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兄何出此言?”别鸿雁看了盛凌人一眼,佯做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的模样。
    “明人不说暗话,名锋会多少年来只出十剑,所以对于我们的挑战,么先生那样的反应才该是常理,别会长对我们毫不怀疑的信心,实在是太充足了些。现在想来,当日我第一次拜会之时,雪侍君曾在领我前往二十六阵时多言一句,‘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想来二十六阵原本便是依循二十八星宿而设,如此一来,缺少的两宿想来取自‘人生不见,动如参商’,听闻名锋会早年铸造三剑之时,曾历经两位铸师之手,两位宗师神交已久,惺惺相惜,却是一生不得一见,正如参商二宿,所以其后七剑之中有参商剑致敬二人,试剑阵法本是为考验剑主而成,若是因此避讳先贤,也是合情合理。”
    “盛兄才思敏捷,所料半点不错,那么盛兄最后又为何会选择挑战契阵?”
    盛凌人手中的茶盏轻轻磕出了一丝轻响,明明两人对彼此在想什么心知肚明,他对于别鸿雁一定要他将一切都讲明这点很有些不满。
    “雪侍君待人冷淡,如此突兀的为我解释二十六阵的来历,必有原因。名锋会选择剑主的阵法本就是九死无生,他不必多此一举,再添谜题相害,所以他这一语,只可能是在提醒,那么他究竟想以‘参商’二字提醒我什么?二十六阵皆以剑名得名,唯有双栖剑阵有契阵这一别称,如此明显,想不注意到也是困难。也难怪么先生会怀疑,我也很想知道,若非我师妹天赋异禀,别会长原本想以什么方式,助我们破这必死之关?”
    ……小雪居然是别鸿雁的人?苏紫是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的脑子里为什么二十八星宿少了两个就必然会想到参商二宿,而参商二字提醒的又瞬间就猜得到是契阵的,但如此看来,那时在她背后帮了她一把的果然是别鸿雁,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盛兄没这个本事,我就是再想帮忙,也是无处施力,所以这问题该是,若非苏姑娘天赋异禀,盛兄又该以什么方式闯我二十六阵?”
    一言一语,一来一往,这两个问题已经不需要答案,盛凌人挑了挑眉,与别鸿雁杯盏示意,心照不宣。
    苏紫在一旁看得牙疼。
    两个话只说一半的老……小狐狸,合着涮的就是他们这一群人而已,不过盛凌人试她,试一众首席,还想必是在为屠祸斩龙做准备,可别鸿雁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相助,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别鸿雁并没有直接给出解答,他陪坐了这一会便起身离席,只说晚宴之前再来相请两人。
    只剩盛凌人与她,苏紫坐回了桌边。
    “解释一下?”
    “要是问阵中之事,你已有答案,我无需解释,要是问方才之事,我即便解释,也未必能一语中的。”
    “你的意思是,在你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就答应了他的交易?”盛凌人居然也不知道别鸿雁的目的,他会这么冒险,苏紫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他所求为何,在漫长的历史上唯有十剑出世的名锋会之前,都值得一搏,这是冒进,却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冒进。”盛凌人语带提点,难得向她解释他一番所为的前因后果。“二十六阵之中每年折入多少人命,我心中有数,不过雪侍君释出的信息如此巧合,加之我手中有所底牌,所以我的冒进,也是有底线的。”
    “如果你的底牌就是指我,那我还真是要多谢你如此高的评价。”不管如何,这种几乎不顾人性命的考验,苏紫还是有权表达她的不满。
    虽然盛凌人对此的反应只是笑笑。
    “还有一个原因,”他接着方才的话题,“别鸿雁,与我是一类人。”
    “提醒你,你今天第一次见他。”苏紫面无表情的吐槽。
    “评价一个人,不一定需要见面。”盛凌人看着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我自问于识人一道略有心得,你若不信,尽管来问。”
    “那我便问了。”青衣的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她决定还是不要这么作死,出口的名字变成了,“雁疏。”
    “雁疏?”对她问的这个人,盛凌人显然很惊讶,“我还以为……罢了,雁疏么……”
    还以为什么?苏紫眨了眨眼,“怎样?”
    “其人城府,深不可测,如若为友,你高枕无忧,如若为敌,你自求多福。”
    苏紫皱眉,“……没了?”
    “一言以蔽之,以你之智,敬而远之的好。”盛凌人虽是这么说,却歪了歪头,笑道:“不过你既然都头一个问起他了,这话说了恐也是白说。还是……你所问的识人之道,根本是另一个意思?”
    对于他的玩笑,苏紫直接白了他一眼,不去接茬,“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何依据?人生在世,若无半点城府,恐怕也活不长久,但你的评价可不是一星半点的程度。”在苏紫看来,盛凌人的城府究竟有多深,她都探不到半分,而在他眼中的雁疏竟如此可怕,当真让她料想不到。
    “当年十字禁地之事,审我的工作由玄峰进行,他们一众师兄弟之中,唯有他,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盛凌人十分自然的举了个不得了的例子,“知道为什么吗?”
    “……你难道想说,因为他一早已经猜到结果了?”
    “还算聪明,不过我倒希望这个结论不是基于你对他的了解得出的。他猜到结果并不稀奇,那时无论是我的态度,或是那人的态度,都已无可转圜,可能料到结果的人不止他一个,却只有他,连这一个过场都懒得走,只因没必要。”盛凌人依旧看着她,可眼神却已不似方才的随意,添了几分认真。“一件事,虽是管中窥豹,却已能说明许多,雁疏其人,做事目的性极强,加上他出众的能力,所以玄峰之中,任平生向来最器重他,甚至压过实力资历都在他之上的夜非一头,而他能在做到这点的同时还与夜非关系最为密切,你以为这容易吗?”
    如果说起先她还只想着听过就算,听到盛凌人这近乎恶意的猜测,苏紫终究还是浮起一丝怒意,“既无证据,这般揣测,为免有失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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