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仲秋眉尾由谢娇娘所绘的那只幽蓝蝴蝶似乎感受到了冷仲秋的怒气,随着她的质问轻轻扇动了几下翅膀。
    谢娇娘看着她年轻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当时所做的那一只还没有灵魂的偶大约也是这个样子,只是雕琢眉眼的时候犹豫很久最后按照冷夫人的眼睛冷先生的鼻子做了出来。
    本来抟泥土造人是上古神有的功德和无边法力,她一届鬼魂哪有这样能耐?她听闻上古神祇所种建木乃是与神沟通的桥梁,纵使是众神消逝之后也有那么一点神力,所以只能偷来黄泉下建木的根须来做这么一个偶人。
    可是若这偶人有了什么问题,首当其冲受到反噬的就是自己这个擅自造人胆大包天的鬼!
    若非她昔日逃出山神庙乃是冷家夫妇先人的功德,她必须对此报偿,她绝不会插手这件事!
    这偶人的血肉是夫妇心头血所化,将夫妇的三魂掺杂在一处,建木温养多年生出这么一个与人类毫无差别的魂灵,有悲有喜,又有着建木的神力,陈生知道了起了觊觎并不是谢娇娘意料之外的事情。
    谢娇娘压低声音问道:“这几日,你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冷仲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就为了问这个?我又不是什么高官,也没有什么财宝,会有什么可疑的人。”
    她一抬下巴指了一下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一脸讥诮道:“指望挥霍我钱的人倒一抓一大把,你看看哪个可疑?”
    她明明年纪不满二十,表情却满是冷漠,和那些总是拉着好姐妹逛街的大学女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谢娇娘拿眼睛一扫便知这些人都是些凡人,又见远处霓虹的光落在冷仲秋的面庞上勾勒出五颜六色的别样的颜色,拿起她的右手在掌心凭空写了一个“谢”字,看着那纯黑色浓郁的光如同上好的墨落在了冷仲秋的掌心,她这才嘱咐道:“我担心你不安全,若是有什么危险你就叫我。”
    冷仲秋依旧是刚才的那种讥诮表情:“危险,什么危险?我倒指望着赶紧死了,你和我爸都能松一口气。”
    谢娇娘跟她说话越说越来气,冷声道:“你死了,你娘也活不过来。”
    她发完脾气掉头就走,一句话都不想和冷仲秋多说,心里骂道:“好端端的建木人偶,怎么这么欠揍?”
    她虽是厉鬼,千年前却是山林之中横行,后来就是在山神庙中修炼,鲜少在这样多人的浓重欲望之中穿梭。就像是一个习惯了高原呼吸的人一下子感受到了低海拔的浓郁氧气,虽然对自己好,却觉得呛得慌。
    她化成人形,在往来不绝的行人之中走着自己的路。
    这里靠近夜店,红男绿女嘻嘻哈哈笑了一路,也有路过此地的人皱紧眉头避了开去。谢娇娘虽然人形姣好,可是不知为何,几群路过的小混混都避着她走开了。
    谢娇娘站在十字街口,望着对街一个正在给亡人烧纸的姑娘在念念叨叨什么,而她所祭拜的人或许早就去了幽冥往生,那温暖的火焰旁边蹲着一个半透明的衣衫褴褛的男人试图从火焰之中借得一点温暖。
    那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往谢娇娘这边一看便慌忙的低下头躲到了另一边,可仍旧舍不得离开眼前的火焰。
    谢娇娘就站在这里看着那小姑娘祭拜完了人等火熄灭之后才离开,忍不住笑了笑,冲着那佝偻在原地没有动弹的鬼魂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公寓。
    谁知道迎面就看见了一脸焦急的白翊拿着手机说着什么,谢娇娘脚步乱了一分之后便化作谢凝的样子迎了上去道:“白翊,你怎么在这里?”
    白翊也没有问谢娇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叹气道:“我妈妈让我过来找仲秋吃饭,电话也不接。”
    谢娇娘道:“我刚瞧见她了,一群人在那呢,恐怕你带不走她。”
    白翊苦笑道:“回我个电话,她说不去也得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见谢娇娘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十分不放心,便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来送你回家。”
    谢娇娘才不在意这个。
    她凝神看着白翊的肩头一盏灯若隐若亮,心里就跟插了根牛毛针似的不舒服,又想着这里多邪祟,浑然忘了自己原本是云州市的邪祟头子,索性道:“没关系,我陪你去一趟就是了,不然你自己也不好找。”
    她领着白翊到了夜店,远远的看着白翊和冷仲秋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皱起了眉头。那些充满着欲望色彩的灯光落在他白净的脸上,可他却像是与这拥攘的人间画了一条分明的线,不肯轻易涉足其中。
    谢娇娘心中一慌,下意识就要往白翊那边去,却见白翊似有所觉的回头看向自己冲着自己笑了一下,红尘之气又重新落在了他的脸上,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翊又和冷仲秋嘱咐了几句这才走向谢娇娘道:“怎么了?刚才好像你有心事。”
    谢娇娘低头看着他自然牵上自己的手,像是喝了一口暖洋洋的酒,口中道:“刚才看着你,就像是看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有些害怕。”
    白翊就当她是从来没有跟着自己到这种地方来过,于是道:“别害怕,咱们以后也不过来了,冷仲秋这人……”
    他顿了一下到底没做评价,站在车边给他妈妈打电话:“对,找到了……她不来……我回去晚一会儿,碰见谢凝了……嗯,我送她回去……”
    谢娇娘等他挂了电话,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道:“我,阿姨知道我?”
    白翊把她的手指掰回来握在掌心,避免春天的风吹到她。也不知道他这般自由生长的人,现在怎么无师自通学会的嘘寒问暖,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自己笑完了眼睛觉得幸福,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我跟她说过,不过你别担心,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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