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小野猫:先生,想你了。
    陆云半靠在办公椅上,身后是能俯瞰城市夜景的全景落地窗,他慵懒而犀利的姿态犹如一只盯着猎物许久的凶兽,如果小家伙只是乖乖的,他还有耐心。
    但这样无所顾忌地勾引他,真当他说着玩的,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把人——干死在床上。
    摁灭手上的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并不真切,发了个日期过去。
    邵非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正要询问,那头就来了第二条短信:洗干净,等我。
    “啊——”哀鸣。
    邵非那晚是蒙着被子睡觉的。
    又是一天,邵非被那波喊了上去,一路上不少人看着他,在轻声讨论着什么,邵非这段时间的关注度很高,被注视多了,也没想太多,没想到一到办公室就被那一束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玫瑰给闪了眼,因为花束太大,基本占据了那波整个办公桌。
    那波先让身边的小花出去,小花临走前莫名盯着邵非一眼。
    那波的目光也是古怪又带着点看稀有品种的模样,然后道:“保加利亚玫瑰,空运过来的,999朵,新鲜直达。”
    之前就有这样的经验,陶青意送了好几个月的求复合玫瑰,邵非第一反应是难道之前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他看都没看,道:“和之前一样,都退回去吧,这么多太浮夸了。我是男人,收什么花,而且,这招数不老土?”
    那波忍着笑,严肃地认同:“是够老土的,但有效,过来看看这个。”
    那波将里面夹着的一张卡片递过来,邵非狐疑地接过,就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迹,整个人卡壳了。
    他记得自己送的红竹图上的题字,就是这样遒劲的笔锋。
    “这束花一下机就送来了,先经过前台行政那边的登记,然后一路被行着注目礼送来的,你也知道,它……大。”那波实在没忍住笑,刚才谁说老土又浮夸的。
    邵非好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但……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吧。”
    礼物卡上只有一个署名:云。
    名字里有云字的人不算少,这不一定会猜到……
    那波直接不给邵非转圜余地:“你忘了门口乐皇娱乐的石雕上用的是陆先生的题字,市场上被哄抬到一字万金的价位,还有价无市,他的签字被识出的概率很高。哪怕字有相似,那送花的工作人员身上还戴着洛杉矶分公司的工作牌,现在全公司都在猜测陆先生在追求你,而你还没答应。”
    可不是吗,之前陶青意求和玫瑰送了两个月,但邵非只想冷处理,几乎全是退回,别人只以为是哪个锲而不舍的追求者送的,并不知道是谁。
    陶青意刚停下送玫瑰几天,突然今天来了这么大一束,按照正常逻辑来看就是不愿意再隐晦地追求,改为明面上了。现在送花人的真实身份终于“真相大白”,邵非退花束也不是秘密。
    一联系起来,就是一场大戏。
    这下子谣言好玩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压。
    没看陆先生都没追到这位,被退了连续两个月的花,好惨。现在人在国外还送花过来,足见是很认真的。之前那些谣言说邵非自己放出消息的事完全是无稽之谈,思维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再信。
    人家连陆先生的名字都不提,更何况还是他自己放消息,他有病哦?完全不需要。
    “现在还退吗?”
    抱着花几乎看不到脸的邵非:“……”
    我需要静静。
    今天,谁也别和我说话,谢谢。
    那波望着这束红得有些耀眼的花,显然陆先生不打算委屈邵非,陆先生是在间接告诉邵非那些顾虑可以慢慢放下。
    陆先生应该是知道了传得像模像样的谣言,要在不破坏邵非名声的前提下力挽狂澜,又不会造成不可预料的猜测,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现在就是没有石锤的情况,公司里的人也只会私下讨论,毕竟这位的八卦谁不会随便乱传。
    只是邵非再出去的时候,别人看他的眼神,渐渐不同了。
    那波暗叹,不愧是陆先生,四两拨千斤地将邵非从谣言的漩涡里摘了出去,还一箭双雕,间接放出了两人的关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顺理成章,又不会影响邵非的事业。
    就是有点同情陶青意先生,送了两个月白白为陆先生作了嫁衣,唉,可怜。
    邵非抱着巨型花束走出去,等电梯的时候刚好碰到之前洗手间遇到的两人,他也是靠两人的声音辨别出的。
    两人以为邵非不知道他们背后说的话,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主动向邵非打招呼,眼中的就差写敬佩,这是拒绝老董追求的牛人。
    邵非礼貌又面部紧绷地点头,什么都没说。
    邵非将微红的差点露馅的脸躲在包装纸后面。
    拒收是做不到的,但也不能让先生的心血白费。
    鼻间弥漫着玫瑰的香气,心里小小的烟花一朵朵绽放,布满心空,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既然发了回国时间给邵非,陆云加快了速度,整个分公司的发条再一次被拧紧。就连英俊的戴维都憔悴了许多,但团队的人只要每次看到陆云,又会暗暗高唱: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陆云手背上还挂着快速补充营养的点滴10,单手敲打键盘,周围围满了讨论方案的人,他看了一眼某个小孩的微信朋友圈,那暗戳戳地以为他看不出来的表白。
    又勾引,是迫不及待想洞房了,让伴侣欲求不满,是他的失责。
    戴维接了一通电话,交给陆云。
    陆云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聊着,后面似乎是对方邀请聚餐,陆云淡笑着拒绝:“替我谢谢令千金的邀请,只是刚与夫人约好回去的日期,再推迟怕要与我闹,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
    “是啊,年纪小又太热情,不太懂事……你应该知道对我们国人来说,家庭和谐有多重要。”
    那一头又说了什么,陆云表示感谢:“谢谢,以后会有机会的。”
    陆云挂上电话,恢复了冷漠,冰冷的目光丝毫没有刚才的谈笑风生。将手机交给表情抽搐的助理,淡定吩咐:“合作期到了后,不必再续约,他家的零配件已经落伍,陆氏不是他的救命稻草。”
    “是,先生。”夫人知道您在外面用他的名义挡那么多邀约吗?
    夫人脾气这么软,哪有那么“彪悍”。
    虽然一开始与夫人结婚的时候,就说明了目的,现在只是在履行先生曾经说的。
    但好像和想的不太一样?
    过了一会,罗阳收到了一份邮件,这些被资助人的联系邮箱都有固定后缀,里面是一份录音文件,本来只是随意打开,在听到里面的声音时,脸色都变了。
    陆云撇了他一眼,罗阳将耳机递给陆云,陆云很快就听出是邵非的声音。
    “怎么能不得意,我现在就特别爽。你说我又得了先生的眼,哪怕时日再短,我现在也是受宠的……”
    “陆少,你看你和小泽也有段时间了,不腻吗?”
    “我看我比他好看,比他年轻,衣不如旧,人不如新啊。”
    这是一份剪辑版的录音,但声音没有伪造的痕迹。里面记录了邵非曾经在公司楼下挑衅的话,甚至牵扯到了陆云的外甥,娄泽当时录了音,在这种时候拿出来,他就不信先生会看中一个水性杨花,连自己外甥都要试图染指的小人。
    以先生的骄傲,绝对不可能忍受这样朝秦暮楚只想利用他的身边人。
    他心目中的先生是毫无瑕疵的,是从来不为外物所动的,更不可能忽然从厌同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先生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一定是邵非。
    罗阳暗道不好,先生已经五分钟没说话了。
    却没想到,陆云忽然笑了一下:“调皮。”
    拨通了邵非的电话:“看一下邮件。”
    邵非那边刚结束一天的通告才睡下,收到这份夺命文件瞬间就醒了,心不断下沉,没想到娄泽还有这一后招,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邵非头皮发麻,他听不出陆云的情绪,只感觉自己要糟,一定是最近过的太好,老天都看不过去,这不都在这里等着。
    邵非真的慌了:“先、先生。”
    陆云关上电脑,靠在真皮椅上,慵慵懒懒的:“哆嗦什么,不澄清一下,是需要我将陆元迪也一并送给你吗?”
    澄清……邵非听出来了:“您相信我?”在这么罪证确凿的情况下?
    陆云轻笑:“我不信你,还去信个外人?”
    邵非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马上将当时的事全都解释了一遍,包括自己当时的想法,说完后,忐忑等待。
    陆云道:“你是需要点教训了,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
    邵非乖乖地听着训,直到邵非这里快十二点,陆云才松口放他睡觉。
    邵非拉住被子,只露出了一双眼,两眼弯弯的。
    挂上电话,陆云让罗阳过来,吩咐道:“查好邮件发送的地址,确认无误把他所有通告撤了,合同就放着,让他好好静静,实在等不了想解约也可以。”
    先生这是要直接……封杀,让一个当红流量忽然没了曝光,那么保鲜期本就不长的偶像,过期甚至不需要半年。先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一些小动作他并不会处理,人都有私心,偶尔犯错正常,只要及时修正就算有救,先生说过要求别人完美的时候也要看自己是否做到。
    包括像是杨总、姜析,是陆氏的老班底,都是靠着先生的关系晋升的,先生大度,开明,理智,讲人情更看重实力,极具领导力,是陆氏的精神,他们愿意留在这里是因为敬佩先生这个人。
    但娄泽现在做的,已经彻底踩到先生的底线了。
    娄泽也许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先生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选择相信邵非,这么劣迹斑斑的人!
    那天接到经纪人所有通告停止安心养病的消息,他几乎崩溃,他不明白先生为什么对邵非入魔了,这种做法完全不像平时的先生。
    他签约了《传说》的综艺录制,一共十二期,现在已经录了四期,第一期都已经定档官宣了,但现在却忽然被换掉了。
    没多久,娄泽联合公司发声,说是艺人最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祝愿娄泽尽快恢复,早日回归。
    那条微博下全是粉丝们的祈祷和祝愿。
    娄泽这件事甚至没在乐皇引起什么波澜,一切都按着流程继续进行着,娄泽的出现和消失,就像是一朵小水花,溅起几滴,引起小片波澜又归为平静。这个圈子依旧还是沉沉浮浮,每个人在这个圈里找到自己的定位,少了谁好像都没差别。
    邵非这天在地下车库,看到了憔悴狼狈了许多的娄泽,再也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没办法对自己有太多恶意的人起什么同情心,他也没那么多烂好心来浪费。
    就在娄泽以为邵非会来奚落嘲讽他的时候,邵非只是越过他,就按了车钥匙。
    之前与邵非对垒的过程重新进入脑海中,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娄泽开始慢慢察觉,这个邵非好像不太一样,换了以前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他。
    “你……其实不是他?”他说出口的时候都觉得匪夷所思。
    邵非停了下来,没想到娄泽会说这种话,也许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邵非没说话,但他刚才的僵硬还是被娄泽发现了,这是装不出来的。
    “你真不是他,所以才没对我赶尽杀绝!”他越来越确定,越说越快,“对,你不是,他不可能这么简单放过我,我也害他没参加高考,怂恿他签了黄诚的合同……”
    娄泽像是陷入了魔障般,说着除了邵非外别人都听不懂的话。
    他猛地拉住邵非的肩,冲上去就要质问:“你究竟是谁!”
    邵非向远处看去,抬手阻止两位西装男人上前,那是姜析一定要给他配备的保镖,每次拒绝就一句:先生吩咐的。
    轻而易举就把邵非的异议顶回来。
    邵非望着他,有些平静,有些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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