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蒋元良开始发烧,人昏昏沉沉,说话也含糊不清。
    陆怀征其实前几天觉得有些不对劲,问过蒋元良吃什么药,蒋元良说是普通的消炎药,他不信,想找药瓶看看,每回去他房间都找不到药瓶,全是锁起来的。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梁秦,这会儿也坐在蒋元良房间默默抹眼泪:“老蒋唯一的愿望就是在他走之前,能看见黑鹰的问世,但是黑鹰现在进入了瓶颈期了,这是他最着急的地方。”
    “多久了?”陆怀征声音嘶哑。
    梁秦红着眼眶,叹息:“没多久,老蒋那阵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查了几次,都没办法确诊,医生给的诊断报告单上写的也都是胰腺炎,后来老蒋越来越瘦,我们瞅着不对劲,让他别忽视,再好好查查,就上个月,确诊,胰腺癌。”
    当晚,陆怀征联系了国内的胰腺癌方面的专家,跟会议长沟通过后,栗鸿文那边直接安排飞机先把蒋元良教授送回国内了。
    ——
    而这厢浑然不觉的于好,正在试图劝说赵黛琳和向园陪她去喝酒。
    三人拉了个小群,开着视频,赵黛琳刚洗完澡举着个红酒杯在思考人生,向园又买了一张新手机卡,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正在跟徐燕时的粉丝们大战三百回合。
    “喝酒去啊。”与好提议。
    赵黛琳懒懒扫她一眼,“你不怕你们家陆怀征回来抽你?”
    “我现在正愁见不着他呢。”
    “呵,女人。”赵黛琳抿了口红酒,问向园:“向妹妹去不去啊?”
    向园对着视频:“去啊,为什么不去!我不仅去,我还要发朋友圈!”
    三人一拍即合,得嘞,走着。
    赵黛琳开车过来接于好和向园,三姑娘顺利会师后,终于踩着雄赳赳气昂昂、革命的步伐朝着小酒馆前进。
    小酒馆是向园定的,因为她说这家小酒馆的老板她熟,三个女生在外面喝酒有点危险,还是找个熟人靠谱。全然忘了,这小酒馆还有一个股东是她哥,几个姑娘一踏进这店,向家冕后脚就来了。
    拎着向园的耳朵一通教训:“这几天都不回家你在哪儿呢?啊?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一转头,看见于好跟一漂亮女人坐着,跟于好打了声招呼,笑得毕恭毕敬:“嫂子。”
    赵黛琳看了眼于好,“熟人啊?”
    于好现在恨不得掐死向园,“陆怀征朋友。”
    她想见陆怀征是真的,但也是真嘴馋,真的想喝酒,明知道陆怀征在图斯兰回不来,她想趁着这会儿功夫小酌几口,过过瘾,反正等他回来也不知道,这下,向家冕知道了,回头肯定得跟陆怀征说,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通训。
    向园呐向园,你能不能不坑嫂子。
    “要不咱换一家”赵黛琳提议。
    于好猛点头,小鸡啄米般。
    被家冕听见了,狠瞪向园一眼,忙把两人拦住,他挠挠耳朵,看向于好,“别,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我正愁找不找机会跟你道歉呢,今晚,我请你们,就在这喝吧,想喝多少喝多少。”
    见于好欲言又止的模样,家冕又拍拍胸脯,一狠心一跺脚,咬牙说:“甭管多少!只要你们今晚高兴!我要是皱一下眉算我输!”
    向园心一抖,完了,铁公鸡要拔毛,意味着什么,天要塌啦!
    “哥,你醒醒——”
    向园以为他想泡妞想疯了,扯扯家冕的衣摆,小心翼翼提醒:“这俩都有主了,你想什么呢哥……你不怕怀征哥打死你?”
    向家冕弹了下向园的脑门,“你想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撬人墙脚。”
    向园一听,更紧张,裹紧自己:“那咱俩更不行了,咱们是乱伦。”
    向家冕作势要揍她,抬脚:“我踹死你信不信?”
    向园火速躲到于好身后,探着个小脑袋瞪她哥。
    于好咳了声,煞有介事刚要跟向家冕解释,被赵黛琳一挥手拍板定下,“那就在这喝了。”
    呸。
    于好不同意,这家伙转头能跟陆怀征说你信不信?等他回来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赵黛琳更是嘿了声,我说你这一结婚就这么怕老公是怎么回事啊?知道就知道,人这么多天都没联系你,你喝喝酒消消愁怎么了?你回头跟他撒个娇我保证他瞬间没脾气了,妈的,我好久没碰见这么傻的傻子了!就这么放过我可不甘心,说完觉得不妥,又看着向园说:“不好意思,我没诋毁你哥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哥真的太可爱了。”
    向园点头如捣蒜:“黛琳姐你不用解释,真的,我哥是有点傻,怀征哥他们小时候都叫他大傻子。”
    赵黛琳又看向于好,“就算你这会儿走,他也知道你是要喝酒的,哪天跟陆怀征说漏嘴你还是一样惨,我觉得,要不就趁今晚,咱们得想个办法,怎么不动声色地封住他的嘴——”
    赵黛琳刚说完,于好已经迫不及待在沙发上乖乖地坐好了,“来,咱们开始吧。”
    三人在沙发上坐定,目光炯炯,跃跃欲试。
    向家冕坐在她们仨对面,弯腰拎了几瓶酒出来,一瓶瓶在桌上码整齐对好,然后他手对着瓶口一划拉,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黛琳跟于好对视一眼,看着那玻璃台上黄澄澄一排整整齐齐的百威,扑哧笑出声,于好若有似无地弯着嘴角。赵黛琳则看着向家冕挑眉:“就这?”
    向家冕回头看了眼地上剩下的半箱酒,“这半箱也是你们的。”
    “就这?”
    向家冕靠着沙发笑了下:“就这我还担心你们喝不完呢!”
    赵黛琳笑得不行,冲向家冕勾勾手,“来。”
    向家冕把耳朵凑过去。
    赵黛琳在他耳边说,“你这儿就没点儿好酒?”
    “我要是没好酒我开什么酒庄?好酒都烈,那玩意你们几个姑娘吃得消么?向园可吃不消。”
    赵黛琳打了一清脆响指,目光水盈盈地看着向家冕,说:“得,我俩要烈的,给你妹子喝百威,既然要打赌,咱都不是浪费的人,绝不浪费人民的一针一线,这么着今晚我跟于好要是喝吐了,酒钱我们自己买。不然,你以为我俩组团来忽悠你来了。”
    酒馆昏暗,桌上的小橘灯影在赵黛琳脸上摇摇晃晃,依稀间他闻到一股清香。
    再回头看看于好,一脸清秀,脑中蓦然就冒出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向家冕靠了声,这俩到底何方神圣啊!
    向家冕跑洗手间吐了三回,吐得他头晕眼花,身体发软地扒拉在洗手池边醒神之际,电话响了,手机在裤兜里嗡嗡嗡地发阵,屏幕地亮光透着裤缝漏出来。
    他掏出一看,陆大爷三字儿在屏幕上闪闪烁烁。
    喝得有点多,脑袋断片,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陆大爷是谁,眯着眼睛想了想,哦,楼下送报纸的。
    啪嗒,摁断了。
    洗完脸又迈着丧尸般的步伐朝门外走。
    “哐当”整个人栽在于好跟赵黛琳的桌前,跟滩烂泥似的,脑袋埋在桌上,摇摇晃晃地举着手,竖着大拇指,意思服了。趴了会儿,他又把脑袋撑在桌上,眼神迷离,醉醺醺地问:“你俩,真的不打算吐一下?”
    说实话,三都醉了,就剩个向园坐在一旁默默地喝着生啤,时不时拿小眼睛瞟她们一眼。
    于好有点撑不住了。
    她这会儿整个人红得不行,脑袋也是昏昏涨涨的,赵黛琳也有点醉,双手撑在她肩上,郑重其事:“于好同志,撑住,你这吐一口,咱俩这半年就白干了!!”
    于好含含糊糊点着头,眯着眼看赵黛琳,手指做发誓状:“组织请放心,忍得住!”
    向家冕彻底服了,“你俩牛逼!哥们服了。”
    于好脑袋一歪,靠在赵黛琳的肩上,委屈地:“我想我老公了……”
    赵黛琳头一侧,也顺势搭着她的脑袋:“我也是。”
    她也好想一个人啊。
    特别是这种累的时候,好想回家就能有个人给她抱抱。
    于好把脑袋埋得更深。
    “男人就是混蛋,得手之后就不肯珍惜。”
    这点,向园居然感同身受,“是的是的。”
    “没结婚之前,对我嘘寒问暖,说什么要保护我一辈子,永远只保护我一个人,那时候在部队再忙也会给我发短信,结了婚之后,两个多月都没消息,保护个屁啊。”
    酒精是个好东西,像是有了发泄口,她滔滔不绝地跟向园抱怨这连日来的委屈,她真的很想他,想得要发疯了。
    向园安慰他,“我哥职业特殊,嫂子你应该理解的嘛。”
    于好醉熏熏地摇头晃脑:“我理解,很理解,但是为什么跟他一起去的几个人里,其他人都有消息带回来,就他没有,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我真的很生气,我要离婚。”
    陆怀征一进门,就听见于好声嘶力竭的一声我要离婚,脸色就沉了。
    于好背对着,丝毫没察觉身后人的靠近,向园是面对着,一眼就看见那高高大大、风尘仆仆的人,一身黑衣黑裤,干净利索地站在门口,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于好的念力太强大,直接把她哥给从图斯兰招回来了。
    向园刚要说话,陆怀征嘘了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向园老老实实捂着嘴,一言不发。
    于好浑然不觉,“我现在整天就是想他,想他,除了想他,还是想他,我什么都不会做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变了个人似的,向园你能理解么这种感觉么?”
    向园捂着嘴,拼命点头,她想给于好传讯号,可陆怀征就抱着胳膊靠在后面的桌子上,一脸你敢打报告就死了的表情。
    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于好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她,“咦,你老捂着嘴干嘛,来跟我说说话,你跟你哥认识这么久,他以前是不是喜欢过什么女孩儿,或者交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女朋友有没有?”
    向园惊惶摇头。
    “哎哟,你这么害怕干嘛,反正你哥又不在,你悄悄告诉我。”于好醉醺醺地打着如意算盘,“这样等他回来,我先翻个旧账铺垫一下再离婚。”
    向园一脸心如死灰:哎哟喂,你可赶紧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喂,等会被翻旧账的指不定是谁呢。
    第73章 第七卷 青山隔两岸 愿君百岁安(06)
    于好没有闭嘴的意思, 控诉地越发厉害, 她醉醺醺地晃悠着脑袋, 问对面呆若木鸡的向园:“你说, 你哥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呢?我听陈瑞说了,那边其实没有那么严格,也还是有很多休息时间的, 他就算没有手机,他为什么不可以跟徐燕时借个电话跟我联系呢?他不知道别人会想他吗……”
    小酒馆昏暗,几盏微弱的壁灯把大厅照得幽幽亮,赵黛琳跟向家冕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家冕或间发出微弱的鼾声, 赵黛琳昏睡间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留下五个鲜红的掌印,骂骂咧咧道:”臭男人。”
    家冕浑然不觉,张着嘴酣睡。
    向园看了眼身后方不远处的男人, 模样透着微微的冷淡,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沙发背上, 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 长裤,简单却干净。
    他半个身子搭在隔壁桌的沙发上,没有看这边,低头微微侧着,半张着嘴, 舌尖似乎轻轻抵着腮帮子,似乎在沉思。
    看这反应,向园明白了,陆怀征真的在生于好的气,可奇怪的是,面前这位新婚妻子,还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他了。
    向园试探着问了句:”嫂子,我哥走之前,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于好面前抱着的是家冕的命根子,呸,不是,是瓶贼贵的洋酒,得有十几年了吧,陆怀征哥几个哄了几年都没给哄开,结果今晚,被赵师姐哄开了,向园心里忍不住为她哥捏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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