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浑了也好,淌着浑水才能摸大鱼。”
    浑水摸鱼,而且是条大鱼,那肯定不是贾林那种小角色,蒋慎不想追问,他知道,定然是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静了一会,他看着漫无边际的大雨道:“雨越下越大,你要去哪里?”
    “去贾府道谢。”
    “道什么谢,贾府全是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们对你能有什么恩惠?”蒋慎猛然一怔,随后道:“莫非,你心里又有了其它算盘?”
    郑青菡笑而不答。
    地上积水泛出漪澜,印出倩影绰绰,水影里的她唇角轻扬,黑色瞳仁寒光狠锐。
    辞别蒋慎,马车慢悠悠到了贾府。
    待下人通报后,贾府管事引路道:“郑小姐,老爷在会客,请您到正堂稍歇片刻。”
    郑青菡默允,身后的绵绣却蹙了蹙眉。
    喝了半盏茶,贾府管事早就退下,除了远远候着的丫环,再无旁人。
    锦绣方才压低声音道:“小姐,三少爷也来贾府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管事引路时,奴婢看见个身影,他虽躲得快,可奴婢还是认出来,是三少爷身边服侍的费立。”锦绣嘟囔一句:“那个费立真奇怪,为何要刻意回避?”
    郑青菡不甚在意:“三弟要回避我的事岂是一件二件,他想瞒着,我索性图个眼不见为净。”
    “那怎么行?”绵绣脸色紧绷,不放心道:“沈姨娘被遣去姑子庙,一辈子不能回京都,三少爷早就把这笔帐算到您头上。如今七小姐致残毁容,又是一番刺激,三少爷对您的积怨,定然越来越深。”
    “你怕他害我?”
    绵绣在心里重重点了点,只是不敢说出来。
    郑青菡捧着茶,啜了一口慢吞吞道:“至亲被人陷害,当然不会轻饶,可他想取我性命,也得有真本事才行。”
    这句话,间接承认了所有事情确是她所为。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主子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锦绣像是魔怔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郑青菡语气兀然一落:“相国府尽出些歪心邪念的人,才会终日血雨腥风,你在我身边呆着,要多生些心眼。”
    锦绣始料不及,高高在上的主子,会坦诚道破一切。
    说话间,门口踱进一个人,看衣着举止,正是新任的督察院督御使贾庆。
    郑青菡握着的手紧了又紧,起身施礼:“贾大人,别来无恙。”
    贾庆愣了愣,相国府的嫡女他是第一次见,何来“别来无恙”之说?他不由抬头打量她。
    正厅的屏风画着花色馥郁的牡丹,郑青菡站在前面,仿佛踩在花海中,可她的神情,是身后万紫千红压不住的薄凉。
    说不出的陌生里,诡异透出几分熟悉。
    贾庆问:“郑小姐,来府里可有事?”
    “昨日庄子起火,幸得贾公子相助,我特来道谢。”
    “不值一谢,他没帮上大忙,反倒把自己弄伤了。”贾庆睃着郑青菡道:“要是伤在别处也就算了,偏偏在脸面上,府里忙着给他议亲,现在出了事,怕是又得耽搁。”
    郑青菡听着话,不置可否。
    贾庆瞧她一副寡淡模样,实在不像来道谢。
    思量间,想起儿子的话,韩家姐弟藏匿在郑青菡的庄子里,贾林冲进庄子找人,瞬间火光冲天,闻到阵阵雄黄油的味道,像是早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阻挠他。
    贾庆神态骤然黯淡:“听犬子说,庄子里那场大火烧得很蹊跷。”
    “冬日天干物燥,大火顺风而起,实属常情。”郑青菡顿了顿道:“既说到蹊跷事,我倒有一件想请教大人。”
    “什么事?”
    “听闻大人揭发将军府谋反罪有功,才从兵部调至朝中,节节高升为督察院督御使。”郑青菡啜了口茶:“请问大人,冷将军通奸卖国的实证是什么?”
    “半年前,冷傲写给敌将一封通报军情的书信,。”
    “大人的意思是,这封书信出自冷将军之手?“
    贾庆道:“看笔迹,确为冷傲所写。”
    郑青菡噙笑:“据我所知,能背临笔迹的文人,天下数不胜数。”
    “你什么意思?”贾庆脸色大变。
    “大人曾是记室参军,主管将军府文书簿籍,想必对冷将军的字迹十分熟悉。”郑青菡目露寒意:“早有耳闻,大人精研字贴,临摹别人的字迹能得其神髓,完全是形神毕肖。依我拙见,你要是临摹冷将军笔迹刻意陷害,定然没人能辨认出来。”
    贾庆做梦也没想到郑青菡会说出这席话。
    他有些惊魂未定,在将军府做了几十年的记室参军,日夜对着冷傲手写的文书,确如郑青菡所言,他临摹冷傲的笔迹,世间无人可辨。
    这般隐匿的事,他一向小心遮掩,天知地知唯自家人知,她从何处耳闻?
    贾庆脑门上全是汗,肚里像烧开一锅腾腾冒泡的热水,脸色阴沉道:“莫要胡言乱语,我根本不擅临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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