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秦家从不插手私钱生意。”赫连凤容顿了顿说:“不过发行私钱的家族,聘用的护卫都曾送到秦家亲卫营训练过。”
    谢知暗忖,果然坐稳高位的家族没一个是简单的。
    第91章 秦纮的心事
    “把钱都收起来。”谢知吩咐玉蔓把钱收好, 给五哥写了一封便签, 感谢五哥的慷慨, 再跟凤容去书房说话, 她说的还是大赫连氏的事,“你真要跟我走?你放得下你阿娘?”谢知将心比心, 自己的亲娘, 哪怕两人想法再无法沟通,只要她对自己好, 她都舍不得丢下亲娘。
    谢知没见过勿忸于波, 但从凤容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她不是很相信勿忸于波能照顾好大赫连氏。要说勿忸于波宠妾灭妻也不至于,他对大赫连氏应该是有感情,毕竟两人是青梅竹马, 而且大赫连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很大的忙, 但感情能有多少就两说了,毕竟凤容对亲父的评价是唯利是图。
    凤容把赫连家产业取回大半, 勿忸于波损失惨重, 他真对妻女没半分怨言?谢知不敢赌一个政客的人品。只是这种话哪怕她掰开了跟大赫连氏细说, 大赫连氏都不会接受,所以还不如不提, 三观不合的人是最难沟通的, 因为双方都说服不了对方。不沟通不是漠视, 而是不想吵架, 人都没法控制自己脾气, 尤其是对最亲近人的而言,在无法沟通、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与其吵架伤感情还不如闭嘴。
    凤容摇头:“我跟你走,我们留在这里也没出路。”她离开阿菀,留在怀荒也不可能被人重视,甚至抢来的赫连家财产都保不住,还不如跟阿菀走,她相信凭两人的实力,迟早能挣出一份比祖父还大的家业,她有了能力,将来还能孝顺照顾阿娘。
    谢知说:“我让谢家的人多看顾下你母亲,将来我们走了,她也有谢家照顾。”
    凤容微微颔首:“我也会派几个人看顾母亲的,也不用几年时间,我应该就可以暗中派人回来了。”只要她们在南朝站稳脚跟,她就能暗中派人回来看望母亲。
    谢知却没有凤容那么乐观,离开的事是她提议的,她必须要对所有人负责,路上哪怕出一点差错,都不是谢知不能承受的。她已经好几天睡好了,就是每次一躺下,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反复的演练每个细节,越演练就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这一路危险重重,就算谢知心性再坚定,她都开始自我怀疑,她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她会不会带这些人走上绝路?
    当然这些只是谢知压力之下的自我否定,谢知也只是在晚上焦虑,白天依然若无其事的跟母亲说笑。她年纪小,就算几天睡不着也不会面色憔悴,更不会有黑眼圈。谢兰因敏感的察觉出女儿有心事,但女儿不说,她也没有多问,小姑娘年纪大了,总有自己的心事,她也能猜到女儿为什么焦虑,这阶段只能她自己度过去,她说她想要自己做主自己人生,这样的压力是她必须受的。
    谢知趁着傍晚或是早上锻炼时候,同时一遍遍的跟甲一等人推演她们的离开计划,越计划谢知就越觉得怎么瞒过五哥是她目前最大的难题。如果是只有她一人,她倒是可以借口回父亲那边,避开五哥,可如果带上阿娘,难度就增加不少,在这种时候阿娘是不能轻易离开怀荒的,五哥也不会答应。
    谢知想着用什么合理借口避开五哥,秦纮也从丘穆陵氏处明白谢知会来怀荒的详情。拓跋曜御驾亲征前,曾有朝臣想让拓跋曜立后,认为他亲政,后宫没有女主人不行。拓跋曜不反对立后,但私心想立谢知为后,可太皇太后不允许,魏国立朝迄今还没有大开宫门迎进来的皇后,哪个不是先入宫从妃嫔慢慢苦熬的?要是谢知被拓跋曜以如此仪式迎入宫中,宫中还有别得人立足的余地?
    拓跋曜也只是向太皇太后表示,他暂时不会立后,如果立后,他立后的对象一定是谢知。太皇太后借口目前时间太匆忙,不宜立后,拒绝了朝臣提议。拓跋曜正中下怀,他并不是现在就想迎娶谢知,他马上要亲征,匆匆迎娶谢知后再把她丢到宫里自己离开吗?拓跋曜舍不得也放心。他临走前担心谢知留在京城会受委屈,特地让她去别庄等着自己回来。
    这其中隐情只有拓跋曜和谢知、太皇太后三人清楚,丘穆陵氏只知道皇帝想在亲征召谢知入宫,太皇太后不允许,皇帝离京前让谢知去别庄住,后来皇帝离京,谢知就第一时间被谢灏接到武川。因为谢知平日离京都要问过宫里,这次离京前陈留也隐晦提过跟太皇太后提过此事。
    拓跋曜不在,太皇太后肯定不会管谢知的去留,她巴不得谢知能早日离开京城,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丘穆陵氏在密信很直白写太皇太后非常不喜谢知,觉得她太过骄傲,不够温良恭俭,没有嫔妃柔顺美德。谢知会迟迟不入宫就是因为太皇太后阻扰。
    秦纮想过谢知不入宫肯定是其中出了某些问题,没想到是阿菀不得太皇太后喜欢,而太皇太后不喜欢阿菀的理由居然是她不够温良恭俭,一直抛头露面,秦纮匪夷所思,阿菀还不够柔顺?何时魏国的女性需要蒙头在家不见客了?即使他继母是南朝高门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也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说她自己也立身不正,有什么资格指责阿菀?
    秦纮的先生郭良见秦纮面露怒色的看完丘穆陵氏的信件,他轻咳一声,“少郎君。”他都已经不记得多少时间没见过秦纮如此喜怒形于色了。
    “先生。”秦纮回神看着郭良。郭良原本是秦宗言的心腹幕僚,后来被秦宗言指定为秦纮的先生,郭良就一直负责教导秦纮迄今,如今秦纮已经很少问他课业上的问题,但公事上依然很倚重郭良,平日也郭良也很恭敬。
    从京城传来的密信郭良也第一时间看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夫人的侄女居然是陛下看上的人,郭良蹙眉捻须问秦纮:“您对谢小娘子可有爱慕之情?”郭良开门见山的问,他跟秦纮的关系也不需要婉转的问话。
    秦纮一怔,并不答话。
    郭良见状心中一沉,少郎君显然是动心了,不然不会如此犹豫,“少郎君,我若没看错的话,听丘穆陵氏的话,陛下似乎很看重谢小娘子?”
    秦纮说:“他再看重阿菀,也无法接阿菀入宫,而且——”他如今美妾娇子在怀,能记得阿菀多少还两说。
    “即使谢小娘子不入宫,少将军也不好娶她,难道你想一辈子不入京城?”郭良直截了当的说:“您忘了将军对你的期盼?”秦宗言迟迟不给儿子订婚,就是希望儿子能娶个京城贵女,跟京城不要断了联系。秦纮要娶了谢知,就代表他在皇帝面前一辈子都没有前途,甚至还有牵连秦家被皇帝迁怒。虽然秦家镇守怀荒,皇帝不一定会马上整治秦家,但他想要打压秦家还是很简单的事。
    “我……”秦纮双拳紧握,随即苦笑道:“阿菀怎么看得上我?这全是我痴心妄想,先生不必多说,免得坏了阿菀名声。”阿菀只当他五哥的,他也配不上阿菀。秦纮不是迟钝的人,虽然他总安慰自己把阿菀当阿妹,但是他又不是没有妹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对阿妹跟对阿菀完全不同。在没有见过长大后的阿菀以前,他是真心把阿菀当可以疼爱的小妹妹。
    可两人十多年没见,初见已经长大成人的阿菀,秦纮就明白他再也无法像对妹妹一样对她。可他只能像妹妹一样对阿菀,所以他这些天都没去见过阿菀,只派人暗中关心阿菀起居。小姑娘来怀荒后,也就出去了一天,之后便天天待在家里,这么文静的性子,秦纮完全想不出怎么会被太皇太后评价为不够柔顺。
    郭良不解的问:“谢小娘子若不喜欢你,为何同赫连姑娘如此妻妾相得?”
    秦纮大吃一惊:“先生你说什么?阿菀跟赫连凤容有什么关系?“
    郭良说:“府里都在传,你送赫连姑娘去京城,就是为了让她伺候谢小娘子,让两人培养感情,将来可以妻妾相得。”
    秦纮脸都绿了:“谁在胡说八道!”他想娶阿菀都娶不到,怎么可能再纳侍妾?这样的话,他跟陛下又有什么区别?再说秦纮现在都已经把赫连凤容剔除可以培养成心腹的名单中,更别说纳她为妾。赫连凤容或许是聪明,也或许将来有不小的成就,但她的忠心已经给了阿菀,他要一个没有忠心的属下做什么?
    他当初送赫连凤容去京城,一来是想隔开赫连凤容和勿忸于波;二来也是觉得她年纪太小,想到赫连凤容跟阿菀是同岁,秦纮就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兴趣,还是一个孩子。后来赫连凤容虽用狠辣的手段证明自己不是孩子,秦纮对她更没兴趣,甚至将她踢出自己的心腹下属名单,他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秦纮是军人,最不喜自作主张、不听命令的属下。要不是阿菀为她求情,他甚至就将她丢给勿忸于波自行处置。
    郭良也明白自己是误信谣言,他讪讪道:“也不怪大家都这么想,谁让您让谢小娘子住在月樨院,又让凤容去伺候她,大家不想歪才怪。”
    秦纮无奈道:“阿菀是母亲最宠爱的孩子,要不是她现在大了,住在正院不方便,就算父亲在,都要把正院让出来给她跟母亲住。”当年他们去京城不就是?正房给母亲和阿菀住,父亲只能去书房睡。
    郭良沉默了一会,悄声问秦纮:“少郎君,这两位可是亲母女?”除了亲母女,郭良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女孩子能让将军和少郎君如此看重,让将军去书房、让少郎君让出新房,这不是侄女该有的待遇。夫人又不止这么一个侄女。想到将军和夫人成亲如此匆忙,平时两人露出的蛛丝马迹,郭良不得不怀疑,夫人以前是嫁过人的。
    秦纮望了先生一眼没说话,既不否认,也没肯定,但郭良何等通透,立刻明白他是猜对了。郭良心头狂跳,“那——”那一位莫非在谢家不是排行第二,而是第一?而谢小娘子也不该姓谢而是姓……
    秦纮沉声道:“先生,到此为止。”
    郭良打了一个寒噤,意识到他居然在打听将军的八卦,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庆幸将军不在,而少郎君肯定不会跟将军说这些的。
    第92章 失态的秦纮
    闲话完私事, 郭良又同秦纮说起正事, “少郎君, 这次巡视你准备派谁去?”秦家每三月都会带兵在附近巡视, 往年都是秦纮亲自领兵,今年将军不在, 家里只有少郎君, 他肯定要坐镇家中。
    “让五叔带三哥、四哥巡视。”秦纮说,五叔是秦宗言的庶弟, 秦家除了被养废的六叔, 每个秦家男儿都能骑马上阵。秦宗言这次南征带走自己的二弟、三弟、四弟和长子、次子以及几位侄子,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莫过如是,所以秦家特别看重男丁。
    即使这些年亲宗言不近侍妾,再无庶子女出生, 他给儿子找的儿媳妇都是能生的, 比如秦二郎跟妻子成亲近十年,生有四子一女, 所以众人很不明白为何秦纮迟迟不娶妻, 他可是秦宗言唯一的嫡子, 难道秦宗言不想抱嫡孙吗?
    秦宗言当然想抱嫡孙,奈何他之前心比天高, 一心想让儿子娶京都贵女, 结果没找到合适的, 反而把儿子耽搁成大龄剩男, 秦宗言悔的肠子都青了。而儿子又完全不近半点女色, 送到他身边的侍女他碰都没碰,秦宗言就开始担心,担心儿子好男色。他试探的给儿子送两个貌美的僮儿,见儿子也不亲近他们,他才放心。
    他不反对儿子好男风,但子孙大事不能因此耽搁。对父亲的试探,秦纮哭笑不得,他不近侍妾一来是不想庶子先于嫡子出生;二来也是父亲有了母亲后,开始修身养性,连带他身边亲近的人都开始洁身自好。他的几位成亲的兄长目前都没有庶子,他没成亲庶子女成群出生算什么?秦纮又不是非要女人不可,每日的公事和练武足够消磨他大半精力。
    从私心来说,秦纮心里也希望自己将来的妻子跟继母一样,满腹诗书气自华,无论父亲说什么她都能接口,哪怕是提到军事,两人都有话题。可是要找这样的妻子太难,不是说天下没有才女,而是既要有才华,又要跟他脾气性格相投的女子太少。拿谢兰因私下腹诽秦宗言的话来说就是,秦氏父子在怀荒土皇帝当惯了,把自己当真皇帝。谁家培养出这么一个女儿,都会往长安高门大户里嫁,谁会嫁到你们这种穷乡僻壤来。
    “那今年还要组织人手春耕吗?”郭良问。
    军户是有屯田的,本来都是分散到每家每户,由各家负责耕种,但这个规则在五年前被将军整改过了,那一年将军将秦家部分亲卫的屯田整合,把所有的田地合起来一起耕种、看顾,最后收获的粮食由各家占据的地来分配。
    将军这一年还出动了亲卫春耕、收获,各家只要负责平时农田的打理,农人劳动量大减不说,当年的收获都比以往多,第二年将军便把所有亲卫的屯田整合。几年下来,秦家附近所有的屯田都整合一起耕作,军士们也习惯每年农忙时节下田干活。但是今年将军带走了大半军士,今年农忙还要帮忙下田吗?
    “要,粮食是大事。”秦纮不假思索的说,“人手不够,让族里的弟子一起下地。”秦家从来不养娇生惯养的世家子,秦纮身为少郎君以前都跟众人一起下地。
    “我这就去安排人手。”郭良颔首道。
    两人说话间下人进来禀告秦纮说:“少郎君,夫人明天想带小娘子去土地庙进香。”
    “土地庙进香?”秦纮微微挑眉,母亲嫁到秦家这么多年,都不曾去土地庙进香,怎么突然想到带阿菀去土地庙进香?
    郭良提醒秦纮:“谢小娘子写过清静经注释和两本善经。”他猜谢小娘子信仰道教。
    秦纮恍然大悟,对下人道:“你同夫人说,我明天带她们去。”
    下人说:“夫人说少郎君事务繁忙,她们这点小事不劳烦少郎君,她们带上亲卫去即可。”
    秦纮略一犹豫,颔首说:“也可,就让六郎陪同她们一起去。”秦纮很想亲自护送两人,但想到进香可能是阿菀的习惯,若是自己坚持陪同,她可能不会去第二次了,所以秦纮退而求其次,让六郎陪两人去进香。
    秦纮的决定谢兰因和谢知都不奇怪,要是他一个人都不派她们才奇怪。谢兰因对女儿说:“我们就照着你计划的半月去一次,再有两月就要春耕,目前家中人手不够,我猜届时家中弟子都要下地劳作,那是我们逃离最好机会。”两个多月时间足够她们出门四五次,一两次大家还奇怪,等她们形成习惯后,众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届时家里一忙,她们提出只要亲卫护送,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谢知惊讶的问:“连五哥都要下地?”
    谢兰因说:“他是少郎君,更要身先士卒。”
    谢知感慨:“什么人都不容易。”五哥下地劳作居然还能长了这么一张盛世美颜,也只能用天生丽质来解释了,真让人羡慕。
    谢兰因说:“你送来的肥料配方据说很有用,很多贫瘠的土地这些年收成都不错。”
    谢知犹豫了下说:“阿娘,你说我让五哥开一片试验田种稻种如何?”本来谢知是想让阿耶试种再给五哥,现在想想阿耶行事说不定还没五哥方便。谢知现在不好用占城稻刷名声,那就先暗中推广吧,能受益多少人就受益多少人。
    谢兰因想了想说,“也行,你给他一点稻种让他试种几亩地。”谢家跟秦家没有利益冲突,谢家还没有秦家在魏国的底蕴,让他们在怀荒试种稻米比大兄还方便,她叹气道:“可惜你五哥迄今都没成亲,不然他的孩子倒是可以跟你阿叔的孩子联姻。”谢洵跟独孤氏这些年生了一子二女,阿楠年纪大点,小二还是可以嫁过来。
    谢知说:“五哥年纪也不大,不用急,再说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将来也会有孩子的。”
    “他们的孩子不合适。”谢兰因否决,她倒不是自己对家里的女儿有意见,而是不敢恭维父亲的教女方式。她很喜欢宁馨,但那是长姐对可爱小妹的疼爱,但让她做秦家宗妇,谢兰因不会答应,她不适合。父亲后生的那些女儿没有一个适合当长媳,所以她对大郎、二郎将来的女儿也不抱任何指望。想要加深谢家跟秦家的联系,光有一个次媳不够,非宗妇不可。
    “以后的事谁知道,我们只要做好当下就够了。”谢知说,她那时候还指望阿娘能再给自己生个弟弟妹妹,现在想想阿娘要有别的孩子,她或许就不会抛下一切跟自己离开。
    秦纮跟郭良商议完亲兵耕作日程,正想去军营,却听下人传话说谢小娘子请他去后院说话,秦纮明知道谢知找自己是有正事,但心还是忍不住跳了几下。
    谢知请秦纮来书房谈话,她穿着家常的衣服,一色的半新不旧的细棉衣,衣服上绣纹简单,但是领口的盘扣甚是繁复精美,倒也不觉得她穿着素净,谢知手捧一卷书正在细看,衣袖从她腕口滑落,露出一段柔嫩的玉肌,腕间戴了一串红得耀目的手串,鲜艳的红色衬得她肌肤皓雪欺霜,宛若蜡冻玉雕。
    秦纮不由看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轻咳一声,“阿菀。”
    “五哥。”谢知起身轻唤秦纮,又亲自给秦纮斟茶。
    秦纮接过茶盏一仰而尽,谢知一怔,忙又给秦纮倒了一杯,秦纮对她摆手,示意自己来倒茶,“这几天在家住的还舒心吗?”
    谢知点头笑道:“舒心,我给五哥添麻烦了。”将来还要给五哥添更多的麻烦,思及此,谢知看着秦纮的目光就更愧疚。
    秦纮不知谢知心中所想,见阿菀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他手一颤,茶盏里的茶水又撒出来些,茶水浸湿他的深衣,秦纮手足无措的放下茶盏暗暗尴尬,他从来没有如此手忙脚乱过。
    谢知忙把丝帕递给秦纮擦手,“五哥烫不烫?”
    秦纮握着谢知的丝帕,只觉丝帕暗香扑鼻,仿佛阿菀身上的香味,他哪里舍得用来擦手,他不动声色的将丝帕放入袖口的袋子中,“不烫。”秦纮现在哪里还感觉得到茶水烫不烫。
    谢知觉得五哥今天真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他这几天太劳累,她将手中的书卷递给秦纮,“五哥你看这卷书。”
    秦纮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谢知书细看,这是谢知记录的她在农庄试种占城稻的笔记,以及耕种心得,秦纮翻到占城稻的亩产量便心中一惊,在看到这个稻种的成熟天数,他心头大震,合上书问谢知:“阿菀这稻种你从哪里来的?”
    谢知说:“我让人从真腊带回来的,五哥我在庄上试种了五年,长安那边是可以种植的,收成也不错,五哥你要不要在这里试种几亩地?要是可行的话,可以往燕州、范阳、东莱那边推广。”
    秦纮问:“你这次带稻种来了?”
    谢知说:“对,我带了一些过来,但不是很多,只够种几亩的。”粮种的推广要谨慎,就算五哥愿意把屯田都种上稻种,谢知都不敢让他如此冒险。
    秦纮说:“我派人试种几亩。”如果稻种能试种成功,收成也跟粟米差不多,那他们将来说不定也能以稻米为主食。
    谢知对秦纮说:“这本是我记录的种植心得,五哥把这本书带回去看吧。”
    “好。”秦纮略一犹豫,问谢知:“阿菀,这个稻种你跟京里说过吗?”
    谢知摇头:“暂时还没有。”
    秦纮说:“对,你暂时不要跟京中说。”阿菀的真实身份太敏感,太皇太后又不喜欢她,她贸然说出这种稻种,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秦纮看着温柔浅笑的谢知,心里涌起想要让谢知永远留下的冲动,但想到他求娶阿菀的后果,秦纮苦笑一声,只是太皇太后不愿她入宫,又不是陛下厌弃她,太皇太后又能坚持几天?最后她还是要入宫的,他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第93章 暗中筹谋
    谢知送走秦纮, 想着自己这些天或许还能将织布机推出来, 这里壮劳力多,她又继父让军人帮忙耕种, 平日家中农活应该不会很重,妇人们应该很乐意纺纱织布、养牲口增加收益吧?谢知在这时代待得越久,越了解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想法,他们并不在乎劳动有多苦,他们只希望自己经过艰苦劳作后能填饱肚子。
    谢知轻舒一口气,是啊, 填饱肚子。多么简单的愿望, 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这个时代都没法满足,因为地里出产的粮食实在太有限。谢知现在农事研究的重点已经不是引进新作物, 毕竟她所知道的大部分粮食作物都在南北美洲,她现在尽量的重点如何将先进的精细耕作理念引入现时代了。
    在人手有限的条件, 最大规模的种植好每一亩土地,才是提高生活品质的最好法子。想到自己以后死遁,就再也无法由上至下的进行农业改革, 谢知这几天就尽量把自己知道的农业常识都记录下来,以后这些书无论是落在拓跋曜还是秦家、谢家手里,他们都可以把这些法子推广开。
    谢兰因看着女儿一丝不苟的写农书, 心中不是没有怀疑, 阿菀并没有干过农活, 这辈子最辛苦的一次农活就是在地里摘了半天的棉花, 那一次她还在床上休息好多天才缓过来,农活的经验并不是想就能想出来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谢兰因无数次想问女儿,可每次看到女儿写农书时认真的神色,她到嘴的问话又咽了下去,问了又有何意义?反正阿菀是她女儿就够了。
    谢知也不是迟钝的人,她能感觉到家人的体贴,也正是这份体贴,让谢知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古代跟现代完全不能比,她能遇到这么好的家人她也满足了。
    魏国除了太武皇帝信道灭佛外,历代皇帝基本都崇佛,拓跋曜并无明显的宗教信仰,但他也不打压佛道两家,他自己也对两家的经文知之甚深。谢知本以为怀荒这里也跟长安一样,佛庙道观遍地,但是没想到这里佛庙道观只有寥寥几家,而且大部分在城外,土地庙是唯一在城中的道观。当地邑人更相信的是占卜和巫术,还有就是靠铸金人测凶吉。
    谢兰因说:“你大人出征前也让人铸金人,成功后才带着士兵们南下。”
    谢知一直以为魏国只有在立皇后时才铸金人,没想大人出征前都要铸金人,她讶然道:“如果不成功,大人就不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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