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说你要给我打电话,我就等了一下午,你看,手机是不是才嘟了一声我就接了。”
    其实那声还没响完,她就接了。
    信号断了后,他就被栗鸿文拉走去了附近的村考察民情。村民热情,硬拉着他们上家里吃了顿完饭才放行,栗鸿文没什么架子,就喜欢把衣服一脱,坐在人门口什么都能侃,聊聊今年的收成和养殖,陆怀征就在一旁陪着。走完这家访那家,反正什么都聊,村民好客,非要宰了家里的鸡给栗鸿文做下酒菜,栗鸿文说不用麻烦,就了点咸菜萝卜也吃得津津有味的,那奶奶一看陆怀征穿着作训服,又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非要让老伴把鸡剁了,说这孩子吃点咸菜萝卜哪够啊,陆怀征劝了好半天,人才肯放过那只鸡。
    等出了那村,已经将近六点。
    这才立马拿了手机给她打电话。
    “临时被领导拖着走访去了。”
    “哦。”
    陆怀征站在楼外,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脚垫在台阶上,低头哄她:“生气了?”
    “你那沙子什么时候做好的?”于好反问。
    陆怀征把另只手抄进裤兜里,抬头看天,眯着眼,在认真回忆。
    她比赛那天陆怀征确实还没做出来,他一开始不知道给沙子上色要那么难,用普通的颜料笔上完之后发现涂色有些不均匀,而且,洗了两次就褪色。
    他后来特地跟了抛光釉色的师傅去学,才知道,那玩意的工序要那么难。
    要用沙子浸透之后,然后用毛笔板刷上了色,反复清水浸泡几次后,上完清漆晾干后还要反复用清水浸润过,整个过程很复杂,等他做完,于好的比赛也结束了。当时觉得挺丢脸,也就没给。
    可后来,这么多年,他总是能记得,当时给她做这沙时的心情。
    当时是真就觉得,全世界什么独一无二,他一定要给她,谁也不给,谁也不能。
    不过这些心情,现在也没必要给她知道了。
    “你比完赛之后。”
    于好又是长长一声哦。
    两人都没再说话。
    于好试探:“那我挂了?”
    就听那边低声笑,声音莫名诱惑:“是真想我么,于好?”
    “我骗过你么?”
    “那倒没。”他吁了口气,似乎在抽烟,她可以想象到他抽烟时,眼里的神气。
    陆怀征把烟掐了,垫在台阶上的脚收回,踩在地上把烟头拧灭。
    于好听见他的声音,
    伴着呼呼的风声,却格外清透,似要穿透这云月,伴着过去岁月的涌流彻底钻进她耳朵里。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我说的不是今天,是过去这十二年的每一天。”
    他补充。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
    一直从开始就没给这篇文打过甜文的标签,是因为这对的感情线确实已经很虐了,分离十二年比什么都虐,所以我不敢打甜文标签,后期自然也甜,但也还会有波折,一路顺甜到尾这文就太平淡了。
    不过这文本来就是平淡向,后期会有个高潮点。
    第37章 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4)
    十二年。
    若说人体细胞七年一更新, 如今也快两轮, 可就又这么一个人, 兜兜回回, 转首处便是他,于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当时心里就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她是能喜欢一辈子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低声问。
    “明天。”陆怀征说。
    “那我等你。”
    “好。”
    一时无言, 可谁也没挂,就静静地举着电话,沉默无言地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闭上眼, 总觉得他在眼前。
    陆怀征笑问:“没话跟我说了?”
    于好回:“你不是也没?”
    “不, ”陆怀征顿了下, 轻轻吸了口气,再次把脚垫上台阶,仰头去看天, “心里一肚子话, 你想听什么?”
    “什么话?”
    他低低地笑, “类似刚才那样的话。”
    又调戏她。
    “你就没句正经话么?”于好拧着衣角斥他。
    “你没谈过恋爱么?”陆怀征收了笑, 一本正经地说:“谈恋爱不说这些说什么,难道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这不合适吧?还是你想跟我探讨你的科学理想?”
    “谁……跟你谈恋爱了。”于好脸热。
    正式确立关系都不通知一下么?哪有这么单方面宣布的,谁跟你这么心照不宣。
    “是么?”陆怀征轻描淡写道:“可老李都看见了。”
    于好瞬时红了脸,心如鹿撞,咬着牙:
    “你还有脸提。”
    “做都做了, 有什么不敢提的。”他坦然得让人想掐死,“老李不是多嘴的人。”
    其实那天他心里也挺忐忑的,坐车上还在想呢,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于好要是肿着回去,就怕老李不说他们也得想歪,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在部队里毕竟忌讳多,传出去也不好听,他自己名声倒是无所谓,就怕污了于好的名声,让韩教授难堪。
    走时见她那样儿,就怕她回去发散思维,想多了,等他这趟回去多变,车出发在即,他没时间考虑,脑子一热便也转身回去了。
    好歹,她没拒绝,生涩得很,而且很无措。
    陆怀征亲到后面心都有点发颤,看来还有得磨练。
    这通电话打到最后,两人谁都不愿挂,也不说话,沉默地举着电话,听着对边传来的风声,窸窸窣窣地琐碎声,可就这淡淡的气氛像是在四周给这俩人罩了个暖洋洋的光圈,谁都不忍打扰。
    跟韩教授打完电话的赵黛琳不忍打扰于好。
    奉栗鸿文命令前来找陆怀征的徐徐也不忍打扰陆怀征。
    直到陆怀征主动挂了电话,把手机抄回兜里,一回头看见徐徐在老远看着他。
    徐徐忙过去,对他说:“赶紧,领导找你。”
    陆怀征戴好帽子,看他一眼,“栗参谋长?”
    徐徐点头,“对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
    陆怀征拍拍他的背,说了声知道了,扣好帽子就小跑着朝行政楼过去。
    人才刚到楼下。
    行政楼四楼的走廊上立着两道背影,正背着手端端往下望,就见陆怀征人跟一阵风似的一溜烟儿往漏洞里跑,旁侧一穿着军装年长男人随之一笑,对栗鸿文说:“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毛毛躁躁,跟上学时一样。”
    栗鸿文挥挥手,笑着否认,满眼感叹:“变了很多了,自从之前那件事之后,性格收了很多了,我估摸是猜着你来了。”说到这,他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天地君亲师,你好歹也排第五呢。”
    男人长相柔和,不似栗鸿文那般刚毅,面容和蔼,身材清瘦,也没有栗鸿文那般磐硬。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格外犀利,总带着一些审视,就是个威严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名叫蒋元良,是陆怀征以前念军校时的老师,是个军情通讯行业的专家。
    听着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蒋元良背过身,笑笑:“这小子再聪明也猜不到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前些日子我们还通过电呢,我可没跟他说,我最近在湖南。”
    “你啊,太不了解你学生了。”栗鸿文笑着拿手点点他。
    陆怀征三步并做两步迈上楼梯,看见蒋元良丝毫不意外,温良恭俭地叫了声蒋老师。
    蒋元良一笑:“看样子是猜出来了?”
    “什么?”陆怀征有点没明白。
    “看到我都不意外?知道我在这?”
    “徐徐说是您来了,有点心理准备。”
    差点忘了,徐徐当年也是他们那期的同学。
    两老本来还想着给这小子一个惊吓,全然把徐徐给忘了,两老对视一眼,摇头笑笑,感叹光阴催人老。
    蒋元良拍拍陆怀征的肩,问:“怎么样,最近还好么?”
    “挺好的。”
    “听你领导说,最近谈恋爱了?”蒋元良说着还看了栗鸿文一眼,栗鸿文尴尬地别开视线。
    陆怀征毫不避讳,“嗯。”
    蒋元良架着一只胳膊肘斜撑在围栏上,悠闲地审视着他:“哪家闺女啊?”
    不等陆怀征说话,栗鸿文率先回答,“你不认识,是我们队里一个心理医生。”
    蒋元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挺好,比老李家的闺女好。”
    “哪个老李家啊?”栗鸿文问。
    蒋元良挑眉,直言不讳:“还能是哪个老李,李部呗,他那闺女我就瞧不上眼,整天说话夹枪带棒的,好好一个中国人非得学洋人说话,冷不丁蹦出个英文单词,听得我脑仁疼。”
    摇摇头,不喜欢。
    蒋元良说话直来直去,倒也没恶意,跟李瑶辛说话累这是他第一直观,栗鸿文可不敢接这话,只笑笑表示:“你们师徒俩眼光倒是差不多。”
    蒋元良乐,“我学生的眼光我还是非常相信的。”刚夸完,又损他:“我还是挺好奇,哪个倒霉催的,能被你给糟蹋了。”
    陆怀征笑笑,不介意,蒋元良说话就这样,跟韩志琛有点像,直接的很,或许搞科研的都喜欢说一不二直来直去的态度,他挺习惯的。
    栗鸿文就听不下去了,护短得很,“会不会说话,说实话,我还真觉得老韩那丫头有点配不上他,不持家,又是个搞研究的,自己都忙得四脚朝天,要不是这小子认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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