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眼下的田地,郑青菡有点词不达意地向宋氏道:“大伯母,宋哥哥和敦郡王的行径太过逾越君臣之道。”
    宋氏眼神飘在万里之外,淡淡地道:“新帝昏庸,要诛杀忠臣,之佩和敦郡王为保命才反抗。”
    “这,这不就是造反……。”
    宋氏皱眉瞧她:“哪有什么造反不造反,史书上本就没有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坏人,只是站的角度不同,才做出迫不得以的决定。”
    这话,有点道理。
    敦郡王和宋之佩眼见新帝要杀自己,眼见大难临头,难道要跟将军府一样把脑袋伸出来由皇家砍吗?
    性命和背负逆天的名声,敦郡王和宋之佩只是选择了前者。
    有些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解。
    战事结束,郑青菡和宋氏被领到战船的主船。
    宋之佩望着郑青菡,眸子明灭不定。
    郑青菡回望他,眸子满是茫然。
    一时间,两人都不晓得说些什么。
    突听主船上传过尖利的声音:“宋夫人救命,宋夫人救命……。”
    循声望去,贾慧捆得跟个棕子一样,被丢在主船的角落,正斜跪在地上,拉着宋氏脚跺道:“夫人念我在庵堂救您一命的情份上,请务必帮我。”
    宋夫人手搭在眉骨,语气愠怒:“要不要我戳破你的伎良,我之所以会晕倒,不正是你一手所为,真够下作。”
    贾慧焦灼道:“夫人误会,我并没使什么下作手段,我看见夫人晕倒在痷堂附近,是一心救的夫人。”
    宋夫人一脸被噎到的表情:“世上真找不出比你脸皮更厚的人,我实话告诉你,之佩早就知道你使坏害人,你跟我们演戏,我们也跟你演戏,让你一肚子坏水彻底溢出来,我们和敦郡王才能将你们一网打尽。”
    贾慧心如槁木,神色怆惶地道:“夫人什么意思?”
    宋夫人眯缝着眼:“你为新帝的一粒棋子,要屠杀敦郡王府和之佩,又何必装作不知者无罪?”
    又续道:“新帝在宫内招扰人手时,就有眼线把消息递给了敦郡王,你们安排人手伏击我们,却不知螳螂补蝉、黄雀在后,敦郡王府的战船早就在运河里星罗棋布,你们伪装的运粮船只要动静一步,战船就会围拢而来,致你们万劫不复。”
    贾慧顿时噤若寒蝉,就连郑青菡也不禁侧目望向宋之佩。
    原来是个局中局!
    是个冒天下之大韪的局。
    敦郡王和宋之佩是早就计划好的,只要新帝出手,他们索性图方便把战事挑开。
    郑青菡不得不对敦郡王和宋之佩刮目相看,真是神来一笔,局设得一环又一环。
    境由心生,再看眼前的宋之佩,郑青菡心里凉风四起。
    新帝受制,谷国群龙无首,所有政务都有敦郡王和宋之佩接手。
    连晋为人板正,在谷国政务由敦郡王接手的那日,提出要解甲归田。
    连城和连战亦随父亲,也双双辞官。
    郑青菡去送行时,不由劝道:“舅父身为朝廷的中流砥柱,此时更应留居京都城,而非甩手而去。”
    连晋脸上苦意毕现:“敦郡王阆卷入宫讳政变,竟把皇上视为傀儡,表面奉戴天子,实则只是挟天子以令诸候。我和敦郡王的仕途关系泾渭分明、党同伐异,若我执意留在朝廷,只会和敦郡王拼出个犁庭扫穴。”
    “但你也知道,敦郡王府和沛国公府是姻亲关系,犁庭扫穴也意味着家破人亡。”连晋目光深远地道:“敦郡王要做从龙之臣,要图祥王兴复之意,但我只求家宅平安。”
    第二百五十七章容瑾新婚
    敦郡王府的八小姐、九小姐都嫁入沛国公府,沛国公府若和敦郡王撕破脸,让乔家姐妹如何自处?
    沛国公只求家宅平安,子女安顺。
    在举国混乱之际,沛国公府不接烫手山芋,一朝的中流砥柱带着家眷远离是非,选择隐市。
    不去关注倾轧争夺的局势,脱离乱象丛生的斗争旋涡,失大志,却保一宅安宁。
    马车内,乔静心微低着头,她手里是一块红布,正住上头绣着如意,连战拿枕头放到她腰后,让她能尽量舒服点。
    许是枕头的作用,显出乔静心微微凸出的肚子,那里面孕育着小生命。
    另一边,乔静蘅跳下马车,面色愁畅地回望京都城。
    连城和郑青菡说完几句辞别的话便去牵乔静蘅,乔静蘅没好气地甩开连城的手,闹别扭地往前走,连城一如既往的明媚潇洒,快走几步又牵过妻子的手。
    于是,乔静蘅再也没有回望京都城,被连城牵着一路向前。
    连家的男儿从来不会因为局势放弃他们的妻子,反而会因为局势,用他们的方式保护好妻子。
    有夫如此,亦应知足。
    远离,是为了另一种开始。
    辞官,告别昔日的繁华,终迎来另一份安宁祥知。
    郑青菡突然间就明白了连晋的想法。
    人生在世,哪有比一家人都开开心心在一起更好的事?
    什么皇权、什么政局,都比不上一方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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