跋曜面无表情的说,心里已猜到些大概。
    秦宗言将羽林军的证词奉给拓跋曜,拓跋曜接过证词,看到这些羽林军的名字便心中一沉,羽林军是拓跋曜的亲卫,他不说各个了解,可那些是可用的,那些是养着的废物,拓跋曜一清二楚,看到名单,他就明白为何最后只有步六孤家亲卫保护阿蕤,他紧紧的捏着名单,似乎要将这份名单瞪出洞来。
    “陛下,请微臣回怀荒驻守。”秦宗言跪下道。
    “不行。”拓跋曜指甲都刺入掌心,还是咬牙不肯答应,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三个来打仗的将领中就属步六孤宗言的领军能领最强,自己还需要他来打前锋,他这一走他们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拓跋曜不想去怀荒吗?他做梦都想,可是他不能,他们这次是领兵打仗,不是出门狩猎,“朕会吩咐彭城王带羽林军去怀荒找人。”
    秦宗言一惊,“陛下,要是这样阿蕤的名声——”只要阿镜回来,秦宗言不会在乎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他只会加倍疼爱阿镜,可是他还是不想阿镜坏了名声,这样对阿镜不公平,但秦宗言不能以妻子的借口,只能拿阿菀当借口。
    “我是私下密令,不会坏了阿蕤的名声。”拓跋曜怎么会坏阿蕤的名声?她样样都好的时候,太皇太后都不肯让她入宫,她要真被坏了名节,她就有更多理由不许她入宫。拓跋曜目光凝寒,他不过是喜欢阿蕤而已,她就如此容不下?要是这次阿蕤没事便罢,要是阿蕤有什么意外,他要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彭城王对怀荒不熟悉。”秦宗言坚定的说,“不如陛下让彭城王来此处镇守?”
    拓跋曜听着秦宗言的话,心头涌起了怒意,只有他才会担心自己妻子?他就不担心阿蕤吗?他也想现在赶去怀荒,可是他能走吗?拓跋曜闭了闭眼睛,忍耐的对秦宗言解释道:“彭城王心细如发,又当了数年的长安县令,去了怀荒有步六孤纮配合,定能找到阿蕤。”他见秦宗言还想再说话,他摆手道:“退下。”他们现在跟梁军交战在即,步六孤宗言身为冲锋重将,绝对不能擅离职守。
    拓跋曜心头烦躁,不等秦宗言话完就掀帘进入内账,等一进内账,他眼眶就红了,“阿蕤——”他低声轻喃,“等着我派人来救你,一定要等我——”我也不把你丢下了,以后我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我也再也不给你受委屈了。拓跋曜完全不想象阿蕤会遇到任何情况,她那么自持骄傲的人,她怎么会容忍自己受到侮辱,拓跋曜将手指深深埋入头发中,阿蕤别怕,等你回来,一切就过去了。
    秦宗言见拓跋曜居然丢下自己进入内账,知道自己现在坚持要回怀荒,只会让陛下震怒但无法让他改变主意,秦宗言无奈的退下,出了帐篷,他对常大用说:“常内侍监,你替我劝劝陛下,彭城王镇守京都,岂能擅自离开?还不如让我回怀荒驻守。”
    “步六孤将军,陛下现在心情不好,您还是暂时回避吧。”常大用苦笑地说,“刚刚陛下才下令杖毙一名驿使。”要不是步六孤家跟谢家关系亲近,常大用也不会这么劝秦宗言,“步六孤将军,您无论想做什么事,总要留着命不是吗?”
    秦宗言苦笑,要不是武将擅离职守会被斩首,他早回怀荒了,他不怕死,可不想死得这么憋屈,而且他死了,还有谁能找阿镜?谁来照顾阿镜?
    常大用劝秦宗言道:“将军,我们此地到底鞭长莫及,谢夫人、谢小郎君出事,想来谢家两位郎君肯定会连夜赶去,只要人没事——”常大用咬了咬牙,“陛下刚才对驿使说,只要人没事,别的要求都让彭城王先答应。”这是拓跋曜跟暗卫说的密语,不过也是当着常大用面说的,想来他也是允许自己说给步六孤将军听得。
    拓跋曜的话并没有给秦宗言太多安慰,但他也知道自己短期内是不可能回怀荒,让他什么都不做他也不甘心,他召来次子秦二郎说:“你母亲和你表妹失踪,你回怀荒帮你五弟找人。”
    秦二郎悚然一惊,一则是母亲失踪,二来是父亲居然让他现在离开,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军功,现在身无寸功,父亲居然要他回去?谢兰因不是秦二郎的生母,她对秦宗言的庶子只有面上情分,毕竟这些庶子都是有生母的,所以庶子们对谢兰因也没多深感情,让秦二郎为谢兰因放弃前途,他显然不愿,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秦宗言何等敏锐,一下察觉次子心思,他冷冷的问:“不愿意?”
    “不!”秦二郎不假思索跪下正要答应,却不想一旁秦绍突然开口说:“父亲,还让我去,我有獒犬可以帮忙找人。”
    第101章 草原安居(四)
    秦绍的话没有让秦宗言动容,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长子, 二郎不愿意他就愿意?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军功?秦绍恭敬的垂手站立道:“獒犬嗅觉灵敏, 或许可以帮忙寻人。”
    “你能有多少獒犬?他们还能随你奔波万里?”秦宗言道, 獒犬再厉害也是犬类, 不可能跟马一样日夜奔波。
    秦绍说:“我有五条獒犬,我可以让人带他们回去。”
    秦宗言让次子回去,是想他熟悉怀荒,回去也可以帮阿狼找人, 可听长子这么一说, “也好,你现在就出发。”
    “唯。”秦绍应声而下。
    秦宗言让次子起身, 又叫了兄弟、子侄们入帐,陛下不肯他离开, 是要他当前锋,如果他能提早为大军开道, 他就能早回去。秦宗言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早回去上,对于次子的小心思, 秦宗言也不出言训斥, 大军冲锋在即, 一切等攻下建康后再说。
    因秦宗言和拓跋曜封锁谢兰因和谢知失踪的消息, 所以军营中也没人知道谢兰因失踪, 见步六孤宗言打鸡血似地冲锋, 还当他想抢军功, 一个个纷纷向拓跋曜表示, 他们也可以进攻,被拓跋曜断然否决。
    步六孤宗言冲锋是下军令状的,拓跋曜知道他肯下这军令状是为回怀荒,可只要他攻入建康,剩下的事多得是人来做,他回去也可。拓跋曜确实也不放心柔然,他们伏击阿蕤不就是因为步六孤宗言、独孤雄和匹娄景都不在吗?万一真像步六孤宗言所言,柔然暗中偷袭,边境那些镇守的小将还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柔然静功。
    秦绍简单的收拾过行装,带上自己相依为命的五条獒犬和数十名亲兵便离开,他不是军中军官,只算秦宗言带来的亲卫,有秦宗言的批条,倒也顺利离开,同时另一名驿使也疾驰赶往长安,要彭城王赶去怀荒找人。
    彭城王接到谢知失踪的消息,愣怔了许久,待驿使催促他尽快出发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驿使:“陛下让我用何种原因离京?”
    “陛下密令彭城王出京。”驿使回答的很简单,既然是密令,那就不需要任何解释。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驿使们再也不敢阴奉阳违,即使想要讨好太皇太后,也要有命在才能讨好。
    同时秦家的密信也送到谢简手中,谢简第一时间就把次子叫来,然后将秦家的密信递给谢洵。谢洵认真的将密信看过两遍,心头扑扑直跳,“阿耶,这真是阿菀自己离开的吗?真不是被人掳走的?”为了保密,谢知跟京城通信都不曾提起自己要离开,但她相信只要自己来开,祖父、父亲和小叔就能猜到她们是死遁而不是真被劫持。
    谢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儿子,“有陛下的羽林卫、暗卫,秦家的亲卫,她还有自己有死士,你觉得谁能在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内把她抢走?”就孙女手下那五百亲卫,就足够造反当小诸侯王。谢简也不知道应该惋惜孙女是女子,还是庆幸她是女子,她要是男人,恐怕志向就不是当个逍遥自在的小庄园主,而是起兵造反,给自己亲爹报仇了吧?
    “阿菀也太厉害了,居然能调动这么多人。”谢洵感慨,在他心目中侄女依然是以前那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小姑娘一向这么厉害了。
    谢简说:“她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这么顺利,其中肯定有阿镜帮忙。”
    谢洵一怔:“阿姊?”
    谢简叹气,真是蠢儿子,“你不会以为阿镜白在怀荒待这么多年吧?”
    谢洵讪讪一笑,“当然不会。”阿姊以前就很厉害,每次都能把外祖父和外祖母气得有苦说不出。
    谢简说:“阿镜和阿菀失踪,你不去会惹人怀疑,你带着我们谢家的亲卫去怀荒,就跟秦家父子一起找人。”
    “那他们会找到长姐和阿菀吗?”谢洵有些担心,秦家在怀荒根基太深厚,他担心长姐、侄女逃不掉。
    “她们既然敢逃,就做了万全准备,你权当不知就好。”谢简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走的时候记得让崔家的人不经意的看见。”
    谢洵眉头紧皱:“这样阿镜和兰因的名声也毁了。”谢洵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想让陛下进一步恶了崔家和崔太皇太后,就像这次阿菀离京、暗卫突然被扣下、以及派去接应他们的羽林卫人选,甚至驿使的隐瞒,都有父亲在暗中不动声色的推动。太皇太后或许有心,但绝对不会做的那么明显,父亲做的事就是把太皇太后所有的行事都推到明面。
    谢简摇头:“不会,陛下不会允许。”
    谢洵说:“可陛下现在在相城,鞭长莫及。”
    谢简淡淡道:“他都亲政好几年了,若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还是早点归政到太皇太后手中。”谢洵还是有些不愿,谢简道:“这也是为我们家铺设后路,她崔徽音什么都想要,却什么名声都不肯承担,天下哪来这么好的事?”谢简顿了顿了,冷笑的说:“我说孙女不配为宫妃,她一犯臣之女,母乃婢也就配为皇后?”
    崔太皇太后说谢知无宫妃美德,得罪最狠的不是别人而是谢简。谢简是何等自傲之人,陈郡谢氏累世官宦、世卿世禄,他是中书令、太傅,他父亲是太傅、中书令,死后追赠九锡;祖父同样是中书令、太傅。孙女如此家世能嫁入皇宫,是他们拓跋家祖坟冒青烟,她居然敢说自己孙女不配为宫妃?
    拓跋曜虽说纳不少高门贵女为妃,但没有一个宫妃出生似谢知这般高贵。她崔徽音父亲、祖父都是犯官,母乃贱籍,上溯玄祖父才是三品高官,就她这身世给孙女提鞋都不配,还敢嫌弃他孙女?谢简要不狠狠坑太皇太后一把,岂不平白担教养不利的名声?
    谢简能在魏国晋升如此之快,靠的就是善体上意,从最早的先帝开始,到后来的太皇太后、拓跋曜,唯一没被谢简讨好过的就是天和帝,这人太蠢,被谢简一开始就剔除辅佐名单。以谢简对太皇太后和拓跋曜了解,想要引起两人之间的嫌隙太简单,只需要几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即可,自古帝皇多疑。
    谢洵闻言也不再反对,“您要多注意,千万不能让阿菀和长姐损了名声。”谢洵不愿让侄女入宫,但同样也愤怒太皇太后对侄女的评价,他们谢家的女儿只有不愿入宫的,没有不配入宫的。
    谢简被儿子气笑,“她们是我亲女儿、亲孙女。”
    谢洵呵呵笑了两声,“我回去收拾行李。”要做戏就要做到最好,就他对长姐和侄女的重视,肯定要马不停蹄的赶路,他就不跟父亲多废话。
    谢知并不知道她们这一走,拓跋曜和继父能调动这么多人手来寻她们,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坞堡上。她这一走,把大半的财产都放弃了,洛阳的隐蔽小庄子和这个坞堡是她手头唯二仅剩的财产,她必须好好打理。她到坞堡第七天就换上牧民的服饰,脸上戴上遮阳的面罩,跟甲一将坞堡从头到尾逛过一遍。
    坞堡在谢知的改进下,已打理的不错,但这不错也仅仅是跟以前相比,跟谢知的农庄完全不能比,她带上小本子、铅椠,跟甲一走一处地方,就记下该处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快笔记本就记得满了三本,她觉得无论是养殖还是耕种,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必须要早点建立几个兼职化粪和厕所功能的沼气池,改善坞堡的卫生环境。
    这里的卫生条件已经脏到一定程度,连积肥都在露天,脏得谢知连远远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可怕的是,这里的牧民大部分都是跟牲口一起同住的,现在天气还不热,蚊虫已经乱飞,等天气再热一点,他们怎么可能不生病?这些还是他们改善过的情况,谢知不敢想象以前这些人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难怪凤容老说,部落里的孩子容易夭折,这种条件下出生的孩子,不止是孩子,就是孕妇都容易产后感染而死。
    当然好消息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谢知就在这里发现了沙棘,这个发现让谢知非常兴奋,沙棘是比沙枣还有用的植物,她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在种植过沙棘的荒地上耕种,即使不用肥料收成也能比以前翻倍,甚至连种三年地力都不荒废。而且沙棘生命力强,什么地方都能存活,好像只要四五年时间,沙棘幼苗就能成林。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沙棘世界植物群体中公认的维c之王,在这个缺少蔬菜水果,只能靠茶叶摄入维c的地方,沙棘果实就更有用了。可想谢知看到这一小片野生的沙棘林有多兴奋,她连忙喊来甲一,让他尽快把这片沙棘林移栽,她要培养沙棘苗,来年好在坞堡外种沙棘防风炭薪林。
    谢知不准备让牧民把坞堡里的沙枣移走,沙枣或许没有沙棘用处那么多,但沙枣可以填饱肚子,而沙棘只是水果,在这个时代,可以填报肚子的植物才是最珍贵的。甲一也算是看着谢知长大的,也很清楚姑娘对耕种养殖的热爱,但是同样让他无语的是,姑娘也是前几年才能分清五谷,但也仅限于收获时果实,五谷长苗时她还是分不清,同样蔬菜鲜果也是,她也顶多就认个果实。
    就这样的人,居然能一本接一本的写农书,对耕种的心得一套又一套,甲一都开始怀疑,莫非姑娘真是瑶姬弟子?不然怎么能如此?对于谢知能认出沙棘树甲一持怀疑态度,姑娘对鲜果的概念仅限于果实,一旦果树不结果,她就完全认不出这是什么种类,她到底怎么确定这是沙棘树的?万一移栽错怎么办?
    谢知的确分不清大部分果树,但她可以分辨沙棘树,我国治理黄土高原水土流失的手段之一,就是广泛栽种沙棘林。谢知当年去黄土高原旅游时,跟当地农民种过几颗沙棘幼苗,所以她才能认出来。谢知对甲一说:“伯伯,你派人去附近找找,还有没有沙棘林,如果有的话,尽量把都取来根支移栽。”
    “好。”甲一颔首应是。
    此时谁都没有想到,不过是谢知让人找沙棘的无心之举,居然让他们发现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也导致谢知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的逃离计划。
    第102章 敌袭(上)
    谢知在庄上逛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她就忍不住召来凤容和部落长老商议如何改善坞堡环境。谢知觉得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牧民人|畜分离, 不要在让牲口跟人住一起, 这样下去, 迟早会爆发瘟疫的。
    谢知说的很郑重, 长老却很为难,除了坞堡公养的牲口外,各家的牲口都是各家的命根子,谁愿意轻易拿出来?谢知深知牲口对牧民家庭的重要性, 所以早想好对策。她对长老说, 把各家的牲口集中起来养,损失由她负责, 收益大家平均分摊。长老听到谢知说这话,眉头松开, 谢知微微一笑,改变要慢慢来。
    有了谢知的保证, 牧民们将信将疑的开始翻建兽棚,谢知现在只能搭建简单的兽棚, 上面罩一层稻草, 地上铺满沙子、泥土跟木屑的混合物, 谢知还在沙地浇上菌液, 等发酵地蕴养几天, 就可以把牲口都迁入这里, 这也是坞堡里最容易改善的地方。
    至于简易版的沼气池, 谢知没想现在就做, 她在自己农庄里做的沼气池,里面都涂上糯米砂浆防水,几个沼气池付出的代价可不少,可这几个沼气池基本也只有积肥的作用,沼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就算在夏天也顶多只能烧点热水。
    在长安都如此,到了怀荒,沼气就更少。她说要用珍贵的糯米造个积肥地,估计这里所有的牧民都觉得自己脑子坏了。就算造坞堡的城墙,也比造这个更划算。谢知叹气,没事,一步步慢慢来。
    谢知送走凤容和长老,整理完几个小问题,先去澡篷洗澡,三月的天气,草原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不过澡篷里点了炭炉,谢知洗澡也不觉冷,婉如给谢知穿寝衣时,发现寝衣居然宽松了一大圈,不由心疼的说:“姑娘,横竖我们在这里就住几天,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就是住几天才要改善牧民生活,只有让大家扎扎实实的感觉到生活品质提高,他们才会自觉维护这个家。不过这话谢知不好跟婉如说,她低头看着自己又宽松少许的寝衣,心里有些疑惑,她这几天吃得并不少,甚至因为随时有新鲜的乳品,她还吃了不少鲜奶酪、奶皮等这种最容易增肥的乳制品,按理她不可能变瘦,她忍不住跟婉如比了下身高:“婉如,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婉如比了下,惊讶的发现谢知果然又长高了,“姑娘又长了。”
    谢知满意的点头,她今年足岁十五岁,虚岁有十七了,可是个头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旁人都觉得她这身高很不错,可谢知不满足,她前世身高有一米七二,这辈子怎么说也要长到一米七。
    她每天睡足十四个小时、喝羊奶,就是希望能多补充钙质,让身体长得更高。没想她费了那么多努力都没让自己长高,来到坞堡后居然长高了!是奶制品吃多的缘故吗?奶酪、牛油都是钙质丰富的食物,她以后要多吃,多锻炼,争取在十八岁前长到一米七。
    婉如和清扬看着谢知的身高发愁,姑娘已经比她们高了,在长安中的贵女中也是傲视群雄的存在,她居然还不满足,还要长高,姑娘到底想要长多高?
    谢知明白身边侍从的担忧,时下人还是偏好肤白娇小的美人,体态越娇小玲珑越好,谢知也喜欢这样小鸟依人的妹子,软萌萌的抱着手感好极了,可她自己还是希望长高点,想当年她是对闺蜜可以公主抱的人。
    谢知换上寝衣,用毛皮帽将湿发包好去找阿娘,阿娘这几天总会不自觉的出神,谢知猜她一定是在想大人,十五年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所以谢知一有机会就去找阿娘说话,不让阿娘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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