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说话声音不大,不过云景等人离得近,因此听得清楚。
    坐在云景身旁的老奶奶叹息道:“唉……一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呢。”
    云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个半路上车的老人行李很快装好,车子继续发动出发。
    从小县城到省会,先得经过一段漫长的山路,出了县城上高速后,路才平稳起来。
    这山路曲曲折折,坐着的人身子都时不时因为惯性左摇右晃,那坐在地上没有位子的老人,身体更是摇来摆去,不一会儿就开始头晕了。
    “我说,你开车开的慢一点,开这么快,很危险的知不知道。”没过一会儿,老人就对着司机开口了。
    司机拍了车头一下:“车速超过之后,会有警报,现在没警报,说明我的速度是正常范围。”
    “但你这车上有老人啊,有老人在,你注意点行不行,你就这么看不起老人?”老人又道。
    司机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专心开车,没再搭理老人。
    售票员见司机面色不愉,连忙帮司机解释车速的问题,可惜她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老人破口大骂反驳回去了。
    这车头的争执,车后的人虽然听的不太清楚,但也是知道有人在吵架的,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整个车厢只剩下了那个老人的抱怨声。
    就在这时,云景身旁的老奶奶对云景道:“还好你帮我敷了一下,刚才烫得那么厉害,居然一下子就消下去了。”
    “是您的皮肤好。”云景笑道。
    老奶奶见丁雨涵还蜷缩着身子,额头甚至还红了一下片,是之前突然停车撞到的,此刻车子进入了稍微平缓一些的直路,老奶奶便继续拿起保温杯。
    这一回为以防万一,她不先打开了,直接递给丁雨涵:“孩子啊,拿去喝一点,或者把热水倒出来,装进你那个塑料瓶子,暖暖手。”
    丁雨涵脸色苍白地转过头,低声道谢了一句,从老奶奶手中接过保温杯。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个坐在车头的老人趁着车子平稳,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丁雨涵的面前:“女娃,起来给老人让个座。”
    这老人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四周的人全都望过来,只见老人手扶在丁雨涵座位的靠背上,那姿态,就等着丁雨涵起身把座位让给他了。
    丁雨涵一手拿着保温杯,另一手捂着肚子,因为身体不适,说话声音都不太大声,她勉强道:“我买了车票,所以坐在这儿,这不是给老幼病残的爱心座位。”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没有道德,年轻人身体好,站一站有什么关系,把这个座位让给老人怎么不行了?”老人一听,顿时不干了,指着丁雨涵大声指责起来。
    丁雨涵一听,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忍着痛苦咬牙道:“我身体也很不舒服……”
    “你个小姑娘,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我们村里的女娃,刚生完孩子就能下地干活,现在的女孩子啊,都是被家里给惯坏了,别说干活了,连站一站都不肯,你这样的女孩子,在我们村,那都是没人要的……”
    丁雨涵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张口想要反驳,偏偏又是一阵痛楚传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老人一看丁雨涵不说话,更来劲了:“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学校该上过吧,老师说对那些都忘了吗,尊老爱幼,你一个年轻人,让我这样一个老人站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那都是你害的!”
    四周的人全都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这老人竟然无耻到了这个程度,没买车票强上车已经够让人无语的了,但毕竟这种事情之前也是有过先例,而且老人还是交了车票钱的,所以还在容忍范围。
    可此时这个活蹦乱跳的老头,对着个小姑娘这样不断指责,顿时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要知道,丁雨涵的位置在车子的中部,那老人如果真的想找个人让座,应该是从车头,一个一个询问下来,找找有没有好心人给他让座。
    然而事实上,他却跳过了车头的位置,直接对准了丁雨涵,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坐在车头的,正巧基本全都是男人,年轻的,中年的,没有一个女人。
    一直到了丁雨涵这个位置,才出现丁雨涵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这老人为什么直接找上丁雨涵的理由,不言而喻。
    坐在丁雨涵隔壁的人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妈,她本来在睡觉,刚才老人上车,她已经迷迷糊糊被吵醒了一次,后来又睡过去了,此刻老人和丁雨涵争抢座位,将中年大妈二度吵醒。
    看着老人站在丁雨涵身旁不断唠叨,中年大妈皱着脸不耐烦地对丁雨涵道:“哎呀你就把位子让给她呗,在这一直瞎嚷嚷,吵得全车人都睡不着了啊。”
    丁雨涵没想到身边一直在睡觉的中年大妈竟然会是这样的人,那要求丁雨涵让座的老人一听,顿时更来劲了,就像找到了支持者一样,对着丁雨涵更凶狠地指责起来。
    此刻暮色降临,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四周充满了迷雾,灯光在迷雾的笼罩下,都模模糊糊的。
    云景看着窗外的夜色,隐约感应到了不远处有阴冷的灵气在飘动。
    这种雾天对司机而言,是最麻烦的天气之一,本来山路就不好开,车子里还有个老人在不断谩骂瞎折腾,车头的司机和售票员都受不了了,最终车子速度慢慢降下来,司机找了个适合停靠的路边,让车子暂停下来。
    车子挺稳后,司机扭过头大吼道:“别吵了别吵了!再吵车子就停着,不开车,谁也别想晚上准点到鼎阳!”
    司机这话一出,丁雨涵身旁的中年大妈,和那老人立刻将罪责怪到了丁雨涵的身上,一同逼迫丁雨涵让座。
    而坐在四周的人,显然都是看不惯老人和中年大妈的言行的,但是同样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老人与中年大妈的战斗力十分强悍。
    此刻没有一个人率先出头帮丁雨涵,群众也纷纷沉默着,深怕也落得个和丁雨涵一样的下场。
    “哎呀,你们别吵了,别吵了……”云景身旁的老奶奶也看不下去了,连忙劝阻道,可惜她的声音不大,很快就被别的声音给盖下去了。
    正观察窗外灵气的云景慢慢回过神来。
    他本来不想插手旁人的事,毕竟只是坐一趟车而已,大家萍水相逢,他不想太引人注意,招惹别的麻烦,可是此刻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阻止了想要直接武力解决的墨菲斯,云景对那中年大妈道:“阿姨既然这么好心,不如你把位子让给他吧,丁雨涵身体不舒服,需要坐着好好休息一下。”
    那中年大妈没想到还有人敢反驳她,扭头凶狠地瞪向云景。
    当看到云景的容貌后,中年大妈一愣,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冷嘲热讽地对云景道:“瞧你也有十几岁了,是个学生吧,我会晕车,要坐着才能撑到鼎阳,既然你和这小姑娘认识,不如你帮忙给老人让个座啊。”
    云景当即冷哼道:“让座是情分,不是本分,我还以为阿姨这么有爱心,把助人为乐当本分呢,原来只是慷他人之慨啊。”
    中年大妈还想反驳,不过云景已经不搭理她了,说完话,云景直接转过头看向那老人。
    老人还在一直瞪着丁雨涵,显然认准了她,不过云景的目光太过冷厉,被他盯着,老人还是忍不住抬头,和云景对视了一眼。
    这老人看似胡搅蛮缠,但实则看人经验极为丰富,甚是老道,云景从外貌上看,虽然是男性,但显然比丁雨涵还要更加稚嫩一些,按理来说应该是更好欺负的年轻人。
    偏生此刻这一眼看过去,顿时让老人一惊,再也不敢和云景对视了。
    云景的目光没有移开,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老人一字一句道:“我的座位让你坐,坐吧。”
    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块一样冷的让人发颤,老人看了一眼云景的座位,却反而迟疑了,没有立刻坐过去。
    就在这时,丁雨涵突然转过身,伸出手一把拉过云景,让他继续坐回自己的位置,随后丁雨涵从座位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
    老人没想到丁雨涵坐在位置上,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站起来竟然还挺高,完全可以俯视他了,老人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丁雨涵脸色惨白,咬着牙道:“我尊重所有老弱病残,但是就像他说的,让座是情分,不是本分,这个位置是我买的,至少这一段路途,只有我能坐,我就不让座,你能那我怎么样?!”
    “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没有良心……”老人见云景又坐回去了,再看丁雨涵那煞白的脸色,立刻又恢复了斗志。
    丁雨涵冷笑道:“我看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都活了这么多年了,真都活到狗肚子身上去。
    “这车子根本没有你的座位,你是非法乘车,这辆车限载人数就这么多,你上车了,是超载,是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危险之中!
    “老人又怎么样,好人老了,变成慈善的老人,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与爱戴,但坏人老了,依旧是坏人,我凭什么纵容你!
    “你再站在我面前多嘴几句试试?信不信我报警,直接让警察来抓你!管你是不是老人,逼急了我们同归于尽!”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丁雨涵直接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上报警电话,随时处于可拨打的状态,冷冷地盯着老人。
    老人看着丁雨涵愤怒的脸,再看那报警电话,气焰慢慢弱下来,低声嘟囔道:“叫什么警察,这里有警察来就怪了——”
    丁雨涵立刻道:“反正因为你,车子也在这停着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等警察过来处理!到时候进了派出所,你再慢慢和警察说你是老人的事情吧!”
    老人闻言,瞪了丁雨涵一眼,但这次连当着丁雨涵小声抱怨都不敢了。
    别看此刻丁雨涵说话都不带喘的,那脸色却白的吓人,仿佛随时要晕倒似的,万一这丁雨涵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就算年龄再大也没用。
    更何况,丁雨涵的背后,还坐着个吓人的云景。
    老人不甘心地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转过身,朝车头走去,坐回到地上,然后从口袋里头掏出个老人机,也不知道打给谁,开始大声地诉苦起来,说起自己在大巴车上凄惨的遭遇,重点痛斥丁雨涵和云景的道德败坏。
    他的话虽然说得很难听,音量也令人无法忽略,但好歹不是当着丁雨涵的面喷人,但比起之前的争吵,还算可容忍范围。
    不论是丁雨涵,还是云景,也懒得再发作了。
    有乘客见事态平息,便开始催着司机开车上路。
    司机也是无语地白了老人一眼,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子。
    才刚启动车子,车灯一亮,看着前方的景象,司机脸色一僵:“这……这怎么走啊……”
    所有人一惊,立刻望向四周,惊悚地发现在车子的周围,竟然已经完全被浓雾包围,哪怕司机将近光灯和远光灯都打开,竟然都无法穿透浓雾,一米外的情形,分毫都看不到。
    就这个可见度,根本不能开车,否则随时有撞车或者翻车的危险。
    “这怎么一转眼,雾就这么多啦?!”
    “这雾大的有点吓人啊,怎么看着像美国科幻片一样……好像下一瞬就有怪物从迷雾里头钻出来……”
    “闭嘴啦!大晚上的别吓人好吗?”
    “就是,大过年的,这可是我们中国最热闹的节日,任何妖魔鬼怪都退散,美国科幻片来凑什么热闹。”
    “师傅,怎么办啊,什么时候能开车?”
    司机看着周遭的浓雾,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开长途车几十年,虽然经常听开夜路的同行说一些事情,但是我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个雾,就按照现在这个程度来说,是绝对不敢开车的,我们只能在车里等雾散去才行了。”
    第82章
    云景看着四周, 浓雾中全都是阴冷的灵气在穿梭,荒郊野外, 阴气这么重, 让人不想歪都难。
    随后他闭上眼,释放精神力感应,出乎意料的发现这浓雾的范围居然很广,方圆一千米的范围全都被覆盖了,不过浓雾的中心应该是在一旁的山上, 这大巴车所处的位置并不在浓雾的中心,只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就能够走出浓雾的范围。
    可惜, 这是一条山路,车子此刻停在半山腰, 往外走,那可就是悬崖峭壁, 云景倒是无所谓, 这全车的人可走不出去。
    虽然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 能操控这么多灵气的东西实力不错,吞了可能还能让云景和墨菲斯的修为精进一些,但是看着这一车的人, 云景就失去了兴致。
    当初在学校, 当着几位同学的面暴露实力,一是那几位同学面临生死攸关的境地,云景与他们同学一场, 不得不出手;
    二是云景当时刚来这个世界,急需灵气来填充自己的实力,还有将墨菲斯孵化出来;
    三则云景考虑到,那些同学的年龄普遍不大,未成年的高中生,还没有走出校园,心思比较单纯;
    四也是最重要的,牵涉到的人不多,四五个人罢了,还在可控范围。
    可眼前这可是满满一车的人,各个年龄段,各个职业的人都有,云景与他们素不相识,要云景一下子在几十个人面前暴露实力,当着他们的面捉鬼,云景做不出来。
    这样想着,云景按住口袋里蠢蠢欲动的墨菲斯,趁着没人注意他,云景道:“人太多了,我不想惹麻烦。”
    墨菲斯扫了一眼一车的人,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那眼神不言而喻。
    “不行。”云景一见,沉声道。
    他当然知道墨菲斯在想什么,这些人在墨菲斯看来,都是行走的烤猪肉。
    此刻荒郊野岭,浓雾弥漫,车内有一车子的灵魂供他食用,吃完了车外还有那么多灵气给他当饭后甜点。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用餐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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