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皇宫。
    红玉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终于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像座雕塑似的站立的男人,皱着眉抱怨道:“喂,南宫彻,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盯着我?”
    男人不为所动,冷冷地睨着她,玄黑的梦眸中不含丝毫情绪,“本宫不放心你。”
    “呵……”红玉翻了个白眼。
    旁边给红玉打下手的茯苓听了,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打抱不平道:“太子若是不相信我们圣女,就算站在这里看着也没用。我们圣女是蛊圣,您又不懂蛊,若是圣女真要害人,难道您还能阻止吗?”
    红玉挑挑眉,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南宫彻噎了噎,旋即就沉着声音冷嗤:“她若是敢,本宫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笑意不减,微眯的双眸显得娇媚欲滴,“行啊,那就等我真的害了您的心上人您再来找我算账,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现在,麻烦您出去等着,我施蛊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真的怪不得我了。”
    “哼!”南宫彻冷冷地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你最好不要耍任何手段!”
    茯苓咬着嘴唇瞪着他远去的背影,“圣女,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南疆吧。反正夫人也救出来了,您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太子身边,他对您一点都不好,您不要嫁给他。”
    红玉眸光微微一凝,“我给他下蛊又害得他丢了心爱的女人,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她的笑容透着几分无奈,“虽然我早就看南疆那些老顽固不顺眼,可不代表我会主动连累南疆。”
    最重要的是,她说过要解了他身上的蛊。
    否则这件事会一辈子卡在她心里,就算她走了也不会心安理得。
    “可是太子他这样对您,您若是嫁给他,岂不是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红玉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说嫁给南宫彻是一场豪赌,那么赌注就是她一辈子的幸福。赢了她就得到他的心,输了她就一无所有,甚至是把自己也赔上。
    不过人活一辈子总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又何妨肆意一场?
    整整一个时辰,南宫彻都等在外面。
    红玉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他站在一棵树下,寒风吹拂着他墨色的袍子,猎猎鼓动。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眼波动了动,没有转身,“好了?”
    “恩,你派人给东阑送封信吧。”低低的嗓音透着一股几不可察的疲惫,红玉沉默了片刻,像是怕他不放心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做任何手脚,她已经没事了,放心。”
    南宫彻转过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红玉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倒映着嘲弄的冷讽。
    “准备一下,三日后完婚。”
    红玉被他的话吓到了,“什么?”她愕然地惊呼出声。
    南宫彻眼底的嘲讽愈发浓重,冷笑:“你不是很想嫁给本宫么,这种反应是装给谁看?”
    红玉心头震了一下,她是脑子长了泡才会说要嫁给这个男人吧?
    不过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一个瞬间,很快就被她打散了。
    她挽唇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种反应是什么反应?我只是惊讶一下而已,毕竟,本来说好的婚期是开春之后等你……”
    “登基大典封后——帝后同尊,你有什么资格?”
    男人眼睛里嘲讽的意味愈发浓重,看得红玉有那么一瞬间竟无法直视他,撩了撩耳边垂下的发梢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才耸了耸肩,“知道了知道了南宫太子,这些事情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在乎的,反倒是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啊。”
    她咯咯咯地媚笑了几声。
    南宫彻一口气就这么堵在喉咙里,现在只要看到她笑,他就觉得浑身不爽!
    “本宫当然在乎,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就罢了,还偏偏要找个这么讨厌的放在眼前恶心自己,你说……”他弯腰俯首凑到她面前,“本宫怎么能不激动?”
    他眸色很深,化不开的玄黑像是遍布了泼墨的浓雾,薄唇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掺杂的不知是嘲弄还是无情抑或两者皆有的凉薄气息,“红玉,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这样没有心的。”
    截然相反的是他说话时喷洒出来的呼吸,滚烫地灼烧了红玉脸上的皮肤,可是她的心却被他冰冷的言语刺得一阵阵寒彻,暖也暖不了。
    或许是她眼中的怔忪取悦了他,南宫彻眸底的冷色褪去几分。
    红玉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勾起唇角不退反进,咫尺的魅惑容颜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脸,她深深地凝视着她,红唇微启,“你说的没错南宫彻,我确实没有心。所以在你说三日后娶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被我迷倒了呢。”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对着他英俊的脸吹了口气。
    女子身上芬芳的气息钻入鼻息,南宫彻的身体蓦地绷紧起来,这辈子他还没被哪个女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戏过!
    可就在他莫名其妙想要伸手的时候,她却突然后退转了身。
    “未来夫君,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咯。”
    她大大咧咧地背对着他摆摆手,一步一生莲,肆意张扬,与她身上红色的衣裳一样耀眼。
    奶娘喂完奶之后把孩子抱给了梦言,兴许是刚刚吃饱的缘故,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没有丝毫睡意,梦言怕自己把孩子摔着了,所以只抱了暖暖,把寒儿放在婴儿床上逗弄。
    “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公主小小年纪就生得这么漂亮,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奶娘虽然存着拍马逢迎的想法,不过说的却也是大实话,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好看得紧。
    梦言欣然接受了她的褒奖,“因为她父皇长得好看啊,女儿都是像父亲多一点的。”
    君墨影进来就正好听到这么一句,眉梢挑了一下,女儿像父亲——还有这样的说法?
    “那寒儿是不是比较像你?”他勾着唇愉悦地问了一句。
    两个奶娘连忙见礼,梦言闻言头都没抬一下,“对啊,儿子都是比较像娘的。继承了我这么优秀的基因,我儿子长大说不定比你还好看。”
    奶娘,“……”知道您长得好看,能不能不要这么没脸没皮?
    其实梦言之所以这么笃定,完全是这男人的基因太好了,生出来的儿子绝对不会难看。虽然她不知道先皇长什么样儿,不过他们家的每一个看起来都不错啊。
    君墨影朝两个奶娘摆了摆手,迈开修长的腿朝她走过去,好笑地搂住她,“继承了你这么优秀的什么,恩?”
    梦言一阵尴尬,“你可以理解为优良传统。”
    她抬头,正好就看到男人低头在她刚刚亲过暖暖的小脸上也亲了一下,颊上登时一热。
    占她便宜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呀!
    男人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她什么都不懂你还总亲她,浪费。朕不亲你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主动一点?”
    “哈?”梦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等她完全理解了这男人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诡异地扭曲了,“她是孩子不懂事儿,你怎么还跟孩子比这个……”最后又是羞赧又是无语地骂道:“君墨影,你简直无药可救了!”
    无耻得无药可救!竟然用“浪费”这么个词儿!
    君墨影低低地笑了几声,愉悦的低笑夹杂着他喷薄的呼吸,在她眼角落下轻轻一吻。
    梦言为防他说出什么更雷人的话,猛地侧过头在他嘴角撞了一下,随后抬眸眨眨眼,一脸纯然地道:“喏,还你了,不许说我不公平。”
    “好,很公平。”他温笑着点点头,“以后主动多亲朕几次好了。”
    “皇上。”李德通的声音响起。
    被帝王冷冷斜了一眼,李德通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听见这么一句话,也不是故意要在这时候进来打扰的。要是早知道帝王和皇贵妃蜜里调油,打死他也得在外面等会儿再来。
    “什么事啊李公公?”梦言知道李德通不会无缘无故跑进来的。
    李德通感激地朝她点点头,“回娘娘,是云贵妃在外头求见皇上。”想了想,大概是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是为了宫里过年的事宜。”
    君墨影皱了皱眉,真会挑时候,非得选他在梦央宫的时间过来?
    他完全没有自觉意识,每次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就会直接跑梦央宫来,哪里有别的时间。
    “让她进来吧。”
    君墨影低头看着怀里略略出神的人,“要不要抱着孩子去内殿?”
    梦言凝了凝眸,微微笑道:“恩,好。”
    她抱着一个孩子正打算进去,可走到门口的时候,云贵妃就已经到了。
    “参见皇上,皇贵妃。”
    梦言不得已只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脸色很平静甚至是温淡,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反应。
    可是君墨影却看出她突然比刚才白了几分的脸色,“是不是不舒服?”他蹙眉问了一句,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个时候红玉的蛊应该解了,不过……朕让云洛来给你看看吧。”
    梦言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找太医来看?”
    其实她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还说要让云洛给她看,所以她才本能地脱口而出这句话。
    然而落在男人的耳朵里,就是她确实不舒服。君墨影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哪里痛了吗?红玉说不会有后遗症,难道她还没把你的蛊解了?”
    “不是啊,我没有不舒服。”她只是觉得他的思维很奇怪而已。
    梦言无奈,看着云贵妃在又不知道怎么表述这句话,最后只好道:“总麻烦云将军不好,人家是大将军,怎么能像个太医似的老是来给我瞧病?”
    “真的没有不舒服?”男人的重点还是纠结在这上面。
    “恩。”梦言笑着点点头,“你也见过我发作时候的样子,怎么可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那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皇贵妃是中了蛊吗?”云贵妃却在此时插了一句话,“皇上没让太医来看可能是因为太医对这方面也没什么了解,毕竟太医专攻的是医术和毒术方面,对蛊就不一定了。正好我爹让大哥学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不如就让我大哥来给皇贵妃看看吧。”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不会麻烦的,身为人臣,自当为皇上分忧。”
    梦言本想讽刺她一句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可是这回又变成君墨影在场所以不好乱说话,她头疼地按了一下眉心,“云贵妃当真善良又会体恤人。”意味不明地嗤了这么一声,“不过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真的没事。”
    君墨影哪里肯依她,“不行,一会儿朕就让云洛过来给你看看。”他抽走她怀里的孩子抱着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对她说,“先去里面休息会儿吧。”然后又走过去把寒儿也抱到内殿。
    梦言眼波微动,视线偏移,朝着云贵妃那个方向冷笑了一声。
    她不知道君墨影和云千素在外面谈了多久,也没去管他们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趴在床上逗着她的孩子。
    两个宝宝其实长得并不是特别像,可能是性别差的缘故,虽然她刚才还说儿子像妈,可是总觉得他小小的眉眼跟某个男人透着一股诡异的相似,就连暖暖也像那男人,只是这回是嘴唇和鼻梁比较像,可见长大后的样子一定是个英气俏丽的美人。
    虽然她肚子里出来的这俩都跟她不像,不过跟她男人像也是极好的,所以她并不很在意。
    一切都挺好,只是头却疼得厉害。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云千素那女人,真是晦气。
    正好她抬手在按自己的太阳穴,君墨影就进来了,脸色倏地一沉,“还说没事?”
    他皱着眉拉下她的手替她按了一会儿,动作很轻很柔,“朕已经派人去宣云洛了,一会儿就到。”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亲了亲她的额头,“现在朕有事要出去一会儿……”
    他顿了一下,又重新继续手上的动作,兀自摇摇头道:“罢了,还是等云洛来了朕再走。”
    梦言抬了抬眼皮看着他,“没关系的你去吧。”现在这个时间要出去,肯定是重要的事儿,“我不要紧的,你别老担心我会出事呀。”她撒娇一般地道。
    君墨影眸光凉凉地睨了她一眼,“难道不是吗?”
    只要他一不留神,她就能出点这样那样的意外。
    梦言傻笑了两声,抬手就搂住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璀璨的星子,“不会的不会的,以后我都不会让自己出事了,我保证!”她亲昵地蹭蹭他的下巴,“现在我身体好了,可以继续让卿玉锻炼我了,说不定我过几天就能打赢她了呢?”
    “好,强身健体挺好的。”男人眉目温柔,低低地笑着,顿了顿,又紧接着道了句:“就不会再发生做一半晕过去的事儿了。”
    梦言,“……”她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拧,话题是怎么引到这上面去的?
    “皇上……”李德通出声之后就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呀,为什么每次来都能撞上这种场面呢?大概是人老了反应比较迟钝,所以每当他反应过来这种时候不能出声时,那两个字儿就已经从他嘴里蹦出来了,真是……
    “什么事?”君墨影冷冷斜向他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悦。
    “回皇上,云、云将军到了。”
    君墨影从床上站起来,“让他进来吧。”他又回头对梦言嘱咐了一句,“朕可能不回来用晚膳了,你自己好好吃,知道吗?”
    “遵命!”梦言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把他逗乐了,“你这是什么姿势?”人家说遵命的时候不都应该规规矩矩行个礼吗?
    梦言朝他抛了个媚眼过去,“是不是特帅气?”俨然一副市井混混勾搭良家妇女的样儿。
    君墨影的脸黑了下来,“完全没有。”
    他转身就看到云洛站在了门口,“参见皇上,皇贵妃。”
    “恩。皇贵妃的脸色不太好,你给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有,既然你对蛊有有所了解,就检查一下她体内还有没有同生蛊的痕迹。”
    云洛脸色微变,黑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震惊,“是,末将知道了。”
    君墨影走了以后,梦言吩咐奶娘过来把两个孩子也抱走了,然后才对云洛道:“云将军,其实我没什么事儿,是皇上过虑了。你要是会看蛊的话,就看看我体内的同生蛊有没有解吧。”
    她觉得红玉不像是坏人,不过为了让某人安心,看看也无妨。
    “呵……”云洛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玄黑的眸子却自始至终注视着她,“云将军?娘娘您这是想起来了?”
    “什么?”梦言一愣。
    “若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娘娘应该叫我云洛。”
    “噢……”梦言凝了凝眸,下一秒就勉强地对他露出一抹笑,“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云将军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叫得太亲近不好。不过既然云将军不介意,那我继续叫云洛也没什么不可以,横竖一个称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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