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叶作为和他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妹妹,临危受命,女扮男装,顶替了晋越侯程千羽的位置。
    收拢了惶惶的军心,拿下起兵反叛的公子章,惊险的保住了自己和一众女眷的性命。
    本来程千叶和杨姬都想赶快收拾收拾,先返回自己的老窝再说。
    然而晋越侯生前的好友肖瑾私下进言:
    主公新任,根基未稳,公主同主公虽容貌相近,但匆忙之间,举止言行难免有所差异,若此刻回京,亲熟之人众多,恐被瞧出端倪,事有不密。
    二则,主公年少继位,若此刻于途中折返,失信于众诸侯,恐遭天下人耻笑,引得群雄觊觎我大晋主弱可欺。
    不若暂不回京,继续前往会盟。
    程千叶听了肖瑾的话,无可奈何,只得把杨姬和怀孕的大嫂送回去,自己却赶鸭子上阵,糊里糊涂坐着这个主公的位置,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参与了这场讨伐犬戎的战争。
    此刻,程千叶正和众多诸侯一起,站在高高搭起的将台上,看着眼前真实的、流血的—古战场。
    战争的场面,在荧屏上程千叶看过许多,各种气势恢宏的,炮火连天的,波澜壮阔的。
    然而此刻,真真正正的站在这里,迎着带着血腥味的风沙,她才知道真实的战场,是任何影视作品都表达不出来的。
    无数将士和奴隶的生命,像蝼蚁一般丝毫不值钱的向着前方战线堆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在冲锋的过程中绊倒了一下,后方同伴的马蹄,便刹不住车地从他肚子上踩踏过去。
    那个鲜活的身躯痛苦地举手嘶喊。
    然而巨大的战争机器,看不见个体卑微的痛苦。
    一匹又一匹自己人的烈马,毫不留情的从他身上奔驰而过。那一只高举着的手臂,很快便在尘埃间淹没不见。
    一名冲到城墙下的勇士,刚刚举起兵器,便被巨大的滚石砸中倒地,地面上瞬间抹出一道血液和脑浆混合的红白之物,压在巨石下的身体尤自拼命抽搐。
    ……
    程千叶转过头去吐了。
    她的一个幕僚轻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主公无碍?”
    此人姓张名馥。
    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她父亲晋威侯座下的第一幕僚。
    他面如满月,眸若点漆,一脸关切的望着程千叶。
    然而程千叶知道,此刻他心中对自己充满了鄙夷。
    在她的眼中,张馥周身散发着漂亮通透的紫色光泽,只是那光中朗朗升起一道浓浓的铁青色。
    铁青色代表了强烈的失望和鄙视。
    程千叶看着张馥那近在眼前,春风和煦的脸。实在是丝毫也看不出他内心对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强烈的不满。
    是的,穿越之后,程千叶多了一副能够看透他人真实情绪的异瞳。
    也许是穿越的太突然,又或是穿越的环境太险恶,上天还是施舍了她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金手指。
    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她便可以在所有人身上看到一种带着颜色的光芒。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颜色,有的人浑浊,有些人清澈,大部分人都十分暗淡,极少数的人身上的光芒分外耀眼而明亮。
    比如眼前这位的张馥,便有着紫水晶一般漂亮的亮紫色,但这道紫色时常会因为他某种突然的情绪而掺杂上另外一道色彩。
    他的面孔之上,几乎随时保持着一派温和斯文之态,如果没有这份异能,程千叶估计永远不会知道他内心的情绪是那么的刻薄多变。
    而肖瑾,这个唯一知道陈千叶身份的男子,他的身上是一种鲜艳而温暖的赤土色,每当他看着陈千叶时,这份光芒的边缘便混上淡淡的金色,那是代表忠诚的色彩,他把对公子羽的忠诚转移了一点到程千叶身上。
    随侍的武将贺兰贞的是一种明快的钴绿色。而另一位新近被程千叶提拔上来的年轻小将俞敦素,带着一种鲜艳的橙黄色。
    此刻两位武将的双目凝视着战场,周身光芒蒸腾而起,带上一抹赤红,显然是双双战意彭拜。
    程千叶穿越过来,啥也不懂,四处抓瞎。
    既然只有这么一个金手指,那就只好先把看得到的,颜色漂亮的人收拢到自己身边,虽然她还不是很清楚这些色彩有什么含义。
    但她发现色彩纯净,明亮的人非常之少,可以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比如此刻,在这个将台之上,除了自己身边的四人,程千叶只看到李文广身后的上将凤肃延,身染一片烈焰般的赤红色,北宫侯身侧的大将军公孙辇,身带明晃晃的孔雀蓝。
    这两位大将的光芒周围皆带着一圈坚定的金边,显示着其对自己的主公的绝对忠诚。
    而大部分的人,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气宇轩昂或是仪表堂堂,身上的光都很暗淡甚至浑浊不堪。
    坐在她身边的威北侯华宇直,紫檀面孔,国字脸,倒八眉,看起来很有些威仪。
    但陈千叶清澈的看到他身上的颜色分外的污浊不堪,一但靠近说话,那搅和不清的颜色恶心得程千叶又想吐了,她急忙关闭了自己的异瞳之术。
    “晋越公年纪轻轻,这第一次上战场,有些不适应?”华宇直笑眯眯的说。
    “好说,好说。”程千叶应付道。
    “听说公子羽是晋内数一数二的风流雅士,身边随侍的无不是容姿秀美的少年郎。老夫的账内倒也收着几个颜色姣好的栾宠,等这汴州城拿下了,我请诸公到帐中一聚,做耍取乐,放松放松。哈哈。”
    “……”
    程千叶望着眼前尸伏遍野,鲜血横流的战场。
    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看着这样的画面,脑袋里却想着下半身那点猥琐之事。
    攻城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盟军的将士不停的往城墙上爬,又落雨似的被敌方击落下来。
    城墙脚下的尸体,不,残躯断肢,不断的堆积起来。暗红的血液渗透了那一整片的土壤。
    悲壮的战鼓,激起每一个人心中的热血,连程千叶这个异界来客,都忍不住捏紧拳头。
    快一点,冲上去,攻破城墙,结束这一切。
    她看见一个身着黑甲的战士,身手敏捷地躲过众多的滚石、箭矢,迅速的攀上城头。
    加油!程千叶的心不由为他鼓气,希望他能够不要失手掉落下来。
    那个将士终于一步跨上城头。
    同时,一把敌人的长矛刺进了他的肩膀。
    然而他毫不畏惧,迎敌而上,举手挥刀把敌人斩落城墙。
    随即他一把拔下肩上的长矛,扎进另一个敌人的身躯。
    有他打开的这一个缺口,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士兵紧跟着登上城头。
    胶着许久的战况终于向着盟军这一方倾斜了过来。
    将台上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好,好,干得好!”威北侯华宇直哈哈大笑,问他身边的幕僚“这好像是我部之人,汝可知是哪个?”
    他的幕僚回道:“小人瞧着,似乎是一个名叫墨桥生奴隶,还是主公亲自买回来的,因作战勇猛,不久前方提的百夫长。主公英明,慧识才啊!”
    “哈哈,好,打下汴州,我亲自赏他!”
    持续了数日的攻城之战,终于以盟军的胜利告终。
    对于普通的将士,他们可能会欢欣期待着升迁和赏赐。
    但是对于最底层的奴隶们来说,活着,就是最好赏赐。
    或许主人因为一高兴,能给今天的晚餐加上两三点荤腥,多几块紧实的面饼,那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墨桥生捂着伤口一步步走在回营区的路上,奴隶营内泥泞的道路两侧一片吵杂和混乱。
    ☆、首发
    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男人,比平时更加的粗暴和疯狂。
    此刻在奴隶聚集的营区,随处可见尖叫的女人,被数个男人拖进阴暗的角落。
    有时候不只是女人,年轻却弱小的男人也不能幸免。
    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奴隶用这种方式,来排解杀戮过后的空虚,来宣泄濒死之后的残留的恐惧。
    墨桥生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可欺负的孩子,他在地狱般的训练中磨练出来的武技,让这整片营区再没有随便敢招惹他的人。
    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容貌长开来,五官越发立体冷峻,身量修长,猿臂蜂腰,一身紧实的腱子肉,皮肤在沙场的磨砺中遍布伤痕且粗糙。
    除了腰部细了一点,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引起男人**的少年模样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种被男人欺辱的命运。
    但他依旧十分恶心和反感这种行为,他加快脚步,只想快一点回到休息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恢复他几乎虚脱的体力。
    “生,这是您的份额。”一个负责分发食物的女奴低头跪在他的面前。
    她嘴唇厚实,颧骨突出,眼睛细小,并不漂亮。
    但她年轻,年轻又是女人,在这里就已经很难得了。
    她被指派来给墨桥生这样奴隶中的百夫长派送食物,同时也派送她自己,如果百夫长们有需要的话。
    墨桥生看着她,那个女孩低着头,脸颊带着一点通红,有一份少女独有的娇羞和温柔。
    他接过女奴手中捧的面饼。
    褐黄色的面饼,比普通奴隶们食用的黑漆漆的硬疙瘩看起来好很多。
    这是百夫长以上的奴隶才能享受的,在粗粮中掺杂了一点荞麦和野菜的食物。
    那个女奴不敢抬头,她的心砰砰直跳。
    墨桥生不是百夫长中最漂亮的一个,百夫长中的阿凤才是众多女奴心中渴望的对象。
    然而负责配送食物的她知道,桥生,才是最为温和的人。
    阿凤虽然漂亮,但阿凤太残暴了。无时无刻不冰冷着的面孔,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脾气。只要一靠近他,就让人害怕得全身发抖。
    桥生好像还没有女人,真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女奴这样想着。
    她手中微微一重,多了小半块褐色的面饼,是墨桥生掰下放在她的手中的。
    然而她真正期待的事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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